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的神仙少年》夕崖

47、药王谷（三）

　　傅雁北抬头，对四周严阵以待的护卫视而不见，只把目光放在叶问天身上：“我来交州，只为求医。”

　　叶问天眼中闪过慎重，面上却轻轻一笑：“我自然是相信傅兄的。”

　　傅雁北知道他不信，目光移向商颂。

　　叶问天跟着看向商颂，眼神稍显柔和：“商颂，你也来了？”之前还想请商颂来交州做客，但是没想到他们真来了，他却无法安心接待。

　　过了片刻，商颂恍然未觉，依然恬淡地吃着饭，动作很慢，看起来不大自然。

　　叶问天皱眉，走到商颂身边：“商颂？”

　　还未等他进一步试探，傅雁北已经开口：“大约一个月前，阿颂的眼睛和耳朵开始出现问题，时常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如今已经越发严重，我来药王谷，只为求医，若别有用心，只管教我天诛地灭。”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与叶问天对视，半晌，叶问天移开视线，沉吟道：“你们随我来。”

　　叶问天选择相信他。

　　无论如何，在他们没有做出对药王谷不利的事情之前，他们都依然是他叶问天的朋友。对待朋友，他自然是能帮则帮，不遗余力。

　　“这处温泉山庄，最适宜养病，你们就暂且住下吧。”叶问天将他们带到城外的一处别庄，庄内风景秀丽，温泉热气蒸腾缭绕，衬得庄内的亭台楼阁恍如人间仙境。

　　叶问天将他们带到室内，屏风遮挡处，有一口浴池，上下各有一排竹管，一方将热水引入，一方排出，设计精巧，匠心独运。

　　“明日，我带我娘过来给商颂看看。”叶问天领着他们，在庄内逛了一圈，给他们安排好住宿，又叮嘱侍从好好招待他们。

　　见他投来疑惑地目光，叶问天解释道：“我娘是药王谷的谷主，以她的医术，若治不好商颂，那我想，世间只怕再难找出第二个能治好他的人。”

　　叶问天提到他的娘亲，语气推崇自豪，可见他对母亲的崇拜信赖。

　　傅雁北只知道药王谷背景神秘，从不知道，谷主竟然是女子。

　　“多谢！”傅雁北心中的感激自不必说。

　　叶问天对他们不可谓不细致周到，尽管心中有隔阂，但依然能秉持善念，足见药王谷的处事作风。

　　安顿好傅雁北和商颂，叶问天便带着随从离开别庄，返回药王谷。

　　药王谷地处一片广阔的盆地，四周群山环抱，依山傍水。谷内绿植遍地，山坡上种植着大片的药材，此时虽已入冬，一眼看去，谷内依然满目苍翠。

　　山谷内建有大大小小数十座房舍，有木屋，也有竹楼。最大的一处建筑，名唤“仁心堂”，是药王谷谷主居住及处理事务之所，也是叶问天自小生活的地方。

　　他们一行人回来，立刻受到大家的关注，弟子们纷纷热情地与他打招呼，一口一个“大师兄”。叶问天匆匆与他们点头致意，打发了迎接的人，自顾自走到后院。

　　后院是他们一家五口生活之地，地方很宽敞，他和妹妹各有一个院子，弟弟尚小，只有三岁，还和父母一起居住。

　　母亲生性不爱铺张，也不爱奴仆服侍，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所以，内院并无外人，十分安静。

　　进入正院，一眼便看见父亲拿着刻刀在雕琢一件木工。

　　“回来啦？”叶凛头也没抬，目光依然盯着手中的木头。

　　“爹，我娘呢？”叶问天坐在桌旁，扫了一眼他爹手里的小物件，只见他雕刻的猴子已经大致看得出轮廓，头上戴着金箍，手上拿着一根如意棒，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爹运刀如飞，夸道，“爹，你的雕工有进步啊，这齐天大圣雕得不错，是给小球儿的么？”

　　小球儿是他才三岁的弟弟，性子开朗淘气，最爱听故事。偏他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脑袋的新奇故事，连他这么大年纪了，每次听到，都忍不住被吸引，更别提年幼懵懂的小球儿，每次都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别的不说，那些故事是真精彩，什么稀奇古怪的人物情节都有。这也是他从小崇拜他娘的原因之一。

　　“事情都解决了？”叶凛见他气势汹汹地出门，心平气和地回来，看来事情办得很顺利。

　　“不好说。”叶问天倒了杯茶喝，“他们说是过来求医的，到底如何，且观望着。”

　　叶凛吹掉木屑，继续专心雕刻，不再过问。

　　“爹，您好歹关心一下，咱们药王谷都险些让人铲除了！您怎么像没听到一样？”叶问天不满，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好像就他一个人着急呢？

　　他爹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用他娘的话来说，这是一个像天神一样俊美又冷峻的男人，世上没什么事能让他变脸。

　　当然，他有幸见过一次他爹变脸，那还是三年前娘生弟弟那天。

　　娘亲三十五岁的高龄生第三胎，难产，她一向语出惊人，竟然提议剖腹取子，他爹听完，脸都绿了，身上的寒气简直能冲上云霄，连他都不敢靠近，其他人更是退避三舍。

　　“我去找我娘。”他心里还记挂着商颂的病情，又看了几眼栩栩如生的孙悟空，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绕过拱门，很快就听到了小球儿无忧无虑的欢笑声。

　　“哥，你回来啦！”

