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发呆》瑀小年

14、Chapter 14

　　早早起来做好一天的销售量然后回楼上蜷着，一整个白天不下来；点心再脱销也不补做，蛋糕定做只接第二天交货的单子。午饭被省略，召曛自生自灭；晚饭时捱不住了才下楼做了饭吃吃。过后又回楼上去直到第二天早上。坚持了一个夏天的夜泳，就此取消。
　　这是果琛接连几天的日程安排。
　　“今天晚上我要熬夜，收店后帮我煮壶更～浓一些的咖啡端上来。”
　　一如之前几天范式，快速解决简易晚餐后，果琛碗筷一掀，交给召曛。转身装了一小篮曲奇要上楼；走没两步，又回头取了两块提拉米苏，准备带到楼上冰着，夜里垫肚子。
　　看她来回跑、忙碌的样子，召曛一度感觉她再走两步就会倒地。
　　背影憔悴成这样，召曛忍不住跟上她：“最近怎么回事？天天熬夜忙什么？我可以帮你……咖啡喝多了没好处，尤其对开夜车的人。你……”
　　“停！不要说教。”果琛在上楼梯前转身，挥手拦下——比她两个妈管得还宽泛啊！对此时头脑要爆炸的她来说，这样的唠叨实在是……“忙完这段就好，过了九月会松下来。你就帮我多顾顾店。啊，咖啡要特浓的，不要加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算帮我了。”
　　“稀奇古怪？你不觉得加了肉桂或柠檬汁，喝起来会有新感觉吗？而且帮助醒脑。我今天在试一种新法，还想你帮我试试……”
　　“我不要当实验老鼠！客人来了，去招呼！”
　　召曛只好悻悻然转身，想说的话没说完。

　　而后无聊地打发了两个多小时，提早收了铺——暑期渐进尾声，热闹了两个月的海滩慢慢只剩附近的居民还会在天黑后来散步。生意淡了；倒是入夜后来院里喝咖啡的人多起来。
　　惯常地下货、清洁，召曛做得越来越上手。连背了简易背袋翻围栏去海边的动作都训练得干净利落。
　　在海里扑腾了不到一小时，连以前的三分之一时长都不到，且逐天递减——他召曛莫名烦躁起来。只好爬上岸，又翻回“面朝大海”。冲了个凉，去到厨房。
　　半小时后，他小心地端着一杯夏威夷冰咖啡上楼，动作尽可能放轻；憋着气上到三楼，发现那个原该伏案作业的女人、真的伏案中——
　　伏在桌案上呼呼打盹。
　　“……”召曛紧绷的肩松弛下。
　　突然咧开嘴无声笑了笑，又摇摇头，踱步过去放下咖啡。瞄了几眼这几天一天一变但总归就是一个“乱”的工作台，再环视一周本就毛躁、最近因为主人荒于收拾而更加凌乱的大空间，不自觉皱起眉。
　　但他没有习惯地自动收拾，只将铺摊一桌的书、纸归整几下。刚扫到果琛紧盯了几天的电脑屏，啥也没瞧见呐，桌前的她便“哼、恩？……呜……”几声，磨蹭着抬起头。
　　“？你怎么在这？”完全凭直觉的一句问。果琛一手揉捏又硬又酸的后颈、一手搓着眼，大张开嘴毫无形象地打呵欠。
　　召曛看入眼，直想发笑。“小的惶恐，惊扰娘娘美梦。奴才遵懿旨进贡咖啡。”
　　“贡到了，奴才退下。”挥几下手，她恢复常态。
　　召曛瘪瘪嘴，端起咖啡，“这个叫夏威夷激情，冰咖啡中的极品。最适合边吹风边品。到露台来吧！”
　　不像邀约，肯定也不是命令。果琛只稍愣了下就起身，循着咖啡去了。
　　其实刚才不是被他吵醒，而是被咖啡香熏醒的。

