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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强取豪夺的初恋白月光(二) ...

  •   内室静了一瞬,容岸看向床上的人,久久缓不过神。

      记忆里的苏荷衣,柔弱轻明,婉丽和顺。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烈性又危险的一面,哪怕宫人总说苏昭仪性子如何如何桀骜,或动不动就寻死觅活,他也只当是帝王有心试探下的夸大其词,一笑而过。

      这世上的女人,他的母亲祖母也好,长姐幼妹也罢,再傲气再骄纵,到最后不是沉溺于男人区区三分的情爱欢好,就是在诸多顾忌之下迫不得已的温驯顺从。

      锦绣宫廷的荣华富贵,俊美帝王的强势情深,谁能抵得住?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截细腕交错的伤疤上,心头震动。

      容岸双唇嗫嚅,想到什么,脸唰的一白。

      荷衣丢下烟色帐子,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地抚顺了衣襟边儿。

      满脸震惊的芦茹反应过来一个激灵,脚下发软,忙忙掏出帕子捂住容岸渗血的伤口,又把全然失神的人搀了起来。

      这两人出了内殿,外面叫着太医定远侯府之类的话,荷衣随意地听了一耳朵,无聊地下了床来。她坐在妆台前,摆弄起手边的白釉瓷花盒,饶有兴致地往面颊上细细施了脂粉,看气色精神好了大半,又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来。

      平日里总含了三分冷漠的细眉凤眸,登时变得盈冉鲜活起来。

      多漂亮啊,她满意地自我欣赏,又垂眸挑起了瓜棱盒里的各色口脂。

      芦茹送走容岸,耽误半刻钟才回了里头,看她破天荒地梳妆打扮,惊讶不已。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位主儿从来把皇上当仇人看,入了含凉殿以来,就彻底歇了点妆描眉的心思,没有一刻不是素面朝天,披头散发的。

      “昭仪今日好像心情不错……”

      荷衣照了照镜子,“你闭上嘴,不去紫宸殿打小报告,我心情就更好了。刚才发生的,又传给宗景了吧。”

      芦茹尴尬地拿起玉梳,小心地替她绾发,回道:“容世子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在内宫受伤,其中原由合该告知陛下的。”

      “既是肱骨之臣,还抢人家老婆,你们陛下还真是不要脸,你说是不是。”

      芦茹一噎,她哪敢妄议天子,干脆埋下头不再出声儿。

      妆奁里没有钗饰,只留下了一些绒绢花和珠玉,荷衣从旁边的青瓷细颈瓶里折了一枝新鲜盛放的晚香玉,在额角边比了比,最后斜斜别在梳好的髻发上。

      芦茹不禁微微晃神,满宫嫔妃,哪个能比得上这位的四分容色?
      一件素服,半枝香玉,就能让同为女子的她也心动神流。
      就是脾性太倔太犟,一年了她也没闹明白,苏昭仪这样执拗到底求个什么?女人嘛,只要吃得好穿得好,不就好了吗?

      荷衣也不管芦茹的心思,闻了闻紫花盂中的蔷薇露。

      她其实出不了含凉殿的殿门,如此耐心地捣鼓一通妆容衣发,也不为其他,就是纯粹地喜欢打扮而已。

      她肤浅得很,就是喜欢自己这么漂亮。
      ……
      ……
      紫宸殿里禀话的人从右侧退下,灰蓝衣袍的大太监端了茶水,恭敬地搁放在御案上。

      宗景啪地合上奏折,面上难辨喜怒,“你说,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个她,指的是谁安有福心知肚明。

      他安有福在宫里待了差不多四十年,就从来没见过像含凉殿的苏昭仪一样不识抬举的女人,宫里的嫔妃谁不盼着君王爱宠,雷霆雨露那都是莫大的天恩,谁不喜笑相迎?也就她胆大包天地在九五至尊面前摆脸色动刀子,见天儿的闹腾。

      这两年他们陛下可没少吃苦头。

      安有福私心里是看不上苏昭仪的,身份比不上贵妃淑妃几位女主子,脾气却是大得很。

      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她进了宫来,一应之物和用度俱是比照皇后来的,天子一腔深情,都快把人捧到心尖尖儿上了,就是石头做的也该焐热,偏那人被猪油蒙了心,死活看不明白。