　　妹妹在花园里陪小球儿玩荡秋千，看见他，双眼发亮，立刻朝他挥手。

　　小球儿听见姐姐的声音，立刻转动小脑袋，看见哥哥，立刻嘎嘎笑着伸开双臂，不等他过来，他的小身子已经从秋千上跳下，往他扑过去。

　　叶问天熟练地接住他，又把他往天上抛了抛，小球儿兴奋得尖叫，咯咯笑着直说“再来，再来”。

　　“等会儿再来陪你们玩。”他放下小球儿，往屋里走去。

　　“哥哥，你今天去哪里了？”叶妙儿不满地抓住哥哥的手臂，哪舍得放他走。小球儿也拉住他的衣角，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出去办点事。”叶问天见她脸颊微微发红，怕她着凉，“赶紧进屋，外面多冷啊。”

　　“哥，你答应过我，出门玩要带上我，这次你又失信了！竟然又把我撇下！”叶妙儿拧着一双柳叶眉，控诉道。

　　“下回啊，下回一定带你出去！”叶问天一边搪塞着，一边来到屋内。

　　这边叶问天与家人共聚天伦，那边傅雁北和商颂还在温泉山庄四处转悠。

　　山庄内奴仆不多，只一个三十多岁的厨娘，一个五十多岁的守门老汉，叶问天又额外留了两个听使唤的年轻护卫。

　　傍晚时分，商颂的耳朵恢复了听觉，只眼睛仍然看不见。

　　能听见万物的声音，他才可以对外界做出反应。这样的时刻，对他来说，格外珍贵。

　　傅雁北始终握着他的手，这段时间，他摸不清阿颂何时犯病何时恢复正常，能做的便是始终握住他的手，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不至于茫然无措。

　　温泉山庄的气候温暖如春，庄内草木繁茂，风景如画。

　　“雁哥……”恢复听觉后，商颂能听见两人走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以及四周鸟雀的啼鸣，甚至过耳的风声，也能被他捕捉到，“这是哪里？”

　　对于发生了什么，他还懵然不知。

　　“我们已经到了交州，此处乃是叶问天安排的温泉山庄，明日他会请谷主过来为你看病。”

　　傅雁北向他稍作解释，商颂点头：“无论最终能否治好，他的这份好心，我都心存感激。”他其实不抱很大希望，沿途不知看了多少大夫，都没有找到办法。

　　傅雁北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若连谷主都束手无策……”就只能将阿颂送回十万大山，大巫或许会有办法。

　　商颂握紧他的手，没说话。

　　吃过晚饭，两人泡了会儿温泉，然后一夜安睡。

　　第二日大约辰时，叶问天的马车再次来到温泉山庄。傅雁北一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听到车马声，立刻来到大门前迎接。

　　一出大门，傅雁北便看见叶问天搀扶着一位温婉美丽的中年妇人走出车厢，妇人一身淡青色袄裙，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的貂绒斗篷，眉目柔和，望之可亲。

　　“你就是傅雁北？”

　　傅雁北看向说话的中年男子，只见他面容俊美，气质凛冽，不怒而威。

　　“正是，不知尊驾如何称呼？”傅雁北拱手，以示礼节。

　　“这是我父亲，”叶问天向他介绍这两人，“这位就是我母亲，也是药王谷的谷主。”

　　“劳烦尊驾，傅某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谷主微笑，“我听天儿提起你们的事，对这新奇的病症，也十分好奇，不知病人在何处？”

　　“就在里面，请随我来。”傅雁北忙将他们领进屋内。

　　“我们隐居多年，不问世事，天儿性子不耐寂寞，上次执意出谷闯荡，不料多番遇险，蒙你相救，我们心中也是感激，此次，你们来了交州，定要多留一段时间，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谷主说话，不疾不徐，语气柔和，带着无限耐心，令傅雁北心中好感倍增，越发敬重。

　　“多谢谷主盛情款待，傅某愧不敢当，叶兄弟仁义心肠，当日兖州遇险，也是因为替我们仗义执言，救助他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谷主不必放在心上。”

　　他们都没提那位神秘公子让他剿灭药王谷的事，傅雁北虽没有这种打算，但觉得应该对此解释一下，不然心中难安。

　　快到大厅时，傅雁北忽然顿住脚步，向他们拱手，行了一礼。

　　“你这是？”谷主疑惑。

　　“当日在侠客山庄，有一位疑似魔教中人的年轻公子，让我剿灭药王谷，以此换取天魔令的消息，此事想必叶兄弟已经告知你们。”

　　他主动提起这件事，谷主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叹道：“天儿的确提过，我们一向与人为善，没想到还会遭人忌讳，引来无妄之灾。”

　　“魔教中人？”叶凛面无表情地看向傅雁北，“确定是九幽山的人？”

　　“尚未确定。”傅雁北摇头，“他身边跟着天都峰魔教左护法，应当与魔教有些渊源。”

　　“天都峰？”叶凛没听说过，但依然嗤之以鼻，“来了最好，我的鸿鸣刀沉寂已久，正好用他们的血来祭一祭刀魂。”

　　谷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才将此刀封印，过了安宁日子，这才多久，你又惦记上它了？”

　　“树欲动而风不止，人在江湖，总有一些不得不为之事。”叶凛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两位，”傅雁北怕他们吵起来，忙打断道，“在下提起此事，是想说，此次我们只为看病而来，绝无歹意，还请宽心。”

　　谷主回头，冲他笑道：“你放宽心才是，我们先瞧瞧病人吧，有什么事稍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