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的神仙少年》夕崖

56、九幽山（三）

　　成无识和圣姑面面相觑：“不报仇吗？”

　　“找谁报仇？”傅雁北耷拉着眉眼，“你们想报仇，别找我当教主。”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圣姑火冒三丈，“你竟然说不想报仇？”

　　“过去的事，是非对错，很难说清，我不想为了陈年往事，做无谓牺牲。”傅雁北神情淡漠，“何况，与整个正道武林为敌，这个代价太大了。”

　　“那你就情愿做个缩头乌龟？”

　　圣姑的指责让商颂不满，他撇嘴说，“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们有什么行动，凭什么指责雁哥？他又不在九幽山长大，自然没有你们的这份刻骨仇恨。”

　　成无识暴躁道：“若非当年教主逼我们发誓，不得再造恶孽，我们早就冲下九幽山，将武林正道铲除殆尽！”

　　傅雁北和商颂这才知道，原来当日，万劫临终前，大彻大悟，逼迫九幽山弟子发誓，不得再作恶，不得找武林正道寻仇，否则他即便魂归幽冥，也不得片刻安宁。

　　所以，这些年来，他们硬生生逼迫自己弃恶从善，不敢破誓。

　　当然也有破誓的弟子，全都被驱逐出九幽山，就如同欧阳睿等人，在天都峰另立山门，九幽山也懒得管。他们自己碍于誓言，不再踏足江湖，在九幽山苟延残喘，勉强延续香火。

　　傅雁北环顾大殿，劝道：“我看你们的年纪，大多不算年老，想必当年也只是无知小儿，与武林中人能有多少血仇呢？”

　　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是成无识，当年也只有二十多岁，其他人更别说，还有年纪比傅雁北更小的。

　　这让他十分惊奇。

　　“我们？我们是后来加入的，没经历当年的大战。”一名年轻弟子笑了笑，“五年前，我科考落第，混混沌沌来到九幽山附近，被带上山……之后，慢慢混成了元老，我也挺迷惑。”

　　圣姑冷哼一声，看着傅雁北，将话题拉回来：“我们有誓言约束，可是你没有！而且，你身为人子，替父母报仇天经地义，想必教主在天之灵，也无话可说。”

　　傅雁北无语：“他走火入魔，自寻死路，死前也大彻大悟，并无怨恨，报什么仇？”

　　真是无聊得没事做了！傅雁北不理会这种疯狂的要求，直接问：“九幽山一共有多少弟子？”

　　殿中二三十号人面面相觑，圣姑旁边一紫衣女人斟酌着说：“包括上个月捡回来的几个小乞儿，咱们凤凰山一共有一百零三名女弟子。”

　　傅雁北听闻她们还捡回小乞儿，心中暗暗称赞，又将目光移向成无识。

　　一群大老爷们面色窘迫，还是那名落第书生支支吾吾地说：“咱们伏虎峰，差不多，大约，有近百来人。”

　　“具体是多少？”傅雁北追问。

　　“还差三人，就……满半百之数。”

　　“……四十七人啊。”商颂不可思议，数了数殿中这十四个男人，“除去大殿中的，外头值守的，还有多少能当用？”

　　“我们不招不当用的小娃娃，所以，我们虽看起来人少些，但我们伏虎峰的弟子个个以一敌百，全都在九幽山各个重要山口要塞把守着。”

　　商颂想起山道入口处两名瑟瑟缩缩迎风流涕的男弟子，对他的话报以极大的怀疑。

　　“不招小娃娃？是穷得养不起吧？”凤凰峰这边无情掀开他们的遮羞布。

　　“这些暂且不论，先把人都聚集起来。”傅雁北担心正道人多势众，一上来便大开杀戒，“大家一起商量退敌之策。”

　　“不防守吗？”有人迟疑。

　　傅雁北叹息：“就这点人，防守也无济于事，都召回来吧。”

　　趁这会儿功夫，傅雁北又问了一下九幽山的情况。

　　整座九幽山，群峰连绵，三十多年前，摩罗教全盛时期，教众成千上万，占据十八座峰头，威势滔天。

　　可惜，自从当年那场大战，准确说来，是二十七年前的那场正魔大战，魔教精锐损失大半，剩下小部分也散的散，跑的跑，留下当时还是傻大个愣头青的成无识以及一群武功低微的少年男女，甚至还有奶娃娃。

　　当然，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人慢慢成长起来，如今大殿中待着的，大半就是那时候遗留下来的，摩罗教最后的种子选手。

　　后面招上来的，大部分都是日子过不下去，或是脑子有问题，再不就是从小被拐上山……勉勉强强发展到一百多人，个中艰辛，一言难尽。

　　商颂迟疑：“雁哥，这个教主，看起来不太好当的样子，你，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成无识瞪大眼：“辛苦什么？有了教主，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窝囊吗？这是不可能的，对吧，玉丫头？”

　　他在喊谁？

　　圣姑翻了个白眼：“大家散会，先去吃饭，饭后，喊所有弟子过来正式拜见教主。”

