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章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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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手中的瓷碗忽然被捏得粉碎，恨长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对面的赭杉军笑容柔和，但眼神和他的同样冰冷。
“告诉我你的目的。”
赭杉军看着恨长风，用一种恨长风非常熟悉的淡漠语气唤起代表他另一个身份的名字：“银锽朱武。”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并不否认，但也不回答赭杉军的问题，黑羽恨长风轻挑长眉，幽深的眸光在眼帘下流动，甚是晦暗不明：“我以为，我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但在我看来，你却是满身破绽。”
垂了眼，赭杉军漫不经心用树枝拨动了下篝火：“第一，你的出现太过突然，也太过巧合。你为何会出现在早无人烟的道境，又为何会知道我被困魔阵刚好出手救了我。不要忘记，是谁提醒我这里可以找到救苍的线索。”
“很好的理由，那么，有第一必然有第二了。”
嘴角微微一勾，恨长风不怒反笑，他弯起双膝一手托腮侧头看着赭杉军：“你倒是说说看，我还有哪里惹你怀疑了？”
“我有试探过你，只是你没发觉。”赭杉军沉默了下，然后续道，“你从未问过我的名字，却知道我是玄宗中人。我故意说你擅长用火，你也并未反驳。”
“这最多只能说明我是魔界中人。”恨长风抬眼，眼瞳是墨黑色的，最深处有抹妖异的绿静静燃烧：“你的猜测里没有任何一处可以肯定告诉你，我就是银锽朱武。”
手指微微颤动了下，赭杉军盯着恨长风看了很久，才深吸了口气叹道：“好吧，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
“那个时候……你是把那异种魔气吸收到自己身体里了吧？”见恨长风点点头，赭杉军抿了抿唇，只觉得组织语言从来没那么艰难过，“吸收魔气而不被魔气所伤，我已经在怀疑你是魔界中人，但确定你是银锽朱武是因为……”
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赭杉军声音极低地道：“样子虽然不同了，但……抱起来的感觉是一样的啊……”
“你！”
瞬间领悟赭杉军话中含义，恨长风的脸瞬间胀得通红，他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又因为用力过猛牵动了某处难以言喻的痛感，不得不脸色又是愤怒又是古怪地靠住了身后的大树。
“赭杉军，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缓了下气，恨长风立刻咬牙切齿地怒视篝火旁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也不甘示弱瞪了回来：“你自己要我说的！”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
“那有什么办法！那种情形下你要我印象怎么不深刻！”
两个男人剧烈的争吵声在寂静的树林里远远传来开去，惊起了一片正在休憩的鸟群，飞鸟扑棱棱地从二人头顶飞过，遮住了视野中的半片蓝天。四只互相怒视眼睛在瞬间暗下的天色里彼此凝望，一刻、两刻，也不知是谁先松懈了敌意、是谁先放下了心防，但突然爆发的笑声却是同时响起，召告着两人各退一步的和解。
“真是幼稚。”
拨开额前几根乱发，恨长风一手捂脸，嘴角却是弯了起来：“堂堂魔界朱皇跟玄宗高人居然吵这么低水平的架，简直是没面子透了。”
笑了笑并不说话，赭杉军抬头看着恨长风，过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你并无恶意，否则你大可看我去死，但若不告诉我你的目的，你又让我如何去信任你。”
“哦？你不怀疑这是我设的局？”
“设局……需要把你自己都赔上么？”
眼眸清亮，赭杉军坦荡得让恨长风几乎又有抓狂的冲动：“如果为了接近我你真的愿意主动献身，那……就算是我赚到了吧。”
“……我这个时候才觉得，‘道士多腹黑’这句话不无道理。”
“多谢夸奖，不过在下程度其实不够，以前玄宗腹黑学考试的分数总是只有苍的一半。”
“……”
认命地揉了揉额角，恨长风重新再篝火旁坐下，然后淡淡道：“我来道境找你，是因为我们现在有同样的敌人。”