      安有福越想越是不喜,心里嘀咕一番,嘴上说道:“奴才不敢妄言。”

      宗景眸光幽深,“让太医去定远侯府看看容世子的伤。”

      “是,”安有福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又垂下头,“陛下,已经午时了,是不是先传午膳。”

      宗景忽地起身,腰间的荷包晃了晃,大步往外走,“去瑞花轩。”

      安有福眼睛一亮,暗暗吸了一口气,瑞花轩,那位卫美人本事不小啊。

      昨夜皇上歇在含凉殿苏昭仪那里,按往常该是憋着气儿,未来三日都不会再踏进后宫一步,等着气儿消了,才会开始重新走动。这些他都习以为常了,没想到卫美人竟是闷不吭声地突然冒出了头来。

      安有福堆上了笑,脚下不停,心眼儿也转得飞快。

      若卫美人真能把苏昭仪按下去,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含凉殿不就是仗着陛下的宽容情意,才敢不要命的作吗?

      ……
      今日天儿不热,晴空湛蓝,白云英英,时有微风。

      瑞花轩里卫梨玉在花架下荡秋千,裙袂翩翩,风灌了满袖,白里透红的脸上笑容明媚,欢声清脆,似乎连空气都带了一丝清甜的滋味儿。

      秋千高高扬起,她眼尖地看见了快到了门口的皇帝仪仗,口中哎呀一声,连忙停了下来,有些别扭又有些羞涩地绕了绕茜色宫绦上的密密流苏,脸红红地去迎接圣驾,“陛下、陛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女儿家的娇俏情态尽显眼前,还有瞳眸里满满的爱慕叫宗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头的烦躁一扫而空。

      他上前握住卫梨玉的手,勾起唇角,“进屋里说话吧。”

      帝妃二人往里走,御膳房的人也随之鱼贯而入,卫梨玉坐在宗景身边,看这用“丰盛”二字都无法形容的午膳,眼睛亮晶晶的,娇声道:“能与陛下一起用膳,大概就是这世上最叫人羡慕的事了。”

      宗景不由笑出声,“原来朕的卫美人是个馋猫儿。”

      卫梨玉不好意思转过眼,依赖地伏在他肩上,宗景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是一笑。

      他突然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有的心思,也是时候暂歇下了,那边该冷一冷才好。

      “安有福,含凉殿那边你看着办吧,暂时别来烦朕了。”他也是真的有些累了,哪怕有年少妄想在,也再控制不住对苏荷衣的厌倦与烦躁了。

      安有福心领神会,笑得见牙不见眼。

      用过午膳,宗景又回紫宸殿处理奏折,卫梨玉送他离开后伏在小几上,心里想的全是方才宗景说给安有福的那句话,她问身边的宫人,“我进宫两月,还没见过含凉殿里的苏昭仪呢,今日下午正好有空,去拜访如何?”

      前世今生,她总听见苏荷衣的名字,容岸的前未婚妻,皇帝的宠妃,被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争夺的女人,总不禁让人想入非非。外人传道国色天姿,百花羞惭,也不晓的是真还是假。

      卫梨玉对宫里的事是不感兴趣,她的整颗心都放在宗景身上,但有些话听多了,难免升起不服气的比较心思。

      两辈子了,哪儿哪儿都是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与她作对的。

      “美人不理外事,所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只是半年前在临风水榭曾有一桩争执,”刘姑姑一言难尽地顿了顿,“苏昭仪不顾阻拦将太后,还有淑德二妃一起推进了冰湖里,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陛下知晓后震怒,从此苏昭仪便被禁足在含凉殿再也不许出来了。”

      “现下那边守卫森严,就连旁边的甬道也不许闲杂宫人随意出入,无故靠近两步都要吃刀子的。有一回承宁宫的卓公公去寻淑妃娘娘的猫儿,不小心到了含凉殿外头,碰了一下门,手都差点儿削没了。”

      “美人若想见昭仪娘娘,须得陛下或是太后的手谕。”

      卫梨玉秀眉微蹙,“她为何要推太后和淑妃德妃娘娘她们?”