　　“怎么没你的份？”果琛玩着吸管，对着月光欣赏层次分明、搭配美丽的冰品咖啡。味道还不错！
　　“我只喝Pure Coffee，就是不加料的。”曛大少摊手摊脚坐着，万分闲适。偏过脑袋看果琛对自己瞪眼，
　　“你拿我做试验？！”
　　“嘿嘿，很解暑的，喝了保你通体舒畅。感觉怎样？”
　　果琛白他一眼，“没喝过你怎么知道通体舒畅还是大小便失禁？”
　　“……拜托你……算了，看你最近忙到连数钱的时间都没有，不跟你计较了。”大手一挥，召曛克制住吐她槽。这真是……什么女人啊？
　　果琛知道他想说啥，但懒得接。最近累毙了。
　　“你到底在忙什么事？我看你不是在看文章，就是写文章，什么东西？”
　　关键是那些东西他都看得一头雾水，让人很不爽。
　　“《论国民收入核算三种方法之差异》。”
　　这种初级的知识也有人选题来写，她的学生真是勇于挑战。“博士生的论文。啊对，你说你大学念的商科，这个应该是基础科目，你没学过？”
　　“嗄？难怪我老觉得眼熟！不过没差，反正看不懂。”他抓抓脸，充分显示自己的不学无术。“你在念博士？难怪，我说你开个店不是正业，大半个夏天又什么都不用做，还以为你真的靠股票就可以过活……”
　　“你看我哪里像学生？”果琛白眼一枚；居然把她看成学生妹？！“给你个提示，跟‘老板娘’一样，老、字辈的。”

　　召曛一拍头，灵光闪现。“啊！老鸨！”
　　“噗”！果琛大大喷出一口咖啡，狠狠呛到！“老鸨？那你是什么？龟公？！”
　　“不要，我还够不到‘公公’……不是，是公公哪有我这气质、这帅气？”说着还要摸摸下巴，笑得招蜂引蝶，
　　果琛盯着他看傻了。空着的一只手四处摸不到东西，只好举高装咖啡的大玻璃杯。“我可以阉了你，让你当新中国第一个公公，或者史上最帅公公。还是你想当拉皮条的？”
　　“都不要！诶怎么为人师表的老关注有色生意？”召曛慌忙摆出防御姿态。
　　果琛见了，蔑视地赏他几颗卫生球。“你想说什么？想说我这个寡妇，怎么一点都不矜持，怎么都不担心门前是非多？”
　　召曛举手投降，“我发誓我没这么想也没这么说！”
　　“我管你怎么想。”果琛不屑。“对了，见到合箬才知道，原来你是本地人？”
　　“是啊，签合同时写的员工资料上我有写……你没看让我登什么记？！”召曛猛地瞪大眼——简直浪费他感情，写了半页个人资料又在后半页入店誓词上费了半斤脑细胞！
　　“哦？有写吗？哈哈，看了看了！看了没记嘛！”果琛干笑，“下个月中秋节，给你放满三天假，你回家一趟吧。”
　　说是一个月有五天假，但这两个月这小子没提，她身为老板提出给他放假肯定不适合。现在知道他家就在这，不做做人情实在说不过去。
　　哪知道小子不领情，Say No 了。

　　“中秋诶，在国外就算了，都回来了不跟家人一起怎么行？而且我要回家去，计划好了歇业。”
　　“带我去吧带我去吧！”
　　“……”果琛奇怪地扭头，看到召曛映在月光下的星星眼，一闪一闪亮晶晶。“你说什么？我说回家，你说去哪？”
　　“跟你去你家。”曛宝宝很肯定，“不然我没地儿去。我就是不打算跟家里明说我回来了；所以也不能上合箬那，她父母知道了我就没处躲了。好吧好吧老板娘？”
　　“做梦！”果琛想也没想，断然拒绝。“你要不放假就留在店里，我做批月饼你卖出去。卖不出去自己吃也行！”
　　“中秋佳节一个人怎么过？算我一份啦老板娘？让我到你家凑份子？”
　　“你也知道中秋佳节啊？带你到我们家算哪门子事？想都别想！”
　　“老板娘你忍心我一个人在那样美好的节日里孤苦无依地守店吗？到时候连狗都合家欢了想也知道没生意啊没客人上门啊！……”
　　“……”

