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魔）长夜无边》黑色平衡

36、part.2

　　勒德果然就是勒德，发生这种事依然坚强如斯，非但没哭鼻子，还很有力道地给了正准备挺起胸膛任她靠的我厚实的一拳。
　　我痛苦地捂着胸，她冷眼旁观，我感触颇深。
　　这些年我的家没有白败，她看我的眼神终于不再淡漠无光了。要是让罗克知道我此刻的想法，铁定鄙视我一辈子。
　　“我说你家怎么这么安静，其他人呢？”刚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可思议，偌大的一幢房子，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佣人们听说爸爸入伍的消息就都走光了，家里能拿的也都拿了。”
　　“……”
　　这人心不古得太没风度了，好歹这个家以前也是他们的靠山，现在主人有难，他们走得比飞的还快。
　　“你爷爷呢，他没事吧？”
　　勒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古怪，她看看我，又看看窗外：“他恐怕连他儿子最后一面都懒得见。”
　　我的心脏差点提到嗓子眼，但看了眼窗外的风景我释然了。
　　勒德房间的窗户正对大西马隆的露天广场，该广场位于王都与尅里亚交界，是众多大型活动的举行地。广场距离尅里亚城中心约莫十几公里，这个距离如果坐车的话并不需太久，所以有时候情侣间的约会会选在那里。
　　可有谁会想到，如此一个公开化的场合，居然有个极度危险的实验室，尽管在地下深处，但这个事实也够惊悚的了。
　　我叹口气，勒德把话说到这份上看样子是对她爷爷失望透了。
　　从勒德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两旁过路的行人见了我的脸色都有些诧异，我只当没看见，现在的我只想回家借以法里娅的手艺温养一番。
　　法里娅是我家的厨娘，厨艺堪称一绝，本少爷从小被她养刁的胃刚刚经历了场生与死的考验。我摸摸可怜的胃，满脸悲壮，女人的脸蛋果然不能衡量一切。
　　自怜自哀的同时我也在思量接下来的日子。
　　勒德的家基本是完蛋了，倒不是我在触他父亲霉头，贵族再没落也不是普通家族能比的，至少□□家的产业足可令那些亲戚们虎视眈眈。勒德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其身份地位不容置疑，谁要是娶了她就算承袭不了爵位那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上流社会了。
　　头上的星星忽明忽暗，脚下的人影拉得老长，我在依旧吵闹的街上徒步行走，脑中渐渐涌现一个强烈的危机意识。
　　少爷我的情敌似乎一下子冒出好几个。
　　途中路过一家商铺，罗克又在里面耍无赖。
　　罗克：“老板，这个多少钱。”他指了指一个紫晶吊坠。
　　老板伸出四根指头，罗克掏出四枚铜币。
　　老板大惊：“小伙子你开玩笑吧，这紫晶可是我们昨天刚从维森克斯石英矿脉中开采来的，光是人力都不止四枚银币。”
　　维森克斯是位于真魔国东部波尔特鲁边境的神秘山谷，那里的最大一座山洞内富含大量石英矿石，据说连世间根本不存在的黑色水晶都有，可至今没人见过它的真面目。那里在很久以前似乎发生过一些事，以致历代魔王都将那里设为禁区，戒备尤其森严，即使魔族都不能随意进入。
　　罗克一脸严肃：“既然是真的那就更该便宜了。”
　　老板的脸快扭到一块儿了。
　　“你看，真的可以再挖，假的还得制作不是？”
　　老板哑然。
　　“不卖不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想骗到老子头上门都没有。”
　　罗克摇摇头，毅然转身，见我在旁边他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嗨，宾德，我正要去你家呢，可惜一直没找到送给米娅夫人的礼物。”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老板探出脑袋大吼：“喂，回来回来，卖给你了。诶呦，亏死我了。”
　　罗克朝我阴森一笑，然后不情不愿地转身回店铺。
　　米娅是我母亲的名字，这家伙来我家除了蹭吃就是蹭喝，尽管没少孝敬我们的礼物，但那些东西估计都是他这么骗来的。掐指一算，我们好像一直在助纣为虐。
　　我跟罗克一起回我家，在玄关就能听见母亲大人凄凄艾艾的哭声和父亲大人温柔的安慰声，看来哥哥入伍的消息给她的打击颇大。我俩对视一眼，罗克轻车熟路地跑去厨房蹭吃喝，我则上楼去敲爷爷的房门。
　　爷爷的情况跟我想的差不多，痛心疾首外加恨铁不成钢。他一见我就说：“我一直以为你很没出息，可现在我发现我老糊涂了。”
　　我抖抖脸皮，开始怀疑这个坐在书桌前的老头子是假冒的。
　　爷爷朝我扔来一样东西，我想都没想就接了，结果我撕心裂肺的惨叫直接划破寂夜里的星空。
　　泪流满面地看着冒烟的手心，我痛得龇牙利嘴，口无遮拦：“老家伙，当心没人给你送终！”
　　爷爷瞅了我一眼，二话没说拉过我的掌心，在上面滴了一滴水蓝色液体，然后奇迹发生了。
　　烟没了，原本以为已经焦烂的皮肉居然完好无损。
　　我看得膛目结舌。
　　爷爷撇了撇嘴：“没想到那老家伙说得是真的。”
　　我知道他指的是谁，但没想到他竟会拿他亲孙子试刀。
　　爷爷无视掉我的哀怨，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我也没客气，坐下的同时拿了个苹果来啃。
　　爷爷说他从露天广场的地下实验室回来没多久，杰内乌斯那老家伙听说儿子被迫参军表现得相当淡定，看不出丝毫不舍。
　　我古怪地看着他：“难道这儿子是他认的现成的？”
　　爷爷丢过来一根香蕉。
　　“我跟那老家伙认识了快有七十年了，从前他就是一个科学狂，对经商一窍不通，可那个时候他还知道节制，不会不顾一切扑在实验上。”爷爷把玩着盛有水蓝色液体的小瓶子，“也不知道他着了什么魔，每天缩在豆腐干大的地方发明些奇怪的东西，要是他肯抽时间研究些炸药他儿子也不会有今天。”
　　虽然杰内乌斯·□□比我败，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城里的父母直到现在都会这么教孩子：城东□□家的小儿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认识X个字，你要是认识X+1个字那你就能取代他成为尅里亚的天才。
　　不过这种教育方式顶多适用六年，因为只要智力发育正常，六岁再不知道这天才是如何陨落的那就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