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的神仙少年》夕崖

20、商庾的遗憾

　　“这便是千年兰？”傅雁北诧异地问道。

　　听名字以为是十分茁壮繁茂的植物，没想到只有碗口大小，种在一个陶盆之中，嫩绿的长叶向外伸展着，中心生长着一颗紫红色的椭圆形之物，大约拇指大小，不知是花朵还是果实。

　　“说来惭愧，”大巫解释道，“这株千年兰，老朽细心呵护十五年，才堪堪长成如今模样。”

　　“千年兰生长十分缓慢，”商庾也忍不住吐槽，“每次长成，堪堪能维持炼制药人之用，此后，又要重新培育种植，三百年来，每一代大巫无不是兢兢业业，生怕千年兰断送在自己手中，至今，我们还没有找到第二株千年兰。”

　　“炼制药人？”

　　“不错，”商庾点头，“千年兰正是炼制药人的主药。”

　　“这……”傅雁北再一次体会到巫族的不易，“三百年来，你们竟然没有种出第二株千年兰？”

　　此话一出，大巫情不自禁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傅公子有所不知，”商庾也艰难地说，“种植千年兰，真的是，殊为不易。”

　　傅雁北点点头，认同道：“难怪，你们守冢人只有一个，但凡多一个人轮值，阿颂也不至于孤单这么久。”

　　这话说的，好像炼制药人是多么轻易的事情。其中的凶险，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大巫和商庾对视一眼，只能无奈地吞下辛酸泪。

　　其他药材都已备齐，大巫举起一把骨刀，对着千年兰，寻找着各种下刀的姿势，他左摆一个姿势，右摆一个姿势，深呼一口气，那双手颤抖半晌，又深嘘一口气，刀子像被无形的力量卡在半空中……

　　“我来吧。”傅雁北实在看得心累。

　　大巫向他投去不信任的一瞥。

　　“我来。”商庾说道。

　　大巫盯着他，看了好久，终于缓缓点头，将骨刀交给他，然后一脸萧瑟地站到一边，根本不忍围观。

　　阿颂抱着猴子，好奇地瞪着眼睛，只感觉这老头今日可怜又可笑，完全体会不到老人家剜去心头肉般的苍凉心情。

　　事情交到商庾手上，自然没有办不成的。眨眼功夫，大巫宝贝的千年兰已经极其利落地失去了一片叶子。

　　材料准备齐全，炼药的事情，都交给了大巫。毕竟，他是炼药高手。

　　等到药水炼成，傅雁北随意从石壁上取下几块发光石，放在石台之上。大巫谨慎地将药水滴在发光石上。

　　接着，几人便围在石台周围，耐心地等待着，同时也提防着待会儿可能出现的变故。

　　药水，很快就见效了。

　　只见那药水滴在发光石上，宛如一颗火种投在冰块之上，发光石一点点消融，不过片刻，失去药水的包裹，发光石中的蛊虫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首先出现的是一只金环蜂，只见它轻轻颤动两下，挣扎着想爬起来，很快，它纤细的肢节便一点点松懈下去，直到完全陷入沉睡，头上纤长的触角随着呼吸有节奏地微微颤动着。

　　几人正暗自戒备着，见此情形，无不松了口气，大受鼓舞。

　　接下来的几只蛊虫都出现类似的情景，失去药水的禁锢，它们很快就被神秘的力量重新安抚，欣然陷入沉眠。

　　“可行！”大巫终于振奋地说出这个结论。

　　“太好了！”傅雁北兴奋地与商庾击掌，又抱了抱商颂，“阿颂，你自由了！”

　　商庾斜眼看着激动相拥的两人，十分眼气。

　　这到底是谁的弟弟啊？

　　商颂抱着傅雁北不撒手，激动得脖子都红了：“雁哥，我能和你一起去中原了！”

　　商庾闻言，脸色大变，强行拆开两人，见到阿颂兴奋的脸，他下意识缓和了脸色，按捺着不悦，道：“阿颂，你刚刚说的不是真的吧？中原与我们隔着万里之遥，十分危险，你好不容易能离开巫神冢，自然是和阿兄在一起，阿兄这些年没能好好照顾你，以后定会好好补偿……”

　　商颂见他有阻拦之意，笑容慢慢收敛，为难地看着眼前的兄长：“可是，我想去，我想跟着雁哥。”

　　商庾脸色难看至极，不忍对弟弟发火，转身，猛地给了傅雁北一拳。

　　傅雁北猝不及防，被击中脸颊，一脸懵逼：“商庾，你这是何意？”

　　阿颂也是大吃一惊，连忙上前阻拦商庾，看着雁哥脸上立时浮现的淤青，心疼不已，眼神不善地看向商庾：“你为什么打雁哥？”

