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的神仙少年》夕崖

71、永安城（十）

　　叶问天的效率还是很高的，隔天就请到了蓝吉，在真味轩请他吃饭，将傅雁北和商颂介绍给他认识。

　　蓝吉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看起来彬彬有礼，是一个斯文俊秀的书生。

　　傅雁北并不因为他年纪小而轻看他，十分慎重地拱手道：“今日请叶兄弟牵线，将小公子请来，是傅某有一事相求。”

　　蓝吉是个颜控，看了一眼紧巴巴盯着自己的商颂，微微一笑：“什么事，但说无妨。”

　　“说来可能唐突，我们都是江湖中人，追查天魔令已久，近来查到失传已久的半块天魔令在大长公主手中……所以，我们想求见长公主，”傅雁北看着蓝吉，认真地说，“在下心中对长公主万分敬仰，不敢擅自上门打扰，所以烦请蓝公子帮我们通传一声，在下感激不尽。”

　　蓝吉听完，没有当即回答，低头沉思片刻，十分沉稳地说：“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天魔令，你确定你们没有查错？”

　　“应该不会有错。”傅雁北心中一沉，生出几分不确定，“你可以问一问长公主，若在她手中，还请长公主务必拔冗一见，这半块天魔令关乎一族存亡，十分要紧。”

　　蓝吉又打量了他们半晌，终于点头：“我会将此事告知祖母。”

　　“那便有劳蓝公子。”傅雁北眉头一松，端起酒杯，向他道谢。

　　焦急地等待了三天，傅雁北终于等来了长公主的传召。

　　傅雁北想象中的长公主必定威严而庄重，但真正见到她，才发现，她其实很朴实，穿着家常的衣衫，头上并无多少首饰，满头银发梳得整齐精神，眉目慈祥温和。

　　她打量了一眼傅雁北，便将目光移向商颂。这一回，她的目光停留了好久，商颂被她看得有些无措。

　　“你叫商颂？”她主动问，声音低缓亲和，商颂不自觉放松了下来，点头道：“正是。”

　　“你过来，让我看看。”她招了招手。

　　商颂看了雁哥一眼，在他鼓励的目光下，迟疑地走向长公主，蹲在她脚边。

　　“你从十万大山出来的？”长公主眼中有惊奇，商颂比她更惊，失口道：“您怎么知道？”

　　长公主哈哈一笑：“傻孩子，我要见你们，还能不知道你们是谁吗？”

　　“那，你也知道我是巫族人？”商颂睁大眼睛问。

　　长公主叹息一声：“当然知道。说起来，我保管这块天魔令已经五十多年了，当初得到它时，我还在益州，还只是一名未经世事的年轻女娃，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长公主陷入回忆中，向他们吐露了当年得到这块天魔令的经过。

　　五十多年前，还是前朝末年，各地军阀开始起兵，烽烟逐渐席卷整个中原。长公主当时只是益州一名平凡里长的女儿，因为父亲和哥哥喜欢结交江湖中人，所以她也跟着长了见识和胆量。

　　当时各处闹饥荒，她身为里长的女儿，比寻常农家女好不了多少，一样要干活，上山割草摘野果。

　　一次偶然的机会，碰上一场江湖厮杀，她没有武力，躲在一旁，等到一个老者将所有江湖中人杀死，老者自己也重伤垂死，她才犹犹豫豫走出来。

　　老者行将死亡，便将半块天魔令托付给她，让她帮忙送进十万大山，之后便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当时天下大乱，我一个小女子，根本不知道十万大山在哪里，玉佩也是平凡无奇的模样，做梦也不会想到那是武林中人人追逐的天魔令。”

　　那人应该是上上任守冢人。

　　商颂低头沉吟，想到阿翁，心中升起悲伤，阿翁离开巫神冢后便再也没有回去，多半殒身在中原某个角落。

　　这便是每一代守冢人的命运，一生孤独，卸下守冢人的身份后，还需为寻找巫神令而奔波，多少人埋骨他乡，无人知晓。

　　若不是遇到雁哥，这也会是他的命运。

　　“天下太平之后，我便派人去寻访十万大山，渐渐地，也查到了消息，只是……”长公主皱眉，继续道，“那里无人可以踏足，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之后，我又派人在那里守了几年，始终无人出来，便死了心。”

　　长公主从脖子上解下那半块玉佩，傅雁北一瞧，和自己那半块图案一样，正是缺失的半块天魔令，亦即巫神令。

　　“前两天听到吉儿说起你们，我便派人去查了你们的来历，没想到，竟有人从十万大山走出来。”长公主看着他们俩，好奇道，“你们能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傅雁北便将自己无意中进入十万大山的事说了一遍：“……天魔令原是巫神令，是巫族至宝，被中原人窃取，又因分赃不均被意外打碎，从那时起，十万大山便与中原隔绝，但凡进入对方的领地，便会虚弱而死。所以，中原人无法在十万大山生存，而巫族人也无法走出十万大山……”

