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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朝露唏 ...

  •   14. 张保的宅子并非在城里,只是坐落在朝阳门的东侧,这里到处都是来往的商客,所以大多也都是生意人。当地住着的老北京人一般都称这为【齐化门】或是【奇货门】。从两三层的酒楼到开门脸的小店,再到那推车搭棚子的小贩个个都是红火的不得了。偶尔还能见到些洋人的玩意。
      自打来了京城,花落一个人闷在府里,除了在屋绣花弹琴就是在院子里摆弄些花草。时间也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天气也是越来越冷,人也越来越倦。花落把冬衣都穿了上身,捧着火炉子在屋内的暖榻上缩着。时而还开开窗子,一股冷风顺着窗缝直灌进衣领里,落儿又迅速的关好窗子,缩缩脖子,继续捧着手炉,傻呆着。
      “还傻坐着,有那么冷吗?”闻声,花落抬头,枫杨背着手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落儿嘴角上扬,不知道他今天又和四哥从街上淘换了些什么好玩意,伸伸脖子想看个究竟,可是那人故意侧身挡了个严实。佳人心急,一个侧腰,只怪这身装束实在是太厚实,行动起来不方便,身子偏了重心,胳膊又没有及时跟上。一头栽倒在了暖塌之上。
      “不许动!不舍得给我就算了,还来招惹我作甚?”佳人一恼,打跑了上前扶自己的手,撑起身子,赶忙抱起身边的暖手炉子。撅着小嘴,也不理人。外面的冷风吹的窗户纸啪啪作响,落儿见他没了动静,便微微一个斜眼,瞥见那呆子还在那里站着,便有些好笑。
      “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坐。”花落错了错身,腾出了个地方。枫杨像得了特赦令一般,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佳人身边。暖暖的,不禁将手里的一小串冰糖葫芦放在了茶几上,把冻红了的手放在暖塌上烘着。花落见那双手已是通红,有些心疼,可是手中的暖炉温度又太高,若是刚刚冻过的手直接放在太热的炉子上暖,会很不舒服。心中一急,执起枫杨的手放在了自己温暖的小手中,边搓边放在嘴边呵气。
      湿热的气息呼在自己的手上,本已经冻得有些刺痛,可偏偏被小丫头这么一折腾,从手指尖暖到了心坎里。枫杨看着自己的妹妹,穿的活生生像只小肥猪,可偏偏那双瘦弱的纤手和巴掌大的瓜子脸出卖了自己的身材。一年多,个子没少长,但人却日渐消瘦。这个小傻瓜,也是个痴人.
      “好啦,看看,自己的小手也冰凉了,快抱着炉子乖乖的。”枫杨把暖手的炉子又塞回了花落手中,献宝似的把冰糖葫芦抵到那樱唇下面。朱唇轻起,‘咔‘的一声,原本圆润的山楂果子便少了一小半,贝齿留下了两道清晰的齿痕,表面的冰糖也随之裂开。枫杨看着被酸的眯起眼睛的花落,觉得甚是可爱,一时间又差点乱了方寸,看着那沾满冰糖的小嘴,‘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低头啃了一口姑娘刚刚吃过的冰糖葫芦。果然酸甜可口,还带着点点佳人芳泽之中的香甜,这哪里一文钱一串的街边小吃食,估计蟠桃配上琼浆也不过如此吧。

