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的神仙少年》夕崖

12、洞穴深处的祭坛

　　两人离开花园，走进洞窟之中。

　　狭长的甬道，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商颂一路走走停停，抬头似乎在观察什么，又似乎在感受什么。

　　傅雁北跟着他，对他的行为颇感好奇，但没说什么，抬头和他一起打量四周，除了石壁，以及石壁上镶嵌着的发光石，他什么也没看见。

　　“你在看什么？”傅雁北终于问道。

　　“那个，”商颂抬手指着左上方的一颗发光石，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活力？”

　　傅雁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仔细凝视，发现那颗发光石确实较别处的更亮一些，看着他的侧脸，傅雁北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些发光石，该不会都是蛊虫吧？”

　　“是啊，”商颂理所当然地点头，见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迟疑道，“我没跟你说过？”

　　“从未说过。”傅雁北仍然处于震惊之中。不敢相信，多少个日夜，自己置身于蛊虫的包围之中，还感叹天地造化之神奇，竟能衍生出这种发光的石头。

　　原来，不是造化的神奇，而是巫族的神奇。

　　“你没问啊。”商颂无辜地看着他，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我们再看看，后面还有好的。”

　　“蛊虫如何会变成发光石？”傅雁北纳闷，根本想不通。

　　“它们失去主人，会极度狂躁。巫族先辈研究出一种药水，将这些无主的蛊虫放入药水之中，能暂时封印它们，几个时辰之后，它们就变成了这种发光石。”商颂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目光扫视着密密麻麻的发光石。

　　“无主的蛊虫竟然有这么多？”傅雁北望着眼前数不胜数的发光石，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巫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一代代传承下来，你可以试想，巫族存在过多少巫师，每个巫师一生又能炼制多少蛊虫，这根本就是不可计量的。”

　　“可是，我听那些寨民讲，炼制蛊虫十分困难。”

　　“是吗？”商颂对此不置可否，也不太关心。

　　“寻常人，不可进入此地，那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取这无主的蛊虫，”傅雁北皱眉深思，“那这些蛊虫，经年累月，存在于此，究竟有何意义？”

　　“等死。”

　　阿颂十分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却令傅雁北错愕不已。

　　“等死？”傅雁北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错。”

　　“那……何不一开始就杀死它们？”

　　“必须是在平静中，自然死亡，这才有意义。”商颂看着满天繁星似的蛊虫，幽幽道，“很讽刺吧，蛊虫诞生于厮杀，但却被要求，祥和地死去。”

　　“为何？”傅雁北不解，“这样死去的蛊虫，有何不同？”

　　阿颂并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随手从墙壁上取下一块不再发光的石头，说：“这样自然死去的蛊虫，蕴含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若是缺少这种力量，巫师无法与自己的蛊虫产生感应，也就无法结契。”

　　“竟是如此！果真神奇。”傅雁北点头，深思这因果联系，感叹道，“原来，这才是巫族的传承。”

　　商颂看向他，忽然一笑：“雁哥真是聪明，一语中的。”

　　傅雁北苦笑：“我并非机智之人，不然也不会被冤枉至此而毫无办法，你用这话夸我，可真让我汗颜。”

　　“雁哥何必妄自菲薄？”商颂握住他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安慰他说，“你一腔赤诚，光明磊落，那些冤枉你的人，迟早会后悔。”

　　傅雁北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专注而清澈的眼神，心中忍不住感慨，自己漂泊半生，见识了人世各种浮华，经历了人生的荣耀和狼狈，没想到还能得到这样赤诚的信任。

　　他轻笑一声，抚了抚阿颂的头：“是，多谢阿颂你安慰我，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少年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未被俗世污染的眼神，尤其令他动容，让他心软。

　　阿颂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毫无招架之力，脸颊慢慢泛红，清冷淡定的形象再也无法维持，脚步无端变得轻盈，胸中像揣了只百灵鸟，耳边唯余一片欢欣鼓舞。

　　“雁哥。”阿颂轻轻唤他，心中一片满足。

　　“嗯？”傅雁北看向他，眼中犹带着温暖的笑意。

　　“没事，”阿颂指了指前方，“我们去那里看看。”

　　傅雁北跟着阿颂，穿过复杂交错的通道，来到一堵石壁前，只见阿颂在石壁上按下机关，突然，轰隆隆一阵响，石壁轰然下坠。原来这是一道暗门。

　　“这便是整个洞窟的中心，”阿颂说道，“也是供奉巫神的圣坛。”

　　距离地面十丈之下，有一个巨大的洞穴。两人远远看着下面，无数的发光石形成朦胧的光幕，洞穴中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只见洞穴中央是一座石台，也就是祭坛，一条狭窄的暗河从石台旁边蜿蜒流过，河水淙淙流淌，冲刷着岩石，不知流向何方。