      刘姑姑压低了声儿,“苏昭仪毕竟是陛下强掳进宫来的,心性终归安定不下来,难免存了怨火。”

      当年街头纵马掳红颜,苏容两府断姻缘,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卫梨玉啊了一声,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不大高兴道:“我听芳婕妤说苏昭仪盛宠,连日常吃穿用度都是皇后的规格,陛下甚至为她顶撞太后,如此情深、如此爱护,她怎么这般、这般……”
      这般不识好呢?

      从前世的传言和今生芳婕妤的这些话里,不难听出帝王的强势深情,还有与素日威严相反的小心翼翼,实在让她好生心疼。

      拥有至高无上生杀予夺权势的英俊皇帝,强夺臣下未婚妻之事,手段确有些微不堪,但也只是情不自禁的百般无奈罢了。
      绸缪缱绻,一往而深。
      这样的爱,是能粉饰一切的。
      ……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光不明,星子也暗淡无关。
      芦茹长舒一口气,穿过庭门帘栊,将食盒里的菜碟端出来,摆好碗筷,“昭仪,该用晚膳了。”

      荷衣放下手里的书,往桌上看了看,四菜一汤全是素,莫说肉荤,就是油沫子都少的可怜,看起来就抠搜得不行。

      你炒青菜也好歹多放点儿油啊。

      注意到她的视线,芦茹无奈地解释,“这是安公公吩咐的,说是您身子不好,用清淡些好养身。奴婢跟你实话实说吧,最近卫美人得宠,自上回陛下从咱们含凉殿出去,已经连着半月宿在瑞花轩了,可见是被勾了心魂的,也就不记得咱们这里了。”

      “含凉殿一应所需之物现在都是安公公在安排,他嘴上不说,但奴婢知道他一贯不喜咱们这边,现在这个境况,难免偷悄悄地做些文章出气。”

      那安有福仗着自己照看皇上多年,从不把宫中嫔妃放在眼里,昭仪往日也对他不怎么客气,现在可不得暗里找回场子来了。

      芦茹是宗景的人,但就是看安有福不顺眼。

      “昭仪,听奴婢一句劝,这宫里的女人终究还是要仰仗陛下的。”

      荷衣扬眉,揉了揉发麻的手腕,“仰仗他,还不如仰仗自己。”

      芦茹口舌发苦,摊上这么个主子也是难,“你别这样想,也别总说这些话,陛下爱重你,这宫里谁也比不上的。”

      荷衣坐在桌前,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碗里,轻啧了一声。

      什么爱重?对苏荷衣来说,他和那些侮辱强迫清白姑娘的下三滥,也没什么两样。

      这含凉殿再华丽也不过是改了名字的天牢,这男人表现得再深情也改变不了恶心的本质。

      荷衣其实还挺佩服苏荷衣的,被宗景想方设法的“调|教”,用富丽堂皇的宫殿圈禁,璀璨夺目的珍宝堆养,还有周围人一刻不停地洗脑,在这样汹汹的攻势下依然还能够坚持本心,这天下间能找出几个?

      苏荷衣厌恶宗景,荷衣也不打算违背她的本意,通过对狗男人曲意逢迎来达到什么目的。

      荷衣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米饭,实在没胃口,把筷子一撂,瞥向芦茹。

      含凉殿只有芦茹一个宫人能自由进出,伺候饮食起居,苏荷衣用了两年也没能把这个丫头成功策反,虽说日常并不怠慢,但芦茹深对宗景是个格外忠心的,素日往紫宸殿传递消息更是一句不落,这个也不用过多指望了。

      “昭仪是有什么吩咐吗?”