　　于是，大伙儿纷纷起身告退，大殿中便只剩下成无识和圣姑，以及傅雁北和商颂四人。

　　“商少侠不饿吗？要不要先去用点饭？”

　　傅雁北看出圣姑想支开商颂，便直接说：“我什么都不瞒他，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省得我多费口舌再复述一遍。”

　　圣姑一口气憋着，闭眼深呼吸：“行！你是教主，听你的，成无识，你来说。”

　　成无识挠挠头：“是这样的，当初教主藏了些东西在密室里，只有佩戴天魔令的人才能进入……”

　　“什么叫藏？教主从来都没有避讳任何人！”圣姑对他的措辞不满，“当年，他琢磨出的功法秘籍，被我们当做启蒙读物来练习认字，他说过什么吗？要不是后来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要毁掉毕生心血，我们又怎么会想办法将它们藏起来。”

　　傅雁北勉强听明白了：“你们自己藏的秘籍，如今竟取不出来？”

　　有点匪夷所思啊。

　　成无识懊恼地说：“教主知道我们的小动作，索性将那些秘籍彻底封存。”

　　“我们看见他动用了那半块天魔令，所以猜想，持有天魔令的人，应该能进去。”圣姑补充道。
　　两双眼睛热切地看过来，傅雁北尴尬地解释：“我身上，并没有天魔令。”

　　两人眼神一变：“你说什么？”

　　“不可能！你这双眼睛像极了教主，你肯定是小铁蛋！”成无识十分肯定，对自己认准的事，他从不轻易动摇。

　　圣姑锐利的眼神几乎要把他的脸盯出窟窿：“天魔令呢？为何不在你手上？”

　　“我……送人了。”这也不算说谎。

　　“送给谁了！？”圣姑急问。

　　“反正找不回来了。”傅雁北见他们实在着急，就安慰道，“不是还剩下半块天魔令吗？我找到了再替你们取出秘籍就是。”

　　“哪有那么容易！”两人异口同声，同仇敌忾。

　　“要不然怎么办？反正之前那半块，你们不用惦记了。”傅雁北异常坚决。

　　“你，你，你，你个瓜娃子！败家子！气死我也！”成无识一副即将暴走的状态。

　　商颂闭紧嘴巴，默默站在傅雁北身后。

　　傅雁北平静地面对着狂风暴雨般的成无识和圣姑，背着手在身后握住商颂的手，镇定地摇了摇。

　　“要是你们后悔了，我也可以不当这个教主，但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们渡过难关。”傅雁北觉得他们还不算无药可救，毕竟这么多年，他们恪守誓言，不曾作恶，实在难得。

　　圣姑一听，把怒火又压了压：“你休想撂挑子！”

　　成无识瞬间偃旗息鼓：“老子不管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打架喊我老成一声！”

　　说完，他三两步走出大殿，转眼就消失无踪。

　　“你到底送给谁了？”圣姑还不死心，“你知不知道天魔令有多难得？”

　　“略知一二，不过不太清楚，不如圣姑再与我详细说说？”

　　圣姑一噎，语重心长地说：“天魔令，乃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神物，得之可窥天机，在武学上如有神助，轻易可达到登峰造极之境……”

　　“夸大其词，其实没那么玄。”傅雁北面无表情，“你就当它太过神奇，不为凡世所容，已经被老天收回，咱们凡夫俗子，就不要肖想了。”

　　圣姑无话可说，终于拂袖而去，狠狠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傅雁北默默在心里补上下半句，回头一看商颂，忍不住摇头失笑。

　　商颂本没觉得好笑，但雁哥难得笑得这么轻松，他也跟着笑道：“雁哥，你把他们都气走了，还怎么当教主啊？他们会不会不听你的话？”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他们不作恶，就行了。”傅雁北对他们的要求真的不高。

　　“那咱们干什么去？”商颂问。

　　“先去吃饭吧。”傅雁北拉着他走出大殿。

　　“不管山下的敌人吗？”

　　“吃饱饭，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两人从大殿出来，跟着三三两两的弟子，往饭堂走去。

　　半路上被人喊住：“教主……”

　　旁边两名路过的弟子唰的扭头朝傅雁北看过来，眼中满是惊异，又扭头齐声问：“罗长老，您喊谁？”

　　罗长老，也就是大殿中待着的那名落第书生，打发走那两名看热闹的弟子，转身斯斯文文地朝傅雁北鞠了个躬，自我介绍道：“小生罗斌，见过教主。”

　　傅雁北看着他手中提着的食盒：“罗长老喊我，可是有事？”

　　“饭堂嘈杂，不适合教主用餐。”他笑了笑，贴心地说，“教主还是找个安静场合用饭吧。”

　　傅雁北和商颂也不喜欢被人围观，便从善如流。接过饭盒，傅雁北又问：“你吃完了吗？”

　　“多谢教主关心，小生……属下已经用过了。”罗斌一脸感动。

　　“那你给我们讲讲，你们平日的生活。”傅雁北示意他跟上。

　　罗斌当然十分乐意和教主亲近，乐颠颠跟着一边走一边介绍起了九幽山弟子的日常生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