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的神仙少年》夕崖

16、巫族祭典

　　巫祝庆典在整个巫族算是非常隆重的大事。在这一天，所有的寨民都放下手头的工作，专心忙于祭祀以及庆祝。

　　准备工作早就做好了，牛羊牲畜，瓜果香烛，全都奉上案头。寨民们围绕着自家灶头，准备各种好吃的。各家门头，都挂上彩绸。寨民们佩戴着各种银饰品以及野兽的牙齿骨骼，还有的在头上插上鸟兽的羽毛。每个人腰间都挂着彩线编制的蛊虫，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傅雁北走在村寨里，一边观赏着异族的风俗民情，一边在心中啧啧称奇。

　　中原地区也有各种节日。他在一户农家长大，小时候，在村子里也享受过节日的欢乐。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老爷子年轻时参军，后来断了腿，年纪大了，回乡下养老，养了他也算是死后有人送终。

　　没多久，在他六七岁时，老人家一觉睡下没再醒来。刚巧普济寺的无嗔大师路过村子，他老人家慈悲为怀，帮他收葬了老爷子。之后，他跟着无嗔法师听了几年佛法，开蒙学了些字。

　　有一天，他突然想学些拳脚本事，可惜无嗔大师不愿教他，他只好自己独自浪迹天涯，寻找机缘……

　　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多数时候都是居无定所，哪里还顾得上过什么节日。至今印象最深刻的，是初出江湖那年的腊八节，他在蓟州追杀一伙匪盗，路过柳家别庄，被柳易邀请喝了碗腊八粥。自那之后，他便有了一起喝酒的朋友……

　　说起来，柳易只是一个武功粗浅的书生，应该不会被自己的事波及。

　　想到即将回中原，他不免想起了一些往日的朋友。不知道他们听说了自己的事，会是什么反应。

　　他寻了个清净的地方，歪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远远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寨民，一边想着心事。

　　这些寨民不太欢迎他这个外来者，他也就不再讨嫌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倒没什么愤愤不平，他们于他来说，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自己又不在这里久居，只是一个过客，双方没必要打交道。

　　即便对方甩他两个白眼，他也懒得与他计较。

　　对方又不会武功，与他生气，岂不是白费精力？

　　“你在这里干什么？”阿竹别别扭扭地走过来。

　　傅雁北抬眉看过去：“有事？”

　　“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就你一个人躺在这儿无所事事，难怪别人要看你不顺眼。”

　　“你确实无所事事啊，”傅雁北坐起身，“你特地过来找我，可是有话说？”

　　“这两天我打听了一下，”阿竹苦着脸说，“大家说，能侍奉巫神，是极为荣耀之事……”

　　傅雁北嗤笑一声，阿竹窘得住了口，想到什么，强打起精神说：“你最好不要动歪脑筋，守冢人是不能离开巫神冢的，不然巫神降下惩罚，大家都会遭殃。”

　　“这就是你要说的？”傅雁北已经从商庾那里得知了所有内情，自然不再指望阿竹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当下不想再与他周旋，“此事我已有计较，你就权当不知情吧。”

　　“不行！”阿竹硬声说，“我既然知晓了，怎么能当做不知情？若你带走了守冢人，最后承受后果的是所有族人，我必须要阻止你。”

　　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倔强，傅雁北无心与他分辩其中的是非曲直，摇摇头，无奈起身离开。

　　“喂，我说的你听到没有？”阿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放心吧！”傅雁北朝后摆摆手，头也没回地走远了。

　　巫祝庆典到夜间才真正开始。所有的寨民都齐聚在百巫堂后院的广场之中，大巫会主持整场祈福祭祀，少巫从旁协助。

　　天边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消散之后，商庾带领着一些寨民，将祭祀典礼所需要的所有物件都搬到广场中央的祭台上。

　　典礼还没有正式开始，寨民们陆陆续续到达广场，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聚在一起交谈。傅雁北坐在廊下的栏杆上，远远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互相品评着对方的配饰，交流着养蛊的心得，小孩子们戴着面具，追逐嬉戏，有的大人也在头上顶着一张表情怪异的面具，只等着待会儿祈福时戴上。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广场上以及四周的走廊、草地上，已经满是或站或坐的寨民。

　　忽然，广场中央传来一阵喧哗，傅雁北抬头看去，只见商庾手持火把，飞至半空，扬手将火把掷出，火把在广场上空旋转一周，霎时，将广场周围十二根石柱上的火把一一点燃，整个广场顿时一片明亮，寨民们无不激动地欢呼鼓掌，小孩子笑闹着在石柱下跑来跑去。

　　紧接着，广场上响起一阵奇异的乐声，似金属相撞，又似一排排管竹落地，声音清脆悠扬，击人心魄。

　　傅雁北朝广场看去，只见穿戴着祭祀礼服的大巫缓缓走向祭台中央。他身上的礼服看起来十分沉重，外袍上绣着百兽图案，上面镶嵌着兽类的骨头和羽毛，头冠上竖着长长的鹿角，头冠四周垂挂着羽毛、兽骨以及刨木花编成的辫子。