　　果琛恨得天天夜里，边指导学生论文边磨刀。她不过好心给员工放假，倒提醒了他一般让他接连十四天软磨硬泡自己，非跟着她回家过中秋。中秋啊！她带个大男人回去算什么？就算这男人的心智像个白痴，到时候也……
　　不过终于还是没招架住召曛惊人的恒心与毅力。妥协了。
　　至于说他心智约等于白痴，是因为——
　　“老鸨！洛加特饼干做少了！你不补货吗？”
　　……他居然不分店前店后叫起她“老鸨”了！
　　开学后果琛虽不用夜夜带那群不争气的学生赶工论文，但白天要跑学校，琐碎事多了起来。像现在这样难得的下午她根本累到懒得动，坐在一个地儿能赖几小时。反正有人伺候，
　　“老鸨你要的咖啡和饼干。任老鸨是不是快回来了？她一有通告这附近就会来一些奇怪的人鬼鬼祟祟。”
　　“老鸨你家住哪的？不会跟我家太近吧？”
　　果琛再不克制，就能有把咖啡杯捏碎的力量爆发。她横眼，冷冷看那个得空就在她周围绕害她没办法看书的家伙，“应该不会，我家附近很干净，没发现皮条客。”
　　“……到底在哪里？说出来又不会死！”
　　“在光华，荒山野岭的。你家不住那吧？”
　　“哦那倒不。”召曛稍微想了想。离开此处有几年，城市地图在他心中模糊了些。“诶那里有个度假山庄是吧？”早前去那玩过几回，有印象。
　　“恩。那个就我家。”
　　“……啥？”
　　“那座山头，连山庄，我家的。”她搁下咖啡杯，手指点点自己鼻头，好笑地看召曛一脸呆滞，“有那么难接受么？我父母在经营，有几年了。”
　　她还小时，爹妈很有投资意识地包了市郊一处山头，建了一座休闲度假式的小庄园，多年来经营得一直不错。后来果琛工作，他们退休，索性全搬到那，青山绿水还养老，按二老说、又可以省“人工费”。果琛和迪玠看他们老来有依，有事做还兼锻炼身体，所以在他们不过度操劳的前提下，颇为支持。

　　“啊？不是，从没听你说起过，稀奇一下。”召曛抬手托回自己下巴。
　　“你又没问我干嘛说？我也没听你提过你家是干嘛的。”
　　还是不亲不疏，听不出她有没在关心的语气。召曛打哈哈，“我家？小本生意，不足挂齿。不说不说哈！”
　　他越这样傻笑越可疑。从他跟合箬话间流露出的，两家交情不浅，似乎还有生意往来。小本？哼哼。
　　她不再问，低头看书。暂时没客人让召曛闲得拉住她唠嗑，“中秋小黄金假，我们过去是不是要帮着干活？”
　　果琛不抬头，光撩撩眼皮，感觉到他好奇的眼光。而后看回书本，边是翻页边道，“我们家亲戚多，一年这么多假大家轮流坐庄，到谁家里聚聚。这次到我们家，就放出消息中秋那天不接大包场的团单，只照顾临时散客。放心，死不了你。”
　　“你们家亲戚多？”……还是没看出来。
　　事实上来这里俩月，除了沐画跟合箬，他就没见果琛有接见或外出会见过什么亲友。
　　果琛白眼施于他，“这也要跟你讲？”
　　召曛吃了鳖，歪歪嘴，“老板娘，你们家都很会做生意的样子，遗传哦？”
　　果琛懒懒掀起眼皮；反正书是看不安稳了。“你们家不也做生意的，遗传到你剩多少？啊说到这，我想起一件事，帮我爸妈省点雇工钱。”
　　她突然邪恶一笑；召曛仿佛看到她俩眼闪过亮亮的美金符号，登时大惊。“我家果山有块地种葡萄，该收成了。到时候去、你帮着采一采，可以卖给客人，我们自家人多也要吃。”老爸老妈多少有把年纪，稍微爬高些她的心脏也会跟着拔高。
　　召曛一听脸都绿了，“万恶的老鸨！”
　　果琛也恼了，“扣工资！你个龟公！”说着伸手抓过他随手带了放在桌边的大抹布；召曛见势，赶紧跳高了夺路而逃——
　　果琛的甩手布，稳准狠地砸到沐画脸上。

夏天要到了，冰品要猖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