      对这铜镜,用温水卸下了淡淡的胭脂,白色棉帕上沾染上了一片薄薄胭脂红色,放在铜盆之中,粉红慢慢在水中晕染开来。摘下了银簪子,碎珠花。束发的红绳也在指尖缠好,卷成小股放入檀木盒子里。桃木的梳子握于手中,游走于如瀑的墨发之间,撩起了淡淡花香。
      红烛照暖了小小的卧房,佳人退下了外衫,罗裙,穿着白色里裙斜卧在暖塌之上,借着烛光,信手拿起一本书来,看着。心却早已飞到了那日街头。
      他的怀抱好温暖,好熟悉。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究竟为何他会出现于此,究竟为何他会舍身而救。不知道他的手臂好些了没有,有没有伤到了筋骨。当时只怪自己慌了神,竟不知差点死在那碗口大小的马蹄之下。还好有他,即使翻滚在那并不平整的路面之上,他也紧紧抱住我,护我周全。
      【落儿,你怎么样?伤到哪了?】这是他起身后第一句话,看着他紧张的问自己,用手捏着自己的手臂,佳人不禁心中一暖。今天回想起来还是会有一股暖流滑过心房,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原来他并不是只会称呼我做‘小姐’。
      想起他那渗着血的衣袖,疼痛让他的额角析出汗水,但还是咬着牙吩咐随从找个京城的好郎中随我回府,为我诊治。看着他的背影被交织在一起的挂旗遮挡,渐渐消失于街道的尽头。脸上的泪,湿了面颊,秋风打在面上,微疼。瞥见脚边他落下的锦囊,欲还他,却已晚。
      佳人放下手中的书卷,从靠垫下面取出那日胤祺落下的锦囊,宝石蓝色的锦布,用银色丝线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蟒,东珠绣的眼睛,贝片点缀的鳞纹,在烛光下泛起流光。手指抚过那绢面,冰凉丝滑,凑过去闻了闻,淡淡檀香透过布料溢出,配着人儿胸前发丝散发的花香,仿佛熏香了这个屋子。
      还记得那日江南离别之夜,他夺了自己的贴身帕子,还以为他是个蹬徒浪子,回了京,定会忘记那晚的种种,谁料到,那日街头,花落却撇见他怀中裸露出的一角白绢,那亲手绣上的纹样,一眼便认出了。呆呆的看着,又发现自己的眼神别那仍拥着自己的男子窥探了去,便脸红的别向一边。只记得他临走前,附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还欠我一个答复。】

      深秋,夜晚甚凉,花落看了看朱窗,还是没有等到胤礽的信,来京数日,日日亥时胤礽的信鸽总会准时到,只是今日迟迟未来,已过了子时,人儿倦了,熄了暖塌边的烛台,披着棉褂像床走去。手指刚刚触碰到床帘布,窗外便是一阵嘈杂之声,佳人疾走到窗前,打开朱窗,借着月光,一直白鸽拍打这翅膀,在窗前徘徊。落儿上前,拾起窗旁案几之上的烛台,打上火折子,捧起了白鸽,取了它脚上的纸卷。
      【凤兮凤兮非无凰,山重水阔不可量。梧桐结阴在朝阳,濯羽弱水鸣高翔。】清秀的字体在烛光之下,泛着金色。纸条结尾处,一个【礽】字。
      拿着字条,眼睛里溢出了喜悦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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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你的一曲【凤求凰】让我辗转反侧,一夜未能入睡。少女心中的悸动,我想我和文君一样。铺开纸张,执起墨笔,很想回你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是笔尖刚刚触碰到纸面,脑海中却闪过另一个人的身影,墨色的夜幕之中,他身穿长衫,迎风站在那满塘的藕花深处。思绪戛然而止,手臂也像失了力气,低头看向宣纸,已是一团漆黑。
      最终还是没有动笔,心乱如麻,将笔投入水中,墨色如同丝线般在水中相互缠绕,纠结,渐渐,墨丝层叠交错,越来越密,直至分不清彼此,融化成一团墨色,如同那日的夜幕。一颗星辰也看不见。
      那晚,下起了秋雨,雨丝穿透梧桐枝叶,我站在窗前吹了很久的冷风,刺骨,却又让我冷静许多,看着那枝杈梢头摇摇欲坠的枯叶,禁不住几下的雨水击打,便如同蝶儿一般在雨中绚丽的舞了一场,静静落于地面,便也不再动弹,沉睡般,等待另一片枯叶慢慢降临,附在它的身上。似乎从那时起,注定江南的那段情意已成往事,我们再也无法回头。只是当时自己没有认识到。
      傻傻的盯着那段【凤求凰】,傻傻的幻想着自己若是那卓文君,傻傻的问着自己会不会背着行囊与你私奔。但是那时的我没有想过,你不是那司马相如,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你不是那家徒四壁,口吃不得语贯的长卿,你是那背负着皇家使命,流淌着高贵血液的胤礽。相如能够抛开男子的颜面,穿上粗麻布衫,在酒馆中做伙计。而你,却不能给我我想要的平淡生活。你耕地来我纺纱,每每黄昏,做好饭菜,斜倚门框,待你回家。廉价的愿望,在你看来却昂贵的让你胆怯。我亦不是那飞在云端身披彩霞的凰,落儿只是那只寻常巷陌低唤离人的鹧鸪。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唏,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昭君一曲【白头吟】,唤回了长卿的长相思。
      而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你我之间,弦断,镜缺,是命中注定,再执念,也是徒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朝露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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