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告别相识》苏拾叁

9、第九章 重要的人

　　慕乐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钱凤给她妈妈找的出租屋。是个老小区两室户，总共加起来不到60平面，除了必要的木制家具，并没有多余的物件，虽然简陋却很整洁。

　　慕乐到钱凤家已经9点半左右，看到她那个黄毛弟弟也在。姐弟两应该是刚争吵过，氛围略显诡异。钱妈看到慕乐进来，站起来迎接，“还饿着吧，肉夹馍没吃完，阿姨给你做碗汤面去，来来，坐这等着，很快……”慕乐确实是饿坏了，也不客气，”谢谢阿姨了。”

　　“是廖辰吗？”钱凤关切地问。

　　”是。“慕乐知道瞒不住，廖辰班里一露面，钱凤也会猜到。

　　”廖辰是谁，你们在说谁，到底什么情况，这事过去了没，你报什么警啊！“一旁的钱雨开始嚷嚷。

　　“廖辰是被你们打的人，抓住的人现在被拘留了，要吃牢饭了……”慕乐看向他。

　　”谁打人了，我就是去撑个场，没动手……“这小黄毛明显是怕了。“真的，我什么都没做。“

　　”那为什啊，廖辰怎么得罪这些混混的？“钱凤看向慕乐，又看着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弟弟。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去凑个人头，好像是说有个姑娘要教训那小子。“黄毛说。

　　”姑娘？“钱凤又看向慕乐”是谁啊，这么下狠手。“

　　慕乐手捂着脑袋想了一圈，这个钱雨很可能之后从他狐朋狗友那知道是林梦薇干的，那钱凤就可能会知道，怎么让这件事就此打住，不在深究，她还答应廖辰他挨揍的事情不会外传呢。

　　”是林梦薇“，慕乐思索一圈后开始一本正经的掰扯，”听廖辰说，他看你老是被林梦薇那帮家伙欺负，实在不爽，就替你打抱不平，和林梦薇闹的很不愉快，林梦薇就找人伺机报复。他说你弟弟应该不知情，也没动手，他不会追究。“

　　钱凤愣了几秒，回了句：“他是不是喜欢我？不然他为什么帮我”

　　慕乐也是惊了，没想到钱凤的关注点会转移到这上面。“你别多想，他那人就是看谁都不爽，还酷爱行侠仗义，多管闲事，他说这事现在是他和林梦薇之间的恩怨，他会处理，不让我们插手，也别到处乱说，毕竟一个男生挨揍也不是很光彩的事。”钱凤还在迷糊中。

　　“谁欺负谁？什么情况，你在学校受了欺负了？那个男生是你男朋友吗？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钱雨急吼吼的说。

　　“你小声点，别让我妈听见。"钱凤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他这个不靠谱的弟弟。

　　“你怎么就这么怂，我怎么有你这样个姐姐……”钱雨没好气地冲钱凤嚷嚷。

　　“你不怂？那姑娘欺负你姐姐，你还替她打架，要揍帮你姐姐鸣不平的人，你可真是硬气……”慕乐实在看不上钱凤这个弟弟。

　　“你他妈说谁怂呢？”钱凤弟弟从椅子上蹿起来，指着慕乐。

　　“我说你呢！”慕乐没好脸色的看他。

　　“行啦，别吵了。”钱凤使劲按下钱雨指着慕乐的胳膊。

　　“怎么啦，怎么啦，别吵啊……”钱妈端着碗面进来了。

　　“行，你们等着看，谁怂谁是孙子。”钱雨把凳子踢到一遍，气汹汹的出门了。

　　“哎，孩子你干嘛去……”钱妈在身后喊。

　　“别管他了，让他自己作去吧。”钱凤眼眶又开始发红。慕乐感觉她还是在乎这个弟弟的。她冷静一会开始慢吞吞的说：“他之前不这样，来这之后他就没什么朋友，学也不好好上，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在老家，在这总觉我们是个外来人，怎么都要受人欺负，被人瞧不起。”钱凤又开始泪眼婆娑。

　　钱妈抽泣了一下，又掩饰了说：“面都好了，慕乐都饿坏了，先吃面吧。“房间就这么大，想必他们刚才说的，阿姨全都听见了。

　　慕乐接过面，看到钱妈那双常年操劳的手，明显的冻疮还有磨到发黑的创可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虽然算是南方，这里的冬天依然很冷，慕乐不敢细想阿姨怎么在北风凌冽中，起早贪黑的摆摊。本来很饿的，现在对眼前的面也没了什么胃口，意思地吃了两口，之后从钱凤手里接过书包打车回家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慕乐刚拐进小区，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慕逸。”你最近都忙什么呢,爸今天回来了，感谢我帮你编了个慌，说你和同学去看电影了，一会别串了口供。"

