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龙卷风》不静川

3、所肩负的

　　早上六点半，仙道已将一切都整理停当。
　　他吃过早饭，顺手将桌子收拾了，拎起篮球包准备出门。母亲将装着温水的运动水杯递给他，问：
　　“下午几点结束？昨天晚上你石原叔叔打电话来，说好久没见你，今天来棋院，还想同你下一局呢。”
　　仙道一怔，有些为难：“恐怕要到六点之后，可能会来不及。”
　　今年暑假时间不短，可仙道却没能消停过。陵南篮球队止步全国大赛固然可惜，但仙道并没有能因此够享受到假期的悠闲时光。篮球队加训刚结束没几天，学校选派他参加全国高中数学竞赛的暑假集训又开始了。跃动篮球和无数数理符号时常在睡梦中交错出现，房间一隅的钓竿上都已经落了灰，更别说棋枰了。
　　和母亲道了别之后，仙道在一楼又被正坐在棋局前的父亲扣住，仙道秀策也不同儿子废话，只让他在棋枰上走一步。
　　父亲爱棋成痴，仙道从小到大被敲打过来，也不废话，看了看布局，抓了一枚黑子做劫。
　　仙道秀策盯视棋盘三秒，满意地点了点头，顺口道：
　　“晚上迟点回来，若被石原抓到的话，你得和他下一个整晚。”
　　仙道苦笑应了，这才出得门来。
　　仔细想想，似乎就是从高二开始，之前一直平顺而适意的生活节奏开始陡然加快。学业成绩不再只是一个个数字，而代表着未来发展方向的每一次微妙调整；在篮球队里不再只扮演成员的角色，而成为一肩背负责任的领导者。仙道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像一枚陀螺，被生活这根藤条抽动得越转越快，快到命运这东西在自己眼前，好似只是一片模糊的残影一般。
　　而自己必须要劈开这混沌浪潮，才能去往更加广阔的天地中。
　　“午休快结束了哟，”越野伸指弹了一记盖在仙道脸上的书，提醒道：“你睡这里是不是有点过于危险？”
　　仙道靠坐在花坛旁边的狭窄石廊上，声音从参考书下面瓮声瓮气地传出来：“这里最安静……在你来之前。”
　　越野：“……”
　　说真的，其实仙道同学有时候也挺讨打的。不过，他也很值得被人敬佩。
　　“你今早又练球了？”
　　他问。
　　虽然队友们总吐槽仙道经常翘掉队内练习，去海边钓鱼什么的，但只有越野曾经十分实心眼地分析了其中的矛盾之处：如果仙道真的在课余只钓鱼，翘掉日常训练，他怎么保持他县内超一流球员的水准呢？
　　仙道当时倒是很爽快地解答了他的疑惑：每天清晨，他会跑步去离家五公里的一个废弃厂房中打篮球，那里面有块完全符合世锦赛场地标准的篮球场，虽然篮筐破旧了点，但地面是木质的，而且很完好。他会在那里打一小时球，然后再搭电车去学校上课，风雨无阻。
　　这个篮球场的存在一度让陵南队的大家很兴奋，而仙道也很慷慨地帮大家配了厂房的钥匙。然而事实证明，除了仙道，没有人能坚持每天早上提前二个多小时去那么远的地方打篮球。
　　这是王牌的秘笈，很简单，却鲜少有人能够做到。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仙道伸手将脸上的书拿了下来，回答越野：
　　“今天醒的早了些，多打了一会儿，没想到中午这么困。”
　　“可能是脑细胞死的太多了，”越野拍拍他肩膀，给他打气：“打起精神来啊高分苗子，这次竞赛于你而言很重要。”
　　说话间，仙道感觉到越野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了一紧，他抬起头，对上越野异常严肃的视线：
　　“很重要，”他又强调了一遍，似乎是担心仙道还没回过神：“或者说，比篮球还重要。你要时时刻刻记得这一点啊！”
　　虽然田冈教练总是很自豪自己把仙道从东京挖了过来，但事实上，田冈本人只是仙道选择陵南的理由之一。仙道父亲买下了湘南海岸附近的棋院，而陵南高中又有高质量的奥数竞赛培训资源，这才是仙道一家决定暂居神奈川的核心理由。仙道的成绩冲击东大很有希望，如果能在这次全国数学竞赛中获得好成绩、进而入选国家队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那么仙道将会获得一份十分亮眼的履历，这是争取东大很关键的步骤。
　　“知道啦。”
　　仙道站起身来，勾上越野肩膀，抱怨道：“所以你真的拿了我爸妈的好处是么？好像所有该由父母训导的话都被你说完了。”
　　越野：“可是您有哪怕一次真的听进去吗？话说，还有一周就要开学了，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带领陵南篮球队准备冬季选拔赛啊？”
　　仙道：“不如大家每天早上六点半厂区见？每天加训一小时，再跑步来学校？”
　　越野：“……走开！”

