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章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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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醒来的时候，夜已过去。
晨光从厚密的绿色树冠中点点洒落，照射在他身旁男子的身上，就仿佛给那深沉的墨色也镀上了一层惑目的炫金。黑衣青年的肌肤在阳光下宛如象牙般光洁温润，长长的睫毛中夹杂着银色，一如月光，男子颜色极淡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嘴角的弧度拉得很紧，就似在睡梦也并不安生。
而赭杉军并没有心情欣赏青年海棠春睡般的美景，他只是极度尴尬地看着青年大开的领口中无数青紫的印记以及两人仍旧连接在一起的下身上沾染的已经干涸的红白之物，心中羞愧之心在那一刻不由大盛，简直就想立刻找个地方一头撞死，一了百了算了。
然而他身体刚动，黑衣青年却恰好睁开了眼睛，那双黑黑的眼瞳盯着赭杉军，眼神先是迷茫后是清澈，最后居然带上了一丝笑意。
“早安。”
青年大大方方地举起一只手打了打招呼，然后很镇静地道：“可以麻烦你先退出我的身体么？”
脸瞬间涨红，赭杉军忙不迭得起身离开，那青年随着赭杉军抽出的动作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听得赭杉军又是一阵脸红耳赤，窘得连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别不好意思。”
青年扶着腰缓缓坐起身，然后靠在身后的大树上，神色依旧平静得连眉毛也没动一下：“那只是一场解毒的过程，虽然用的手段让你难以接受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我抱、抱歉……你……”
一辈子从来没这么语无伦次过，赭杉军心中一声长叹，眼睛却是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就像那里忽然开了一朵无比吸引他目光的花一样。
“我说过那只是解毒，你又没错，何必道歉。”耸了耸肩，青年的眼神扫过不远处自己被蹂躏得已经无法再穿的长裤，再看了看同样呈现半裸状态的赭杉军，无奈叹道：“好吧，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觉得歉疚，那就赔偿我一条裤子吧。”
见赭杉军愕然抬头，青年微微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了下两人如今的状态：“我觉得，现在咱们首要的问题，是应该先洗个澡、换个衣服，再好好吃个早饭，你觉得呢？”
这下子连耳根都红透了，赭杉军迟疑了半晌，终于一咬牙走到青年身前，低声道：“你、你走得动么？”
“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忍不住就想逗逗眼前这个老实正直得有些过分的男人，青年故意皱眉揉了揉腰腿，果然那个赭衣道者的脸色立马变得精彩万分。强行忍住不笑出声，青年维持一脸镇静，仰头很是无辜地看着赭杉军，终于那个至今仍沉浸在罪恶感的玄宗高人仰天一叹，然后伏下身拦腰将黑衣青年抱了起来。
身体忽然凌空，青年一怔，很是不习惯地皱了皱眉：“你扶下我就好，我还没残废……”
“别逞强。”
道者的口气充满不容拒绝的强硬，但听起来却意外地温柔。青年微微有些讶异地抬眼看去，却见道者略侧了头，耳畔的发丝飞扬，脸颊有些尚未褪去的淡红，他的眉头皱得很紧，眼神却很温和平静，让人一看就是心中一暖，无端地放松下来。
已涌到嘴边的拒绝话语最终没有说出口，青年沉默着垂了眼，环抱住他身体的手臂虽然并不强壮，但同样坚实有力。道者前进的速度很快，青年能感觉风的呼啸声在耳畔掠过，但却感不到任何颠簸。片刻之后，精神其实极度困乏地青年有些昏昏欲睡，但道者忽然开口的一个问题却似一道惊雷在他耳边响起，惊得他再无任何睡意。
“你，是谁？”
猛地张大眼睛，青年怔怔看着赭杉军，却发现对方也低头正看着他。道者的眼神很深邃，脸上再无方才的慌张错乱，一本正经的表情更接近了青年记忆中那个严肃冷厉的对手。
“我……叫黑羽恨长风。”
发现赭杉军已经停下脚步，恨长风挣扎着下了地，然后避开了赭杉军的眼神四下打量着身周的废墟：“这里是哪里？”
“玄宗总坛。”
静静答了一句，赭杉军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已经荒废了。”
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恨长风揉了揉额角，晕眩的感觉才稍稍退去了些：“你带我到这里来干嘛？”
“当然是洗澡、换衣服，然后吃饭。”
嘴角勾了勾，赭杉军的微笑仿佛一缕破开厚厚乌云的阳光，霎时冲淡了凝重的气氛：“走吧，我带路。”
黑羽恨长风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人的带路，他很有可能在玄宗里迷路个七八天不成问题——这个已被魔界破坏得七零八落的废墟里出乎他意料竟还有不下数百道迷阵机关在发挥着作用，让一向对术法一道头疼不已的恨长风眼花缭乱，根本记不清交错的路径。直到赭杉军停下了脚步，恨长风还陷在方才阵法里五光十色的绚丽色彩里回不过神，然后一头撞在赭杉军的身上，差点把鼻子给撞歪过去。
立马捂住鼻子蹲下身，恨长风止不住地一阵眼泪汪汪，当然这只是纯粹的生理反应而不是他愿意如此，但这么个长相冷漠俊美的男子流泪满面的样子在赭杉军眼中还是充满了严重错位的搞笑感，直让他忍不住嘴角弯了弯，微笑了起来。
“你没事吧？”
伸手扶起恨长风，于是那个黑发青年一边揉着他挺直的鼻梁一边瓮声瓮气地抱怨道：“你们玄宗为什么在家里也搞这些东西，迷路很好玩么？”