　　慕乐今晚很是疲累，不是很想理他，就想尽快歇歇脑子，洗洗睡。也懒得搭理慕逸，径直往家门走。

　　”哎，居然不理我。“慕逸紧跟其后，拍了一下慕乐肩膀，”看，这是什么。“

　　慕乐一把抓住慕逸的手，定睛眼看，一把抢过去，那股狠劲，差点能把慕逸的手给掰折。

　　”哎呦，你轻点。“慕逸叫喊到。

　　”你怎么随便进我房间，翻我东西。”慕乐生气地冲慕逸叫嚷到。那些照片自然是林梦薇的黑料。

　　“诶，我这还有封信，你下笔太重了，我用铅笔涂了涂，字迹就显露出来了，我给你念念啊。姓王的，你给老子放乖一点……"慕乐跳起来去抢，慕逸手上的信，可他太高，慕乐够得吃力。”哥看中的女孩子，你再敢欺负，就别怪爷我不懂得……哦，不懂得怜香惜玉。“

　　慕乐恶狠狠地踩了慕逸一脚，他疼得弯下腰，慕乐夺过那张纸，撕得粉碎。慕逸啊呦的疼着脚，也不枉哈哈大笑。”别生气，开个玩笑，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要敢说出去，我就告诉爸爸你床下藏的那堆乌七八糟的东西……”慕乐还没说完，慕逸一个飞跃，一只手揽住慕乐，一只手堵住慕乐的嘴。“瞎说什么，别嚷嚷啊，再嚷嚷咱俩今天都要挨骂。”慕乐嘴被捂得难受，用力地点头。

　　“我这不是担心你闯祸吗，怎么样，那姑娘有乖乖就范吗。“慕逸，从慕乐桌上那堆东西大概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不怎么顺利，这事不用你管啊，千万别给我抖搂出去。“慕乐看着这个不着四六的老哥。”还有以后不要再进我房间。“

　　”诶，这次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我的作文本是不是你拿的。“慕逸理直气壮，慕乐眼神躲闪。

　　”别说了，再说你床下那些……“

　　”嘘，那是别人隐私，你个小姑娘，怎么好意思偷窥。“慕逸不等她继续就打断她后面的话。

　　”不过你是真的喜欢男的吗？“慕乐试探性地问，慕逸一下愣住，被这个问题噎住了。她从慕逸床下看到一堆杂志，□□体，更惊奇的是而且除了几本女的清一色都是裸男，刚发现的时候，对慕乐的视觉和三观造成很大冲击。她花了好久才慢慢消化这堆杂志暴露的秘密。

　　慕逸沉默了一会，思考怎么整理语言，他知道这个妹妹心眼多得很，倒没想到猜到了这步。他不不觉得羞愧，也不想否认，但他更不愿给这个小丫头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再聪明，她也才不过13岁，心智身体都没发育齐全。

　　”嗯……这么说吧，我就是审美比别人宽泛些，漂亮的美女和帅哥，都是赏心悦目的人间尤物。纯属欣赏人体美学……没错……纯粹欣赏……“

　　慕乐懒得听他瞎掰扯，向家里走去。看到客厅的老爸，江月，还有那个孩子，其乐融融。慕乐换了双拖鞋，说了句，“我回来了，回屋做作业去了。”就径自上楼去了。慕成宇看了眼，欲言又止。江月宽慰到：“孩子，青春期，多少有些叛逆，也正常……”慕逸紧随其后进了门，说了句：“我也叛逆。"噔噔噔地也跟上了楼。

　　廖辰拖着酸痛的身体，走到家门口。独栋别墅依稀的灯开着，指纹进了门，阿姨见了他一身狼狈，赶紧跑了上来，“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要不先去医院吧……”

　　“不用了，刚从医院回来，爷爷不在吧？”廖辰已经很疲累，对阿姨语气倒是温和。

　　“都不在，老先生打电话说过两天就回。啊呀，这一身伤怎么搞的？“阿姨心疼的抱怨，见廖辰不想说，也就不在盘问。”我去给你放好热水，身上没破的伤口，就在热水泡泡，化淤血……诶，这嘴巴半边脸都快肿了，我再给你煮个鸡蛋，揉一揉，消肿……你先躺好别动，我去放水，给你拿一下衣服，好了叫你啊……“

　　廖辰”嗯“了一声，随即躺在沙发上，闭眼，皱着眉，扶了下额头。然后整栋别墅，就听得见阿姨的脚步声，浴室花洒声，厨房锅碗瓢盆声。伴着阿姨的忙碌声，廖辰舒了口气，眉头渐渐舒展。