　　大巫走上祭台，缓缓戴上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手上举着一根权杖，权杖顶部镶嵌着一颗鸟兽的头骨，从顶部垂下许多铜质的薄片，随着他的脚步，铜片在风中缓缓碰撞，发出的响声极具穿透力。

　　伴随着庄严的乐声，大巫缓缓吟诵祝词，傅雁北完全听不懂。寨民们无不恭敬地躬身行礼，静静地聆听。

　　等到祝词吟诵完毕，商庾从祭坛上取下一个小巧的铜鼎，走到大巫身边，又递给他一截柔软的枝条，大巫用枝条在铜鼎中轻轻蘸了蘸，忽然抬手往人群中甩去。

　　傅雁北好奇地看过去，不知那是什么，看身边的寨民，无不扬起脸，期盼那铜鼎中所盛之物落在自己身上。

　　忽然，一颗雨滴似的东西砸在傅雁北的脸上，他抬手摸了摸，对着火光看了一眼手指，只见此物呈黑红之色，又放在鼻下闻了闻，并无血腥之气，似是什么草木矿石搅拌而成的涂料。

　　大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此物甩至他的脸上。傅雁北心中暗暗称奇。

　　放眼看去，只见寨民们得到此物，纷纷将之涂抹于额头及太阳穴。估计是此地的风俗之一，看起来像某种赐福行为，傅雁北心想。

　　赐福结束之后，大巫轻轻晃动手中的权杖，一阵极其清脆的响声传来，场上扬起一阵狂风，大巫从祭台上取下几节兽骨，脚下迈动着奇异的步伐，像是做法，又像是进行某种祈祷仪式。

　　围观的民众神情肃穆，无人发出一声异响。

　　大巫走完那套步伐，停在祭坛前，将兽骨往祭台上一抛，凝视片刻，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背后发出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大吉！”

　　寨民们闻言，纷纷发出欢喜之声。

　　大巫做完这些祭祀礼仪，似是受累不轻，被商庾搀扶着坐在祭台旁边，接下来的活动，由商庾来主持。

　　他今天也穿着隆重的礼服，头冠上插着鲜艳的羽毛，脸上画着神秘的图案，站在祭坛上对众人说道：“欲炼制蛊虫的，上前领取赋灵之水。”

　　傅雁北看到身边的寨民一听这话，立刻站起来，准备往广场中央走去。

　　可惜人太多，他们只好先等在外围。

　　傅雁北听到他们的讨论。

　　“我去年准备的金环蜂炼制失败，不知道今年的红头蚁能不能成功。”一名青年说道。

　　“红头蚁那么少见，竟然被你找到了？”少年惊异回道。

　　“也是幸运，前几日在一处蜂巢偶然得见。”青年语气中不乏庆幸。

　　“放心吧，肯定能成功结契，大巫刚刚卜出大吉之卦，今年咱们必定都能如愿。”旁边一位妇人安慰道。

　　“红姑，你去年已经成功炼制一枚金蝎蛊，今年还要炼制吗？”少年问道。

　　“嗨，别提了，上个月，我去虎头山采摘沙浆果，你知道，那里的沙浆果是最甜的，谁知道碰上一只母老虎，它还守着一只刚死的小崽子，看到我直接疯了似的朝我扑来，为了逃命，我只得丢下小金，”妇人想起此事，心中仍然郁闷难平，“后来我去看过了，小金虽然毒死了那头老虎，但也被老虎踩得稀巴烂……”

　　“哎！要说咱们炼制的蛊虫，确实听话好使唤，但就是太小了，容易夭折。”

　　“谁说不是呢？真能养到最后的太少了。”

　　“听说巫神冢里藏着许多厉害的蛊虫，有的甚至养了几十年呢……”

　　“再厉害，你也不敢用啊。”

　　“别说那些没用的，快走吧，我想快点领了圣水，试试能不能成功与我的红头蚁结契，我可是迫不及待了。”青年说完，踌躇满志地往前走去。

　　傅雁北站在原地，想到阿颂之前说过的话，明白这圣水的由来。

　　围观了整场祭祀典礼，他自觉无事可做，正要离开，却听到祭台周围传来喧哗之声。

　　傅雁北驻足听了会儿，隐约听见周围的人提到几句“外来者”。

　　直到旁边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傅雁北才意识到，他们在谈论的“外来者”是自己。

　　找到了正主，寨民们纷纷让出一条道，齐齐向他看过来，目光中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

　　他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和自己有关，他当然不畏惧走到台前。

　　不顾众人的视线，他径自走到广场中央，待看见阿竹以及祭台旁的几位老者，傅雁北心中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巫，此人来自中原，能自由进出巫神冢，只怕对我巫族不利。”其中一位老者冷冰冰地看着傅雁北，对大巫道，“况且，此人图谋不轨，欲对守冢人下手，绝不可轻易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