　　“我并非巫族子民，进入此地，可合适？”望着层层石阶，傅雁北有些迟疑。

　　“你能进入巫神冢，便足以证明巫神接纳了你。”阿颂拉着他的袖子，率先走下石阶，傅雁北来不及犹豫，便跟着他一起走下去。

　　他能进巫神冢，应该是因为菩提子……呃，应该是吧？他其实不太确定，菩提子究竟有什么神效，他有空还得再问问商庾。

　　能提高十年内力；能抵抗一切蛊毒；能助他免除巫神的诅咒，存活于莽原之中；还能让他进入寻常人不得踏入的巫神冢……

　　他怎么感觉这么玄呢？

　　这菩提子也太……逆天了吧？

　　傅雁北一边凝眉深思，一边跟着商颂走到了巫族圣坛前。

　　眼前所见，正是一座神龛，上面供奉着一尊神像。那应该就是巫族所供奉的巫神。

　　只见神像浑身遍布着金色的鳞片，左耳穿一条金色小蛇，脚踏两条金龙，人面虎身，肩胛处生出羽翼。异常威武，但也浑不似人类。

　　傅雁北作为中原人，对巫神其实不大相信，但如今面对着巫神的塑像，秉着入乡随俗的想法，正要拜他一拜，以示尊重，却见商颂直愣愣站在一旁，并无跪拜的意思。

　　已经双手合十的傅雁北，只好尴尬地放下双手，看向商颂。

　　商颂感觉到他的视线，向他看过来。

　　感觉到商颂的情绪不佳，傅雁北也不好多问，又看向神龛。视线下移，他注意到神像旁边跪着另一座雕像，这雕像傅雁北十分眼熟，在百巫堂前，他就见过。

　　只不过，两座雕像的姿势不一样。眼前的雕像是跪在巫神座下，他面容依然俊美，肩膀处依旧攀着一条蛇，只是这回他双目睁开，虔诚地注视着巫神，双手似乎捧着什么，傅雁北仔细一看，那双手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的凹槽，里面隐隐有血迹。

　　“这座雕像是……”傅雁北实在好奇，只好打破这静默的气氛。

　　“那是巫神的侍者。”商颂顺着他的手势看去，“也就是守冢人。”

　　商颂说完，走上前去，伸出左手，卷起衣袖，右手以气劲化作利刃，将左手臂划破，鲜血汩汩流出。

　　傅雁北原本还疑惑地看着，见他自残，大吃一惊，忙上前阻止。

　　“无事。”阿颂摇摇头，以眼神安抚他，任鲜血流进凹槽，凹槽很浅，很快就被注满。而同时，阿颂的手臂刚好停止流血。

　　傅雁北按住他欲收回的手臂，卷起衣袖，看着上面深深浅浅的伤痕，目光深深注视着他：“究竟怎么回事？”

　　“雁哥，我无事，”阿颂笑着安抚他，“这是小伤，很快就会好。”

　　“为何要这样做？”傅雁北让自己镇定下来。

　　“回头再解释，咱们先选蛊虫吧，这里的蛊虫是最好的。”商颂指着四处亮如星辰的发光石，说道，“你看，它们多亮啊！”

　　傅雁北勉强按捺自己追问的想法，看向那些闪闪发光的石头，根本无心挑选。

　　倒是商颂，一脸兴致勃勃，挑来拣去，选了一颗格外圆润的发光石：“这颗好看，就选它吧。”

　　傅雁北心情沉重，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只点头附和。

　　等到终于离开那处洞穴，傅雁北拉着他，一路快步，穿过重重甬道，走到花园之中，闻着芬芳的花香，沐浴着天光，他才如释重负。

　　“噗嗤！”阿颂看着傅雁北，笑弯了眼睛，“雁哥，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傅雁北被他取笑，自然不会承认他看着刚刚那诡异的一切，心中闪过的各种恐怖联想，只板着脸，坐在石凳上，拍了拍旁边的石桌：“快说，刚刚是怎么回事？”

　　“雁哥稍安勿躁，”商颂脸上仍带着笑意，这样的雁哥真的很有趣，要不是看他实在着急，他还想逗他一逗，当下只好继续道，“我乃守冢人，那是我的职责所在，你不要大惊小怪。”

　　“为何将血滴入凹槽？”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这中间的玄机，”见傅雁北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忍住笑，继续说，“蛊虫被药水封印，只是暂时的，大约十天左右，便会彻底失效。我这样做，才能持续地让药水保持神效，使蛊虫继续得以安眠。”

　　“所以，你们守冢人不能离开，是因为要持续为凹槽注入鲜血？”傅雁北觉得匪夷所思，但这样一来，很多谜团也解开了。

　　“也可以这样说。”商颂点点头，想起族中的一些规定，又补充道，“当然，族中规定，守冢人乃是巫神侍者，一生都要长伴巫神座下，自然也就不得离开。”

　　傅雁北见他神色颇不以为然，好奇道：“你，如何看待巫神？”

　　“不能说话不能动的石像。”商颂随意说道，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打算再做点吃的，桌子上一篮子瓜果都被雁哥吃完了，他肯定还饿着。

　　“我们去猎只鹿吧，上回你烤的鹿肉，特别好吃。”他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你……猎头鹿吗？”他想继续问，可是烤鹿肉确实很美味，摸摸肚子想，那些问题以后再问也行，当下，还是先吃饱了要紧，“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吧！”

　　思路完全被带偏了，拐也拐不回来，索性自暴自弃，放任自流。

　　果然天大地大，吃饭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