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魔）长夜无边》黑色平衡

37、part.3

　　身为孙子，我一直无法理解老一辈人的想法。露天广场下的实验室于10年前由爷爷出资建造，但据说当初反对人中立场最坚定的就是他，结果最后妥协又破费的还是他。
　　接下来几天尅里亚依旧人心惶惶，我家的坊市依旧生意红火，红火到原本驻扎在□□家坊市的商铺也大部分转战我家的了。
　　我没脸见勒德了。
　　“□□家的丫头不妙啊。”
　　爷爷捋捋胡须，意味深长地说。
　　我朝他丢过去一个白眼，这老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敢情他不知道他孙子正面临人生的重大考验么。
　　与我家的风光不同，勒德的日子过得很凄凉，那帮亲戚几乎天天上她家报到，话题不会脱离□□家的财产。
　　青梅竹马十多年，我很清楚勒德的脾气，她不愿干的事你就是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点头，可要是牵扯到家族她或许会义无反顾。身为□□家的女子，她有义务捍卫贵族的尊严，但面对众多暴发户，她这个没落贵族之后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罗克不愧是高素质混混，连朋友妻都欺得如此光明磊落，欺得我还得夸他嘴巴没毛办事也牢。这小子居然利用他的嘴上功夫成功地令几家转投我家坊市的商铺乖乖回了老地方，更可气的是，勒德对他的态度转了180度的弯，对我却跟仇人似的，那些个商铺回归的头一天我就去祝贺她，谁知这妮子居然讽刺我假惺惺！
　　天地良心，这些年我怎么对她的全尅里亚人民都看在眼里，这丫头学别人说我败家可以，但怎么可以这么不把我放眼里。
　　“小少爷，我就说那□□家的丫头不是什么善类，您跟老爷帮了他们这么多，到头来还不是一张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
　　法里娅是个年过40的胖女人，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给人一种很福相的感觉。从我大哥还很小的时候她就来我家做帮佣，直到我两岁的时候，丈夫死于车轮底下，她才正式住进我家掌管厨房的一切事务，所以她等于是看着我长大的。对她而言，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生下一个留有他丈夫的血的孩子。
　　不知怎么的，法里娅一直看不惯勒德，现在情况更严重。
　　“我说法里娅，勒德比我还小上几个月，又逢家变，性格会扭曲也很正常。”
　　法里娅不以为然：“我看少爷还是离她远点的好，当心被榨干。”
　　我差点被口水呛死，四十多岁的女人说“榨干”不是一般的别扭。
　　别说离她远点，就是一天不去见她我就坐立不安，也难关罗克一直说“单恋中的男人都是贱骨头”，就算她总是无视于我的帮助我也默认为那是一种习惯，时间长了她自然会明白我对她的好。
　　我从不掩饰喜欢她的心情，也从不去在意她是否在利用这份感情，我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尽力让她快乐、分担她的痛苦，仅此而已。
　　然而我错了，在持续一个月的冷言冷语后，我发觉我竟一点不了解她。我承认罗克那张嘴是帮她劝回了不少商铺，可难道她就没想过罗克怎么说都是我家的人，没我的允许他能给她干白活么，再者若没我每月的批量收购那些回去的商铺还得再转投别的坊市。
　　“我可从来没要求你做这些。”
　　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句话，我当着她的面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然后二话没说直接走人。
　　从那天起我没在插手过她家的任何一件事，罗克也被我禁止往来于□□家，每每在街上碰见我只当没看见，可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还是会心痛。
　　这周末爷爷破天荒地要我跟他去那地下实验室。记忆中我最后一次见到杰内乌斯是6年前，由于长期与阳光隔绝，他的皮肤松弛且苍白，整个人呈现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10年里，勒德只去过一次实验室，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勒德的怒气持续了数天，倒是祖孙俩相当默契地只字不提。
　　夜晚的尅里亚仿佛笼罩在黑天鹅的羽毛下，点点繁星犹如颗颗钻石，闪耀着一国之最大不夜城的辉煌。
　　拨开层层栅栏，移开堆叠的岩石，一扇平躺的石门出现在眼前。石门下是条长长的阶梯，墙上只有两盏烛灯，昏暗的环境倒还能让人感到这不是一条暗无止境的道路。
　　实验室位于阶梯的尽头，从虚掩着的门的缝隙里露出相当明亮的光芒，一时间还以为此刻是白天而非黑夜。
　　爷爷推开木门，强光忽然涌出，我们两个几乎同时闭眼。
　　“老家伙，你又在搞什么把戏。”爷爷咂咂嘴，毫无顾忌地走向他常年挂在嘴边的老友身边。
　　“不是什么把戏，不过是在蜡烛后放了面镜子。”杰内乌斯笑着指了指四周的光源，而我也头一次发现原来一个老人的笑容也可以如此令人移不开眼。
　　这是有别于勒德的笑容，却又隐约有着勒德的影子……不，应该是勒德的笑容里有着他的遗传。
　　“这是宾德吧，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一愣神，才发觉杰内乌斯已经行至我跟前了，还是跟六年前一样的干枯掌心抚摸着我的头顶，依旧那么苍白，可那双眼睛却是少见的暗棕色，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爷、爷爷好。”
　　见我开口，我那亲爷爷竟乐得跟朵花似的，阴阳怪气地说：“哟，到底是见家长，居然怎么乖。”
　　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这不，连杰内乌斯也狐疑地看着他。
　　爷爷一副哥俩好的摸样，手肘搭在杰内乌斯的肩上，继续阴阳怪气地说：“最近小两口吵架，我带他来见见家长，好压压他的气势。身为男人怎么能跟女人一般见识，你说是不是。”
　　什么？！这为老不尊的家伙就这么便宜地把他亲孙子给卖了？！
　　杰内乌斯的眼角皱纹明显抖了抖，白了眼我爷爷：“老家伙都一把年纪了，小孩子的事还管得那么起劲。”
　　爷爷撇撇嘴：“怎么，像你一样，成天缩在这里就老正经了。”
　　杰内乌斯默了，我也默了。
　　如果爷爷是为了把他劝回去那也说得太直白了，须知此人可是在地底驻扎了10年的地主级人物，家道中落儿子被迫参军都没吭一声气，孙女的事还能指望他回心转意？
　　果然，他的话直接把我们秒杀，可是我听不懂。
　　他说：“在没见到那个人之前我不会离开。”
　　那个人？哪个人？
　　爷爷磨了磨牙：“又是这句，你跟我说那混蛋住哪、多大、长什么样，我就不信动用我沃尔里希家的全部人力还找不到一个大活人！”
　　杰内乌斯苦笑：“若是我的研究成功的话，他就会出现了。”
　　我能感到爷爷在抽搐，于是弱弱地开口：“爷爷为什么一定要找那个人？”为一个现身率几乎为零的人守株待兔……他真的是名噪一时的天才么？
　　“我活着就是为了见他。”
　　“……”
　　我是被爷爷气呼呼地拉上地面的，因为在此之前杰内乌斯还说他死都要见的人并非活在世间而是他心里。就这一句，爷爷直接拉起我的手，摔门就走，还边走边说老家伙真疯了。
　　我觉得爷爷也疯了，是气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