      荷衣收回视线,起身坐回到小榻上,“不吃了。”

      芦茹应声将碗碟收好放了出去,又送了药碗进来。

      荷衣一口喝了,捻了几粒蜜饯往殿后院走,芦茹一步不落地在后面跟上。

      殿后院是荷衣除了内室外唯一的活动范围,院子里花叶叠影,清冷无人。

      最近瑞花轩卫美人盛宠,含凉殿显而易见遭了前所未有的冷落,宫人们侍卫也开始不大尽心,懒散起来,杂草未除,虫蚁也多。

      荷衣坐在石凳上,嗡嗡的飞蚊叫人心烦,芦茹替她打扇,自己被叮得满头包,止不住地偏头晃脑,“昭仪,夏日蚊虫纷扰,咱们还是回屋里去吧。”

      “月亮好,看会儿月亮。”

      荷衣有系统在,也不怕蚊虫,她嘴里含了蜜饯静静坐着不动。

      芦茹心里腹诽,什么月亮好,你就是故意折腾我来的吧。

      两人都不再出声儿说话,又过了一刻钟,芦茹实在是受不了,差点没跺脚挥手跳起来,苦兮兮求饶道:“昭仪……”

      荷衣看她一眼,终于松了口,“行了,不用你在这儿伺候了,回去洗把脸涂点药,省得抓抓挠挠的破了皮。”

      年轻姑娘家谁不在意自己的相貌,芦茹听见这话如蒙大赦,哪里还记得旁的什么。

      她走了没多,不远处的朱红宫墙边有一个黑影翻越而过,咚的一声沉沉倒在一株矮小的月季旁,扰得花枝乱颤。

      荷衣不慌不忙地走过去,低下头瞧了瞧。

      地上的人双目紧闭,手边横了一把沾血的长剑,腹间血流如注,染红了素衣长袍。

      这就是苏荷衣前未婚夫容岸的大哥,也是女主卫梨玉前世的丈夫,本世界的反派,国师容抒。

      容抒师从隐世高人九里光,在大齐地位崇高非常,凌驾于百官诸王之上,备受宗景忌惮。

      宗景自登基以来,做梦都想削弱国师势力收拢皇权重塑威望,今天晚上宗景在太后的宁寿宫设局,留国师在宫中用膳,借机下药,想以祸乱后宫的荒淫之举瓦解其在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中的至高声望。

      但容抒途中警觉,逃了出来,重伤之下跑进了含凉殿。

      含凉殿在整个后宫都是特殊的,没有皇帝和太后的手谕,谁也不得踏进半步。追捕的禁卫和含凉殿的禁卫对峙,给了容抒喘息缓和的机会,等禁卫进来搜捕,他已经简单处理好伤口,悄无声息出宫去了。

      也就是这一晚之后,反派开始搞事。

      她想要出去含凉殿,如果不想走宗景的路子,就目前来说,只能从容抒身上着手。

      反派同盟,一起搞死皇帝,很不错不是吗?
      ……
      荷衣捋了捋思绪,轻轻推了两下,担心地低声唤道:“国师?国师,你没事吧?”

      她叫了几声,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荷衣表情一顿,诧异之余,依次试了试脉搏、鼻息、脖颈,

      死了……

      本来不应该死在这里的人提前没了。

      难道是刚才推了两下,不小心把人推岔气儿了?

      荷衣倒也镇定,她都能把自己炸了,不至于看见个死人惊慌失措,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倍感可惜。如此一来,她得另想办法出含凉殿了。

      她盯着反派那张俊秀苍白毫无生气的脸,唏嘘地轻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喂了一颗蜜饯,准备离开。

      不想还未直起身,地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
      荷衣也不禁讶然了。
      这是,诈尸了??

      容抒隐隐约约听见谁在他耳边说话,再度清醒过来,入目的是分外熟悉的半墙倒影和如水月光。

      又来了,他呼吸一沉,冷漠地阖上眼帘,眉间沉郁,暗色深浓。

      夜风吹过裙衫,有簌簌轻响,容抒倏忽一凛,捂住伤口坐起身来,目光落在声音传来的地方。
      有人……
      居然……会有人在这里。

      月光下海棠色的宫装,秾艳明丽。

      容抒下颌紧绷,夜色中如玉面容上有几分诡异的森然,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管还在流血的伤处,冷然看着,好半晌才长眉微微一挑,掠出半丝半缕的古怪笑意,“苏、昭仪。”

  •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安康(≧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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