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的神仙少年》夕崖

69、永安城（八）

　　时辰确实不早，一般人肯定睡了，但柳易一向睡得晚。傅雁北和商颂上门时，他还在书房看书。

　　两人大半夜登门，柳易有点吃惊，不过接受良好。毕竟，以前，傅雁北经常做这种半夜登门的事。

　　让下人准备酒菜，柳易把他们请到花厅，问及来意。

　　“就散步，正好到你家附近，顺便进来看看。”傅雁北的话让他很无语。

　　“昌明坊和你住的客栈隔着十几条街，大半夜能散步到这里？你走的是登天步吗？”

　　傅雁北失笑：“说来话长……”他将白天的事简单说了一下，“……这不是想着你一向足智多谋，想让你帮我参详参详嘛。”

　　“你这一天还挺精彩。”下人呈上酒菜，柳易特意给商颂准备了甜饮，热情道，“上次见你不怎么喝酒，这盏梅花酿清甜可口，并不醉人，你尝尝。”

　　傅雁北喝着烧口的辣酒，爽快地叹息一声：“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大公子的身份机缘巧合之下被揭晓，而朝堂与武林之间的矛盾根由，如今也已得知，这一切顺利得如有神助。”

　　柳易喝着酒，消化了这些信息，问他：“那不是正好？如今，你只剩寻找天魔令一桩事，按照计划去查便是。”

　　傅雁北感觉心中像堵着什么，打听道：“你如今在承恩侯府当差，平时做些什么？”

　　“国舅府有一所弘文堂，网罗了不少客卿，我便在那里听差，侯爷有时会将朝堂上的事拿来问我们，我们便帮着分析分析，出谋划策，再做些文书工作。”

　　“那你应该对朝堂有所了解，边关戎狄肆虐，朝廷有何决断？”

　　“有主战派，也有主和派，双方如今处于拉锯状态，陛下的心思，还不明朗，端看两边的筹码吧。”

　　“主和？”傅雁北想到客栈中听到的闲谈，顿时明了，“和亲吗？”

　　“戎狄虎狼之心，一边在边关大肆掠夺，一边递交求亲文书，这哪里有半分诚意？分明就是试探！一旦应承，只怕戎狄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高侯爷是主战派？”

　　“侯爷心思深沉，从不在我们面前显露想法，但今天听你说起大公子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不难猜到侯爷的立场……甚至，也不难猜到陛下的意思，他多年前便开始谋划整个武林，想必不会甘于向戎狄示弱。”说到这里，柳易也慨叹，“大公子平日神出鬼没，我在侯府甚少见到他，没想到他暗地里在忙活江湖之事，想必是直接听命于陛下。”

　　“这么说，你对高澜并不了解？”

　　柳易摇头：“只见过寥寥数面，谈不上了解，他平日里喜欢待在西郊的闲云山庄。”

　　“哦？”傅雁北眼睛一亮，“清虚观附近的闲云山庄？”

　　“不错。”

　　说到这里，傅雁北举杯：“今日打扰了，我问你这些事，不会使你为难吧？”

　　柳易翻了个白眼，举杯与他一碰：“你未免想太多了？这些事值得什么？稍费些功夫便能打听到。倒是你跟我说的事，若非你说，我想破脑壳，也不会注意到朝堂与江湖之间的汹涌暗流，这里面隐含的信息才叫人心惊呢。”

　　商颂听着他们交谈，一壶甜酒喝光了，菜也吃得差不多，此刻脸颊酡红，坐在那里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灯光下看着，别有一番憨态。

　　“今晚在我家歇着吧？”柳易见天色已晚，便开口挽留。

　　傅雁北见阿颂这幅样子，也走不动路，便同意了。

　　第二日，傅雁北和商颂一早起来，一应事务都有丫鬟打理，洗漱的水早已备好，早餐也端来放在桌上，两人享受了一番财主的待遇，大呼奢侈。

　　来到前厅，正赶上柳易去上值。

　　“你们去客栈把行礼搬过来，就在我家住下，空房子这么多，随便挑。”柳易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管家好好招待他们。