眼底静静闪过一道光，赭杉军面上依旧微笑着，甚至好脾气地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其实应该说，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也只有这些迷阵和威力不大的机关还能继续发挥作用了。想当年玄宗全盛的时候，这里可是三步一法阵、五步一机关，而且虽然没有特意致人死命的阵法，但许多法阵的威力巨大，不注意陷进去的话，若不得人解救，那么就算出来了也得脱层皮。”
“……你们这是在自虐？”
“不，只是试验新型阵法和锻炼大家的反应力以及抗打击能力。”
“……”
恨长风一阵愕然无语，他嘴角抽了抽，转眼看向了赭杉军的身后，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温泉池，有着硫磺特有气息的温泉水在阳光下柔柔荡漾，蒸腾的热气无比吸引着恨长风已经疲累到极点的□□。然而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对于一人来说还算宽裕，对二人来说就只能评价为窄小的池子，沉默了半晌，还是用眼神问了赭杉军一句：咱们，一起？
读懂了恨长风的意思，赭杉军下意识退了一步，然后微微红了脸。
“不。”
他摇了摇头：“你去洗吧，我去为你准备替换的衣物。”
“也好。”
眼睛微微一眯，恨长风大大方方脱下衣物跳进池中，他并不怀疑赭杉军以赭杉军的人品会起偷看的念头，当然对于恨长风而言，就算赭杉军脑袋被雷劈了会忽然跑来偷窥，这种事也并不在他在乎的范围内。
微微叹了口气，黑羽恨长风闭上眼睛靠在池边，温暖的水包裹住他疲惫的□□，但却无法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丝毫的放松——回想起玄宗门前道者那深邃的眼神，他就不由一阵不安，那个人……或许，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神思有些飘远，恨长风心中犹疑，他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选择靠近那个人，又真的……可以完成他心中的愿望么？
只是纵然再怎么质疑……事到如今，他也别无他法了……
“恨长风，我将衣物放在二百步开外，你若洗好了，就自己过来取吧。请放心，这附近的环境很安全，幻阵我已经撤除了，你不用担心迷路。”
赭杉军清朗的声音忽然远远传来，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而恨长风睁眼，心头有些慌乱——他竟然没有察觉到赭杉军的靠近，若不是他晃神得太厉害，那就是说明他根本对那人的气息毫无防备了……
对自己的表现暗自皱眉，恨长风起身离开温泉，然后施展轻功到了赭杉军所说的地点，那里果然有一套纯黑色的衣物叠好放在干净的大石之上。衣物是道装，年代虽然久远，但做工细腻、样式华丽，保存得竟相当完好，恨长风一边感慨玄宗的道士真有钱一边别扭地穿上了道袍，穿好后他一想不对还是不放心地跑回温泉照了照——结果可想而知，掩面长叹着“那不是我”、“那绝对不是我”之类话语的恨长风极度郁闷地在两百步的范围内来回兜圈，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等到了脸色有些发青的赭杉军远远走来。
“哦，你穿成这样还不错。”
“……我想你的意思是‘哦不，大错特错’吧？”
“你这么讨厌这衣服吗？”
“不，只是我今天才发现，没当道士真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挥了挥手，不小心碰到赭杉军手背的触感却传来了彻骨的冰寒温度，恨长风一惊缩手，讶道：“你、你怎么……”
“只是冲了个凉。”
微微笑着的脸庞上是满不在乎的神色，赭杉军眉目间涌起了一股怀念：“冰瀑竟然还保持着旧观，以前那里可是修炼寒冰法术的绝佳地点，可是抢也抢不到的热门修炼地呢。”
神情再度呈现空白状态，恨长风一想到一群道士争前恐后朝温度能结冰的瀑布里跳的模样，脑门就一阵汗。
“你们玄宗，果然很喜欢自虐……”
没听清恨长风的喃喃自语，赭杉军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忽然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许多恨长风见也没见过的野菜。
“我们的早饭就吃这个。”
一脸耐人寻味地表情看着野菜，恨长风眼角跳了跳：“生吃？”
“当然不。”
再次很温和地笑笑，赭杉军将野菜推到恨长风怀里然后在附近搜寻了一阵，不一会儿后，他居然不知从哪里翻出了锅碗瓢盆满载而归。
“果然没记错，当年和师兄弟们藏起的锅子还在附近。”
“……保质期挺长啊。”意思就是都几百年了还没风化啊……
“保质法术是玄宗必学野外生存小法术，人人都会的。”熟练地架起锅，赭杉军忽然回头朝恨长风挑了挑眉，“我来洗菜，恨长风，你来生火吧。你应该……很擅长生火才对。”
内心已经在这一刻呆滞的恨长风并没有注意到赭杉军语气中特意的停顿，他只是下意识按照赭杉军的吩咐生火烧水，然后把赭杉军洗干净切好的菜扔进锅，并无语地欣赏赭杉军变魔术般洒调味料的技术，最后当一碗热腾腾的野菜粥端到恨长风面前的时候，他居然颇有些感动——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饭是怎么做的……
赭杉军淡淡笑着喝了一口粥，然后看着恨长风一点点将碗中野菜粥喝完，他才慢慢放下碗抬起了头。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赭杉军微笑着，眼神却渐渐变冷，压抑着其下激烈的情绪。
“银锽朱武。”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章三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