　　“原来如此。”长公主看着手中的半块玉佩，问商颂，“若巫神令归位，中原与巫族不再隔绝，真是好事吗？听你们所言，巫族如今族人凋零，若再一次迎来不怀好意的中原人，你们又该如何是好？”

　　商颂瞪着双眼，愣了一会儿，皱起好看的眉头，思考着，讷讷道：“大巫应该会想到办法。”

　　长公主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心软地笑了笑：“也罢，此事你们好好思量，玉佩交还给你，我也算不负当日所托。”说完，她便将半块玉佩放进商颂的手中。

　　商颂低头摩挲着半块玉佩，心中复杂难言，巫族多少代人付出毕生精力查找的巫神令，终于回到了他们巫族人手中。

　　“谢谢……”真的找了太久太久了。

　　“阿颂……”

　　商颂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巫族没什么感情。从记事起他就和阿翁待在巫神冢，阿翁走后，他独自长大。对于身上的使命，他是麻木的，对于赋予自己沉重使命的巫族，他拒绝去深想。

　　没有感情，没有期待，没有好奇，才能熬过漫长的孤独岁月。这是阿翁传递给他的处世之道。

　　直到遇见雁哥，主动走进巫神冢的雁哥，不仅让他开始懂了感情，还为他带来了自由。

　　“雁哥，我们找到了巫神令……”商颂举着玉佩，看向傅雁北，泪眼中含着如释重负的笑。

　　傅雁北没想到商颂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从未催促，始终跟在自己身后，这让傅雁北对于寻找巫神令，没有特别的紧迫感。

　　早知道，他应该再努力一点，再快一点。傅雁北心中自责，更加心疼阿颂。

　　两人对长公主再三道谢，便离开了公主府。

　　完成头等大事，两人心情都放松下来。回到客栈没多久，叶问天便一脸着急地找来，见面就说：“大事不好了！”

　　商颂心中一紧，看向雁哥。傅雁北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喝杯水，慢慢说。”

　　“刚刚我听楚锋说，昨晚清虚观中发生了大事，所有的武林人士全都着了高澜的道，被一网打尽了！”叶问天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所有的武林人士？”傅雁北片刻后反应过来，“你是说来京城救人的武林人士？”

　　叶问天狂点头：“宋叔和闻人庄主也被擒了，朝圣门忒阴险，一早对他们下了毒，原来他们朝圣门也是朝廷的人！”叶问天义愤填膺。

　　“朝圣门……”傅雁北消化了这几个重磅消息，心中升起果然如此的感觉，“朝廷布局多年，岂会没有后招？朝圣朝圣，这么明显，居然没人怀疑过。”

　　“我们该怎么办？”叶问天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内走来走去。

　　药王谷偏远，又一向不参与江湖之事，所以没有弟子参加金秋宴，因此躲过一劫。但唇亡齿寒的道理，叶问天还是懂的。各大派都倒霉了，下一个可不就轮到药王谷了吗？

　　“先别慌，”傅雁北安慰他，“朝廷既然把他们关起来，那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各大门派如今已然入彀，自然再不能和朝廷对着来了，是服软还是送命，且看他们自己衡量。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叶问天坐下，耐着性子问。

　　“大势所趋，若是可以进清虚观，还是劝他们服软吧。”傅雁北心中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事情悬而未决时，他总想做点什么，但又有螳臂当车，无从下手的感觉。如今，国朝之力，势不可挡，他们也只是随波逐流的砂石，反抗也只是不自量力。

　　更何况，朝廷这样做自有其道理，他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就这样吧，”他既是劝叶问天也是劝自己，“朝廷要收拢江湖势力，对抗戎狄，我们没有理由反对。”

　　“为什么是我们？朝堂之上，那么多权贵，为何要对江湖势力下手？”叶问天不服，他就不信那些大人们个个清廉，就没有以权谋私之人。

　　“谁叫江湖势力太扎眼？自前朝末年以来，江湖势力膨胀得连官府都忌惮，现下有戎狄这样的外患当头，朝廷只需要高举大义的牌子，朝野上下，无人能反驳。此乃遏制江湖势力最好的机会。”

　　傅雁北心里明白，若在朝廷发难之初，江湖中有雄才大略的领头之人，未必不能率领群雄，与朝廷一较高低。可惜江湖各大势力并不是同心同德，也没有类似武林盟主的领导者，被朝廷有心谋算，输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