　　“不了，你先去忙吧，我得空就来看你。”傅雁北马上要去闲云山庄一探，万一起了纠纷，怕连累了柳易。

　　柳易赶时间，见他不愿意，也不勉强：“回头再说，你们在我家一切随意。”说完，便坐上马车，走远了。

　　柳易走后，傅雁北向管家借用了纸笔，给各大门派写好书信，托柳家的下人帮忙递给驿站信使，之后便提出告辞。管家再三挽留，见他们真有事，只好送他们离开。

　　这些信送达且需要些日子，他在信中将朝廷的意思告知他们，若有心，便来京城一会，就此事商议一番。

　　各派还有精英弟子在清虚观中关着，无论如何，总该有人过来一趟。

　　他的想法没错，事实上，在他到达京城没多久，武林中一些消息灵通的门派已经从宋寒水那里得知了此事与朝堂大有干系，于是也派了人来京城设法营救被困的弟子。

　　有的门派，被困的直接就是掌门，有的门派更倒霉，总共没多少人，便一起来参加金秋宴，于是很不幸地被一网打尽。

　　京城西郊的闲云山庄，地如其名，清净闲适，若厌倦了京城的繁华喧嚣，复杂的人情往来，往这里一避，确实如闲云野鹤一般逍遥自在。

　　山庄内伺候的人很少，傅雁北带着商颂小心避开侍从，寻到书房顶梁上一处暗角藏身，帘幕遮挡着，倒也无人察觉。

　　两人蹲守大半天，书房半个人影也没见到，商颂肚子开始咕咕叫。

　　“……我其实不太饿。”商颂无辜地看着他。

　　“好吧，是我饿了。”傅雁北从房梁上跳下来，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刚巧，就在他离开没一会儿，商颂听到脚步声往书房这边来，同时还有交谈声。

　　“……戎狄此次派六王子过来，看似诚意满满，朝中那群老顽固想必又要心存幻想了，陛下怎么说？”一个清朗略带锐意的声音传来，说话者十分年轻，语气傲然，显然身居高位，少年得志。

　　“陛下委派大皇子负责接待事宜，派我们暗查戎狄此次究竟有何阴谋，谨防他们借机挑事。”应答的人语气毫无波澜，不带情绪地陈述，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商颂竖起耳朵，脑中快速回忆，这声音在哪里听到过。

　　“眼下双方剑拔弩张，戎狄六王子真是好胆，竟敢在这个节骨眼来我永安城，必然是来一探虚实。”

　　“陛下问，江湖之事，可有进展？”又是那熟悉的声音，语调依旧没有起伏。

　　听到开门声，商颂屏住呼吸，不敢让他们发现异样。

　　好在那两人忙着说话，没有多想，一时没发现书房里还藏了一个人。

　　“快了，日前有消息来报，江湖各大门派已抵达京城，只等他们到清虚观，我们便可收网。”年轻人语气轻松，显然对此事十分有把握。

　　“药王谷和普济寺，还是没有动静？”

　　商颂越听越觉得这声音耳熟，忍不住偷偷掀开帘子，从缝隙中偷偷看了一眼，这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说话的人正是前不久在真味轩偶然遇见的无名兄，名叫罗睺的面瘫男。

　　他脑中思考着他们话中的意思，貌似清虚观中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江湖各大门派。他得赶紧把这事告诉雁哥。

　　他忙着想事情，没注意到书房中的两人都没再说话。

　　等他注意到气氛不对，忽然听见仓啷一声，长剑出鞘，只见垂挂帘子的横杠瞬间四分五裂。商颂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去捞掉下去的帘子。

　　当然，他还没来得及用帘子挡住自己，剑气已经直逼面门而来。

　　他轻盈地从房梁上跃下，躲避着剑影。

　　“你是何人？”

　　高澜武功平平，用眼神示意罗睺动手，自己和商颂说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罗睺认识商颂，走上前，眼神有片刻波动：“你在这里，想必傅雁北也在附近？”

　　“他是傅雁北的人？”高澜将长剑归鞘，目光扫视着书房，“他在何处？”

　　话音刚落，只见傅雁北从书房门口大大方方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高澜的表情闪过迷惑，然后瞪着他们，只感觉无语。

　　这两人也未免太不见外了吧？真当这里是客栈啊？

　　傅雁北从容地将食盒递给商颂，看向罗睺：“阁下一直盯着我，是有何指教吗？”

　　“霹雳掌是一门不错的武功。”罗睺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欣赏。

　　傅雁北反应过来，脸色微沉：“是你？”

　　他指的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罗睺也没想隐藏，点头：“不错。今日难得遇上，还请不吝赐教！”他眼中闪过灼热的光。

　　傅雁北二话不说，顿时身如闪电奔雷，气势磅礴的一掌往罗睺劈来。

　　罗睺迅速运功抵挡，闪身往书房外掠去。电光火石间，两人已转移战场，在半空中打得昏天暗地。

　　商颂抱着食盒，走出书房，一边旁观，一边拿出食盒里的包子啃。

　　高澜看着半空中打成一团的两人，招式快得他目不暇接。他看累了，索性转头看向商颂。

　　“你叫什么？”难得看到这么精致的少年，高澜对他起了兴趣。

　　“商颂。”商颂瞟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场上的对决。

　　“包子好吃吗？”高澜嘴角含着笑意。

　　商颂看了一眼食盒，又看向高澜，不舍地将食盒递给他：“还给你。”

　　“这就完了？”高澜瞪眼，“你吃了两个，怎么算？”

　　商颂快速咽下嘴里的包子，当做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