　　事实上，比起冬季选拔赛，陵南篮球队教练田冈茂一首先将更多精力放在了秋之国体的筹备上去。秋之国体，全名秋季国民体育大会，是各地举全县精华之力一争高下的重要篮球赛事。对于球员而言，一些囿于球队整体实力没能出现在全国赛场上的遗珠将获得展现才能的机会，许多高校因此会特别关注这次比赛，从中挖掘具有特别优势的篮球选手，并提前锁定录取名额；而对于带队教练而言，需要在短时间内将来自不同学校的实力选手磨合成一支精华队伍，并使之发挥出最为强大的实力，这非常考验教练的实际执教水平，因此，秋之国体算是全国各地高中、国中评判和聘用球队教练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参照。
　　在安西教练的斡旋下，田冈成为今年神奈川县的带队教练，这无疑是一项需要慎重对待的挑战。它关乎回酬安西前辈的这番信任，也是要做出些样子给高头看，更是证明自己执教实力的难得机会，为此，田冈做了非常详细的策划安排，连白头发都熬出来了好几根。秋季学期开学的第二天，他便专门拎了仙道过来，让他做好参赛准备。
　　“今年神奈川一锅好苗子，秋之国体我打算采用三角战术，仙道，你是最适合的锋卫！再加上流川枫和牧绅一，这阵容绝对是问鼎冠军的黄金绝配！”
　　仙道：“……”
　　他将田冈办公室四面墙上满满当当挂着的战术规划图环视一圈，再看看神情激动的教练本人，挠了挠头，才迟疑道：
　　“呃……我同意您的看法，今年您这一锅确实不缺人，所以我觉得我没有非参加不可的必要。”
　　田冈闻言一怔：“你这是什么话？仙道，你可别想着在这件事情上偷懒。这次秋之国体，你必须是首发阵容，而且你一定会夺冠！”
　　他仰头看着自己亲手挖来的大宝贝，很郑重道：
　　“这才是你应得的！”
　　仙道：“……”
　　其实仙道和田冈同样清楚一个事实：今年的冬季选拔赛，陵南出线的机会并不大。鱼柱退队，球队没了拿得出手的中锋，这大大降低了球队本在县内首屈一指的防守水准；而反观其他几所学校，翔阳经典阵容全体留队，誓要一雪前耻；海南大附属虽走了高砂一马，但仍然有牧绅一和神宗一郎坐镇，更兼之综合条件不错的清田信长已经历全国大赛洗礼；湘北虽然没了赤木，但三井寿并没有离开，而且樱木花道潜力惊人，俨然成为不可小觑的中锋力量，更难得流川枫的篮球竞技意识有了质的飞越，他与樱木花道的双线配合一旦成熟，将是攻守皆宜的强大组合。这些角色谁都不好对付，即使强大如仙道，他也不可能单凭个人之力搞定一切。
　　所以他明白教练的用心。
　　田冈不想让仙道因为球队整体水平受限而就此埋没、就此抱憾，从时间上来看，今年的秋之国体算得上是仙道离全国赛场最近的机会。
　　面对田冈的殷切目光，仙道一时间再难拒绝，但如果抛却田冈私心，实话说，神奈川并不缺自己这一类型的球员：牧绅一和藤真都是一流的球队领导者和进攻组织者，而单打能力全国水准的流川枫经过山王一战，已经开始从得分机器蜕变为真正的球队进攻核心。如果认真比较起来，教练似乎应该更担心的神奈川内线比较缺像赤木那样优秀的中锋吧？

　　下午的放学铃响起时，仙道猛然发现自己走神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在奥数模拟卷上信手画了一个圈，并将之绘上了篮球的纹路。他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六点多，于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因为加训数学竞赛的缘故，他向球队打了隔日训练的申请，然后不无悲伤地发现，自己回家的时间仍然变得一天比一天迟，以至于最近一个多月，连海边也不曾去过了。
　　全国高中数学竞赛会在十月举行，和秋之国体的赛程完美重叠，精力旺盛如仙道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双线作战会令人吃不消。只是，直到和教练对话的最后，他都未能完全拒绝参加秋之国体的建议。
　　因为他明白，自己确实是不甘心的。
　　毕竟“仙道彰”并不是个习惯认输的人。
　　夕阳在天边烧出热烈的红色，正在开始变暗的澄蓝天空中已有星子在一闪一闪。风从海上跋涉而来，用湿润的温暖手掌轻轻抚慰皮肤，试图吹散累叠在人心之上的重重思虑和倦怠。
　　仙道顶着一脑袋的乱七八糟出了校门，冷不丁听到身侧一声招呼——
　　“嘿！”
　　他扭头一瞧，不由怔在当场。
　　流川枫？！
　　在渐晚的海风中，湘北王牌穿着件极寻常的白T恤，背着篮球包，站在陵南校门一侧。
　　看起来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