　　廖辰并不是天生喜欢孤独，只是从小就这样冷冷清清、孤零零的长大，除了这个从小照顾他的李阿姨，他并没什么真正可亲近的人。他多多少少知道些父母的事情，他们因为利益关系结了婚，生下他，没多久又因为利益关系离了婚，还闹上了法庭，争来争去的也只是为了家产，对于他，似乎是这段利益关系的附带累赘，谁都不愿往身上揽，廖辰没见过他的母亲，据说没多久她就再婚了。近两年互联网起步，他父亲廖世杰忙着各种生意场，拉投资，搞游戏研发，对他很少过问，即便见面聊到话题就是他的学习成绩，两人多半不欢而散拍桌收场。廖辰的爷爷，对这个孙子还是在乎的，但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廖老爷子，是早期的海归，也算是头一批搞软件研发的。但他的那帮老朋友圈子都在海外，年纪大了就爱闲云野鹤，悠闲自在的生活，不习惯大城市的快节奏，常年呆在国外。

　　李阿姨，人很温和，做事勤快，也懂分寸。她从廖辰还没出生，就来廖家做帮佣，看着廖辰长大，比陪自己孩子的时间都要长，对这孩子是尽心尽力，日子久了，对廖晨还有割舍不了的亲情。她丈夫早逝，儿子争气，大学已经读完了，希望能孝顺她，让她别做了。可她总是不忍，廖辰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大房子里。小时候有一次，看他受了委屈，什么也不说，一个小身影窝在自己房间小角落里，把头埋在身体里，身体在发抖，小声呜咽，连哭都强忍着。虽然很多事情，廖辰都不会说给她听，但她能感觉到，廖辰对自己的依赖，不拒绝可能就是他表达对一个人喜欢的方式。她一直很担心，这孩子性格会出问题，她总是润物细无声的引导，同时小心不越线，毕竟自己的身份不能太逾越。她很担心，这孩子会没有朋友，直到有一天开门看到一个乐呵呵的阳光大男孩—— 秦朗。

　　秦朗和廖辰初中也是同一所学校。初二在一个班，才真正认识。秦朗成绩一直不错，是个看似随和没脾气的小太阳。他宽厚有担当的性格，很招人待见，一直都是班委人选。但廖辰一开始并不喜欢他那种没棱角的性格。实际秦朗并不是和稀泥的老好人。他生在普通小康家庭，不缺爱的环境下长大，父母恩爱，对他疼爱却从不溺爱，他的好脾气源自他的礼貌教养，而不是性格软弱。秦朗很喜欢廖辰直硬的性格，哪怕最初相识廖辰对他并不待见，秦朗也愿热脸贴冷屁股，在他身边绕。

　　初二时候，廖辰经常请病假翘课。放学后秦朗作为班委被老师派去暗访。秦朗根据地址，走到廖辰家门口，一脸惊讶，”我去，原来是个富家公子啊“。秦朗按了按门铃，一位看起来温和的阿姨开了门。

　　”您好，我叫秦朗，是廖辰的同学，他在家吗？“秦朗礼貌地问。

　　因为廖辰一直没什么朋友，阿姨看到秦朗略有些惊讶，打量了秦朗一下，随即对这个阳光少年很是欢喜。她心里一直期望廖辰能交些朋友。

　　“谢谢，阿姨，”秦朗换上阿姨递过来的拖鞋。

　　一个人坐在客厅投屏打DOTA的廖辰，看到秦朗不客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班主任让我来探望下你身体状况如何？什么时候能去上课。“估计是听惯廖辰的不客气，秦朗也不生气地走了过去。

　　”现在看完了，可以回去交差了吧。”廖辰面无表情。

　　”廖辰，怎么这样对客人说话。”阿姨听不下去了。

　　“本来可以的，现在……”

　　“现在怎么了？”

　　秦朗翻过沙发，“现在看你配置，舍不得走了。”廖辰摸了摸他的主机，显示屏，“要不要一起。”

　　“看你水平。”廖辰把位置让给他。

　　一局下去，廖辰看了秦朗的手速，走位，技巧熟练，明显的带队实力。

　　赢了一局，秦朗嘚瑟地问，“怎么样。”

　　廖辰起身，“跟我来。”秦朗跟随廖辰上了楼，没多久搬了另一台设备下来。组装完成，就开始一起开黑。整整打了四个小时，配合越来越默契，直到秦朗想到再晚回家就要挨揍，才不舍的结束。“不行快10点了，下次再约啊。”阿姨了解廖辰的性格，专注做什么最不喜欢别人打扰。期间就悄悄地递了个果盘，感觉到廖辰心情不错，便安心的去做晚饭，等他们玩完。看到秦朗要走忙招呼到，“吃了晚饭再走吧，都准备好了。“