　　“我才是你的阿兄！”商庾见他一心向着傅雁北，恐怕在他心中，自己这个兄长根本比不上傅雁北一根手指头，心中大为懊恼气闷，“你性格单纯，定是他花言巧语，哄骗于你，中原危险重重，你人生地不熟，去那里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商庾，你冷静一点！”傅雁北感觉商庾走了极端，他似乎太过渴望将阿颂纳入羽翼之下守护起来，将他看成弱不禁风的雏鸟，“阿颂已经长大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难道我们辛辛苦苦将他从巫神冢解救出来，你又要用另一座牢笼将他重新囚禁吗？”

　　商庾闻言，悚然一惊，看向傅雁北，摇头道：“不！我，我绝无此意！”

　　“你应该尊重阿颂的选择。”傅雁北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令商庾无言以对。

　　“中原……远在万里之外，若是他有何危险，我，实在鞭长莫及……”商庾失魂落魄地说。

　　“阿庾，阿颂有他自己的人生，自然有他必经的风雨。”大巫也温声劝解道，“你实不该将他的人生，负在自己身上。”

　　商庾怔怔地看着阿颂，这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时光的无情，记忆中软软糯糯，对他依赖仰慕的弟弟，已经完全离他而去，他不再需要自己保护。

　　他想弥补，想挽回，可惜，时光不再给他机会。

　　逝去的，永不可追。

　　他惨然一笑，狼狈地转身。

　　“阿兄……”阿颂第一次喊他，商庾停住离开的步伐，回头看向阿颂，只见他拘谨的神色中不乏关切，“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弱。”

　　他并非不识好歹，兄长的一片呵护之意，他自然能感受到。但是，这不足以让他改变自己的意志。

　　“其实，阿颂去一趟中原也好。”大巫缓缓道，见商庾看过来，他解释道，“寻找巫神令毕竟是咱们巫族的事，傅公子愿意帮忙，是仁义，但巫族全然撒手不管，确实于心难安。之前，是无可奈何，可如今，阿颂可以走出巫神冢，自然应该代表巫族，前往中原，找回巫神令。此事，他作为守冢人，责无旁贷。”

　　商庾听完，沉默良久，折身向大巫行了一礼：“是阿庾想差了，只顾个人私情，枉顾全族大义，该当受罚。”

　　“去戒律堂面壁思过吧。”大巫挥挥手，心中暗暗叹息。

　　商庾又看了傅雁北和商颂一眼，转身离开洞窟。

　　“你们打算何时动身？”大巫回头，看向傅雁北和商颂。

　　两人对视一眼，傅雁北道：“我随时可以，阿颂你看呢？”

　　商颂环顾整个洞窟，想到即将离开，兴奋的同时，也生出许多留恋。他低头看了看乖巧安静地阿焰，问道：“阿焰怎么办？”

　　大巫见留在这里也无事，族中还有诸多事需要安排，便开口道：“你们先商量好，走之前来寨子一趟，我们摆上好酒好菜，为你们践行。”

　　而且，阿颂若离开，他得重新安排人轮守巫神冢。

　　大巫离开之后，洞窟之中又只剩下商颂、傅雁北和阿焰，两人一猴。

　　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经历的种种变故，两人无不感慨万千。

　　“你有什么想带的，快去收拾收拾吧。”傅雁北这话，算是提醒了商颂。

　　他想起书房里有几本爱看的古籍杂谈，又想起储物室中重新养着的蚕子，以及花园中新移植的珍稀花种，可惜，这些他统统无法带走。

　　接着，他看着那台心爱的织布机，当然知道，这不能带走，失落地看向傅雁北。

　　“放心，中原有很多，你喜欢，以后再给你置办。”傅雁北只好用这些话安慰他。

　　来到寝室，石台上摆着发带、木梳，还有一支短短的竹笛，这些零碎的小物件携带方便，所以统统装进包裹，又收拾出几件衣物。

　　想起一路上烤肉吃，调料必不可少，所以两人又在厨房磨出一大堆调料粉，用竹筒装好。没吃完的熏肉自然也包装好装进背篓中。

　　一整夜两人一边收拾一边想需要携带的物件，主要是阿颂在想。

　　傅雁北来时两手空空，走时除了阿颂为他做的一套衣服，并无多余的东西需要携带。

　　一切收拾好，两人草草眯了会儿。翌日一早，两人一猴便精神抖擞地走出洞窟。傅雁北背着背篓，阿颂抱着小猴子，两人一猴走出老远，回头再看一眼灰蒙蒙的石头山，心情复杂难言。

　　“走吧，趁着太阳还没出来，赶紧上路。”傅雁北走在前面，抬头看看天空，回头提醒阿颂。

　　阿颂点点头，转身，跟着傅雁北，朝着巫神冢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不再回头。

　　“真的不去一趟寨子吗？”傅雁北问。

　　“不想去，都不认识。”商颂不想去，主要是面对陌生人的热情，他真的会很尴尬。

　　这是他们昨天晚上就商量好了的事，傅雁北还特意留书一封，向大巫辞行，也是赔礼。

　　不告而别，确实失礼。不过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这些小节，就不必太过计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