眼角跳了跳，赭杉军的语气也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
“一个不该存在的魔。”举起手，从张开的五指里凝视天空，恨长风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微妙。那张脸上，有仇恨、有愤怒、有畏惧，有混杂着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敬仰，然后他慢慢收拢手指，握掌为拳，突然一下狠狠打在了身旁的树上：“我要找到消灭那个人的方法。”
“他是谁？”
“弃天帝。”
微微有些愕然，赭杉军转头认真地看向恨长风：“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是你的父亲。”
“父亲，哈……父亲……”
眼神尖锐地紧缩了一下，恨长风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微微颤动，语气似讽似怒：“他有把他自己当成是我的父亲么！”
“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上会有父亲对儿子的身体……”
话音戛然而止，恨长风面对赭杉军疑问的目光不自然地侧过了头，好半晌后才续道：“不，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嗯，赭杉军你听过圣魔元胎么？”
虽然察觉恨长风刻意在隐瞒某些事，赭杉军还是诚恳地摇摇头问道：“圣魔元胎是什么意思？”
“魔界至今一共出现过三个圣魔元胎。一个是我的父皇，一个是我，最后一个是我才出世的孩子。”恨长风的笑容惨淡，眼神也愈趋哀伤，“圣魔元胎融合圣魔之气，一出世身体内便蕴含相当强大的力量，身体素质在先天上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魔。当我还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这是魔界皇族的遗传血脉中偶尔出现的异变，但却没有料到，所谓圣魔元胎的真相不过是……”
顿了顿，恨长风缓缓垂下头，他凝视着自己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的指尖，迟疑片刻，还是叹道：“我们圣魔元胎的身体，只不过就是为弃天帝降临所准备的肉身罢了！”
吃惊地瞪大眼，赭杉军脑中霎时一片混沌，他机械地重复着“肉身”二字，在意识之境中所见所闻在此刻如走马灯般从眼前晃过，宛若一道灵光闪现，把所有的一切连贯了起来。
“那个时候苍说‘唯一继承弃天帝血脉的人还活着，他就无法真正临世’，意思就是指你么。”赭杉军看着恨长风，低声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最初他放过了你？”
“父皇……第一代被制造出的□□到了极限的时候，我已经有了自我意识。有了意识的□□侵占起来比较困难，再加上当时魔界正与玄宗开战，或许……或许他是担心若是侵占期间出了什么差错，会毁了他的大计也说不定。”咬了咬唇，恨长风焦躁地转动着眼珠，“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的孩子也会成为他利用的对象……不，不对，我早该想到的，他从来只会骗我，我怎么能去相信他的话！”
“银锽朱武……”
“叫我恨长风吧。”
疲惫地垂了睫，恨长风苦笑：“神州支柱被断，大半力量流向魔界，却没有达成我的愿望。直到那时我才想通，弃天帝不过是利用我的愚蠢来达成他企图降世的目的，既然如此，我和他之间还能有什么情分可讲？”
他抬眼，苍白的脸上带着三分不安七分忧郁，神情落寞得让赭杉军也有几分不忍。
“对不起……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毁灭这个人间。如果……如果你能相信我，我可以借助正道的力量一起对抗弃天帝么？”
眼瞳里倒映着对方诚恳的面容，赭杉军沉默良久，眼神却是一点点柔和了下来。
“多了一个如此了解魔界的帮手，对于我们来说何尝不是一大助力。”
最终他笑了起来，然后朝恨长风伸出了手：“这么看来，我并没有拒绝的必要，不是么……恨长风？”
“谢谢你。”
同样微笑起来，握住赭杉军的手掌，恨长风忽然觉得浑身都温暖起来。那些灰暗不堪的回忆在那人温和的注视下重新掩埋，只要不去碰，就再也不会疼痛。
“走吧，一起回苦境。”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章三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