　　”不了，不了，再晚点回去，屁股要开花了。“秦朗匆匆地换上自己鞋子。刚到开门出去，突然想起今天的任务，”廖辰，有时间还是去学校吧，我们可以打打球。”也不等廖辰回应，就关门跑了出去。廖辰看他背影，居然面上有点笑意。

　　男生们的友谊大多从玩在一起开始。也可能因为性格不同的人，总能相互吸引。廖辰和秦朗就越走越近。虽然也没有过分亲昵，但相比廖辰对别人的冷漠态度，再看他对秦朗简直可以说是刮目相看。无论是打游戏还是打球，他们之间总比旁人更有默契。秦朗发现廖辰并非是冷漠的人，只是情感不多外露。之后旁敲侧击知道他父母对他的忽视，看着他孤零零的，有时候会忍不住多照顾他些。而廖辰对秦朗有一种难得的信任，总让他觉得可靠、踏实。除了照顾他长大的阿姨这是他对旁人从未有过这种信赖。

　　有一次，廖辰生日。他父亲不会在意这些，廖辰并不多喜欢过生日，越是生日越让他觉得孤独，但也愿意配合阿姨，吃吃生日蛋糕。但初二那年，阿姨老家有事，没办法陪他。秦朗有廖辰的□□，收到廖辰生日提醒，几天前就特地准备了礼物。廖辰是腊月底的生日，南方城市冬日多雨，那天傍晚秦朗还在半路突然下了一场。秦朗把外套脱了护住礼物。按响了廖辰家的门铃。

　　廖辰一直在自己房间打游戏，直到感觉肚子饿了，下意识叫了声“阿姨”，空荡荡没有回音，廖辰呆了片刻，忽然觉得安静地可拍，心在一瞬间寂落下沉……

　　这时听见门铃声，廖辰疾步下楼去开门，一打开门看到淋得一身狼狈的秦朗，“哈哈，生日快乐！”秦朗开心地举起他手中被外套包裹的严实的礼物。“给点反应啊，有没有很惊喜”。廖辰张了张嘴，又沉默了，打开门让秦朗进来，又从浴室拿了一条干毛巾扔给秦朗。“诶，你家阿姨呢？”秦朗客厅绕了一圈问道。“家里有事，今天不在。”廖辰把空调温度升高了些。

　　“礼物不拆开看看吗？”廖辰动手拆开，是一个小型游戏机。

　　“怎么样，喜欢吗？”秦朗似乎对自己的这份礼物很是满意。

　　“嗯，还不错。”廖辰点点头，相处久了，秦朗还是能感觉出廖辰的情绪的，能感觉他是真的高兴。“谢谢。“

　　“蛋糕呢,家里不会连蛋糕都没备吧”

　　“……有,在冰箱里,阿姨提前放在那的……”

　　“不早说,”秦朗顺着廖辰的眼神，进了厨房，没多久端出一份超大的生日蛋糕。”嚯，分量不轻啊……打火机呢？“

　　“不知道……看看厨房有没有……”两个人在厨房好一顿翻腾也没有找到。

　　”要不打电话问问阿姨？“秦朗翻了半天无奈的看向廖辰。

　　”不行……阿姨儿子病了，别打扰他了，要不就别点了……“廖辰一口拒绝到。

　　”那哪成，过生日，怎么能没有生日蜡烛……“秦朗在厨房转悠了半天，”有了，这不是现成的火……“他转身打开了做饭的天然气，”快点蜡烛，蜡烛……“

　　秦朗给他点上蜡烛，”来许愿吧。”

　　廖辰直接把蜡烛吹了。

　　“哎，许愿呢。”

　　“在心里许了。“

　　”………好吧。”秦朗叹了口气。

　　吃了蛋糕，打了游戏，秦朗陪廖辰呆到很晚才回家。

　　“谢谢。“秦朗还是蛮意外的，还很少听他说谢字的。”没事啦，以后生日兄弟陪你一起过，以后记得叫大哥。“

　　廖辰听他臭贫，打了他一下，“路上小心……”

　　“我是个男人，还怕被劫色啊，哈哈，回去吧。“秦朗挥了挥手，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那款游戏机廖辰早就买过，他想感谢的是，在我落入孤寂，四顾茫然，无所依靠时，你能陪在我身边，觉得自己并非可有可无……一个惯于孤独的人，遇到些许温暖，都会当成难得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