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门柳》挽珠帘

4、第 4 章

　　莺儿偷瞄了一眼柳文栖，却见他的脸上此时却没了半点轻浮逗弄之意，心中更是不解了。
　　班淑的脸色有些发白，紧抿的小嘴后面，必然有米粒般的细牙在轻咬，反倒是愈发拨动了柳文栖的心弦。
　　柳文栖故意探身上前，笑眯眯地看向已经有些勾首的班淑，“怎得？不愿意么？看来我想要的，恰恰是你珍视的！那百花翎对你，究竟有多重要？”
　　“你....无耻！”
　　“是么？在下并不苟同哦！”柳文栖轻飘飘地回应道：“普天之下，强取豪夺不外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若是在下也似不入流的盗匪那般没规矩，江湖上，岂会有盗圣的名号！要我出手，便用最珍贵的东西来换，不然，就是其心不端，另有它图！如此，在下自然束之高阁，听凭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班淑的脸色愈发有些苍白了，她直直地盯着柳文栖，眼神凌冽，恨不得将他撕碎了一般，“好！我答应你！百花翎归我！我，归你！”
　　柳文栖稍稍有些诧异地看向班淑，她的双手紧握着攥在胸前，嘴唇紧闭，眉头微皱，眼神却是出奇的飘忽，显然说的不过是违心之言。
　　柳文栖莞尔一笑，抬手指向前门，“既是如此，姑娘请回吧！在下必然为你取回那百花翎！”
　　“两月为限！逾期未达.....”
　　“若有逾期，江湖上不再有盗圣之号！”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班淑冷哼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开，柳文栖却是舍不得这最后逗弄的机会，讪笑着嚷道：“在下既是盗，便不是什么君子，姑娘不留个字据画押么？”
　　班淑顿了一下，却不再回头，只是冷笑了一下，侧脸回道：“似你这般身份的江湖人士，名声信誉比性命都看得重些！何况便是画了押，你若执意违约，我一个小女子势单力薄，还敢寻你麻烦不成！”
　　“小淑放心，为了得到你的人，在下也断然不会失约的！”柳文栖笑盈盈地盯着班淑的身影，心中暗暗赞叹不宜，这文栖阁上下只有莺儿一个半大女孩，也绝与这婀娜多姿、玲珑起伏扯不上任何关系，如今看着眼前的班淑，倒是令深隐竹林大半年的柳文栖，瞬间又将清心寡欲、无欲则刚抛之脑后了。
　　班淑听得柳文栖这轻浮之语，显然费了老大劲儿才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径直走出了文栖阁，消失在竹林了。
　　柳文栖失神地一笑，摇头自语道：“今日倒是有趣的很，先是来个杀才搅了清梦，再来个妙人让人魂牵梦绕.....”
　　“当真是妙人才好！”莺儿收拾了针线和布袋，起身来到柳文栖身边，“这姑娘来历不明，所图之物又深藏侯爵府，在我看来，未必只是盗宝那么简单！”
　　“莺儿几时变得如此关心我接的活儿了？”柳文栖歪着脑袋看向竹林，仿佛还能在一片郁郁葱葱中看到班淑的身影一般。
　　莺儿没好气地狠狠跺向了柳文栖的脚，却被他不经意般躲了去，顿时更加懊恼，一转脸便走向后院了，“你还是叫我莺哥吧！什么儿什么小的，本姑娘受不起！”
　　柳文栖一脸坏笑地看向气鼓鼓离去的莺儿，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待到晚饭，依旧是四碟小菜配鱼羹，说好的鹌鹑也不见了踪影。
　　只是那原本寡淡的小菜却多了两份不常见的配搭，细看来，竟是鸡心与猪肝，柳文栖本是好荤腥的，但这下水却是难登大雅之堂，他先是一愣，转念一想，倒是释然了，瞧着莺儿嬉笑道：“莺哥这是，暗讽我呢？”
　　莺儿满不在乎地捧着小碗，吸吮着鱼羹，“莺儿哪敢讽刺公子，再说了，若要骂你没心没肺，为何用着肝子不用猪肺！”
　　“哦？那这心肝之意？”
　　莺儿低着头，脸都快埋在小碗里了，红着脸低声嘟囔道：“那是提醒你！别家再好，也是他人之物，你的心肝，只能在我这儿！”
　　莺儿怕是自己也觉得羞臊，不住地用门牙磕着小碗，既忐忑又羞涩地期待着柳文栖的回应。
　　柳文栖呆愣了一下，扑哧一笑，放下碗筷，正了正衣冠，“莺哥，我同你说过几次了，你尚年幼，哪里懂得情爱，眼下我对你只是兄妹之谊，此等童稚之语，你以后越来越大了，切莫多言！”
　　莺儿顿时变了脸，“砰”得一下撂下小碗，“又是兄妹之谊，我才不要与你做兄妹！你捡我那年，你不也才十二三岁！如今你未娶我未嫁，为何不能是......”
　　“莺儿！”柳文栖敛起嬉笑，正色地看着莺儿，“恰是你我朝夕相处，我才更不能让你轻易就对我笃定，毕竟自打你识文断字时起，身边就只有我一个男人，外面的花花世界才子佳人那么多，你都尚未接触......”
　　“我不要！”莺儿负气地摇了摇头，“你虽是拉扯我长大了，但你我又无血缘之亲，什么才子佳人，莺儿不在乎，莺儿就认准你这个登徒浪子了，什么长兄如父什么养育恩教都别再说了，我欠你的，我用人还！就这么说定了！”
　　柳文栖无奈地晃着脑袋，却是一脸的无可奈何，若说自己对莺儿全然不动情，不公允，但若说真的是男欢女爱之情，却又似乎朝夕相处的亲情更多一点。
　　柳文栖看着眼前这个已现身段的半大女孩，回想起十多年前那个风雪夜里，她还赤膊躺在一个半裹着棉服的箩筐里，时过境迁，造化弄人，谁能想到现下这情形呢？
　　眼见莺儿这边要蹭身过来，柳文栖连忙起身将莺儿按下，“女儿家的，如此猴急有辱斯文！何况你尚未到出阁的年纪！押后再说如何！？”
　　“押后！押后！你都推了几年了，看今儿这情形，再推下去，谁晓得你娶哪家娘子过门呢！”莺儿叫嚷着，眼圈都已红晕了，柳文栖什么场面没见过，独独对这女儿泪束手无策，赶忙上前劝慰，哄了好一阵子才勉强让莺儿不再纠缠此事。
　　莺儿抽动着鼻子，盯着柳文栖说道：“万贯家财你也不动心，今日却对那小娘子起了歹意，是何缘故？！”
　　“我...没起歹意啊！”
　　“还抵赖！你都要人家的人了，还不是动了歪心思！”
　　柳文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姑娘看似镇定，却架不住我一再贴近，开场的说辞当是有人指点过得，而且从言行举止来看，必然是不经人事未出阁的闺秀。若是那请托单纯是受人指使，断然不会接受我的要求！但她居然满口答应了！这事就有些意思了！”
　　“什么意思？！”
　　“为一身外之物，居然肯放弃最珍视的名节，你不觉得好奇，这物件到底有何特别么？她的背后又是一个怎样让她死心塌地之人呢？”
　　“好奇！”
　　“那便快些用饭，然后收整一下，去逛逛金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