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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章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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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天来眼而言,三天的等待时间其实很漫长。
琉璃仙境的密室中不见天日,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时间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都似乎凝滞起来,让人份外的焦躁和不安。守在密室外间的天草和伊达偶尔会进来看看,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两个小子出奇地聒噪和讨厌,但当他心中连无聊的情绪也被黑暗所吞噬的时候,天来眼居然也开始想念那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起码,那会让他知道自己还活在人间,而不是已经在一座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化为了枯骨。
慢!真是太慢了!
他狠狠咬着指甲,嘴里满是浓浓铁锈味,一口痰吐在地上,却是吐出了满嘴的血腥。
他等不下去了,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久违的希望和害怕再度幻灭的恐慌不停煎熬着天来眼的心,让他忍不住用自虐来稍稍换取平静,但当连这种方式也无法缓解他的情绪时,天来眼只能不停地用各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精力,直到累得筋疲力尽再也无力思考其他。他跌坐在地上,使劲喘着气,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竟连密室开启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天来眼。”
女子冷淡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紧接着是男子压抑着怒气的低喝:“你怎么把这里弄成这样!”
慢腾腾地坐起身,天来眼看了一眼出现在密室门口的一男一女,突地咧嘴笑了起来:“绯羽怨姬、赭杉军,你们可终于来了。”环顾了下被自己弄得无比狼藉的密室,他翻了翻眼皮,嘴角一拉,却是扯出了个极古怪的表情。
“赭杉军,你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人可是会无聊的。人在无聊之下有什么举动,你也不该感觉奇怪才是。”
“你!”
皱眉看着天来眼,赭杉军深吸了口气,生生压下那股厌恶的情绪:“天来眼,你内伤未愈,三天的时间,你何不用来疗治功体。”
“哟,原来赭杉军你是在关心我的身体,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
无视赭杉军那瞬间涨红的脸色,天来眼转眼看着面色不佳的绯羽怨姬,冷笑了下:“绯羽怨姬,我可是压抑着痛苦的心情,苦等你三日啊。”
“是么,那我可是受宠若惊。”
淡淡应了声,绯羽怨姬丝毫未因天来眼语气中的戏谑之意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她看了看已经不知道如何跟天来眼沟通的赭杉军,语气微微放柔了些:“赭杉,请你稍稍退开一些,以免打扰到我的治疗。”
应了一声,赭杉军依言退了数步。绯羽怨姬走到天来眼身前再度端详了下对方裸露在外的肌肤,略微沉吟了下才道:“天来眼,治疗的过程可是会比你这三天所受的痛苦还胜之数倍,你可准备好了?”
“哈,你明知我不会放弃任何希望,又何必多问。来吧,用你的神之手,让我一观你可有被称为蛊后的资格!”心中猛地一跳,天来眼眼中精光一闪,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这一刻燃烧起来,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嘿嘿笑道:“尽管放马过来!”
点点头,绯羽怨姬素手轻扬,袖中忽然飞出数道白练将天来眼包了个严实,她长睫轻轻一颤,微眯的双眼先观察了下药布包裹的情况,然后才冷冷道:“我以神蚕花为引,药效将导入你的全身肌肉驱毒活血,过程可能比生肉要痛苦那么一点。天来眼,要是忍受不了,你大可叫出来没关系。”
全身被包在药布里的天来眼没说话,他只是低低笑了一声,笑声虽因透过了层层白布而显得十分沉闷,但却也能听出其中的不屑之意。绯羽怨姬表情未变,眸中神色却是更冷了三分,她指诀轻捏,手指宛若花朵绽放般变换,口中低喝道:“神蚕手!”
天来眼心中一凛,顿觉一股阴寒冰冷之气沿着层层药布渗入自己的体内,而盘踞在自己筋络骨骼、血液肌理之中长达百年之久的顽固毒素竟是在这股冷流的冲击下开始松动。然而他心中还未来得及欣喜,一种巨大得难以忍受的痛楚却忽然在他体内爆发,竟是让他也忍受不住开口痛呼起来。
“啊啊啊啊啊——————!”
绯羽怨姬!你!
努力睁大眼,虽然看不见面前的人,天来眼眼中还是流露出怨毒之色——如果这是驱毒的必经过程,那我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好了!
主意既定,天来眼忍住剧痛,暗暗运功将松动的速度驱至手掌,再沿着药布反运了过去。而绯羽怨姬凝神注意着药力运行的情况,却似对天来眼的小动作一无所觉。她估算着药力已行遍天来眼全身,双手功法顿时再变,将最后一味药送入天来眼体内后,绯羽怨姬双手一震,从袖中飞出的白布顿时断裂,但她随即觉得眼前一黑,针刺般的疼痛从手部迅速蔓延到全身,肉眼可见的黑气沿着她白皙的双掌徐徐上升,不多时就连她的面上也浮现了一层死黑之气。
忍不住轻哼一声,绯羽怨姬眉头微皱,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赭杉军脸上已是变了颜色,他快步上前抓住怨姬的手,急道:“怨姬!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怎么样,也不过就是让她也尝尝中毒的滋味罢了,哈哈哈哈!”抢在绯羽怨姬的前头,天来眼一阵大笑:“痛么!我所受的,也要让你感受一下!”
轻轻咬唇,绯羽怨姬向赭杉军摇摇头示意无妨,面上的黑气却是在那瞬间极快地消失了。她低头沉思了下,忽然向天来眼道:“原来如此……你啊,药方错了一味,导致满盘皆输。”
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天来眼身体忽然一阵颤动,语气中尽是又惊又惧的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将毒转移到我的身上,我能不知道么?”轻笑了声,绯羽怨姬对于天来眼的行为却也无多大的怒意,出于研究的目的,她也并不介意以身亲试未知的药方,“只是你错算了一点,我又名毒姬,天下奇毒奇药一入我之身,便能自行分析排解。你之前的心思,也算是白用了。”
“是么。哼,蛊后之名,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头一偏,天来眼心中虽是怒极,但他生怕怨姬在自己身上做什么手脚,倒也没再继续动邪念。
“你身上被毒素封闭的六大穴道我已帮你打通,三天之后,你的旧疾应就痊愈了。”言罢,绯羽怨姬也不再搭理天来眼,她将赭杉军拉到一旁,细细交代了这三天要注意的事项,并告知了三天后解开药布的手法后,便开口告辞。
赭杉军看着绯羽怨姬眉目间淡淡的忧虑和疲倦,并未开口再说些什么,只是当他将怨姬送到门外之时,终是忍不住低声道:“怨姬,我真的不愿意有一天会与你冲突,你……”
“赭杉,你已猜到我要去干什么了么?”
前行的脚步顿了顿,绯羽怨姬背对着赭杉军,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长长叹了口气,赭杉军看着绯羽怨姬渐行渐远,等到视野里那抹妍丽的红色从模糊终至微不可见时,他才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空荡荡的难受。他知道绯羽怨姬这一去,他和她再见之日,或许就是争端发生之时,可是在个人感情和天下千千万万无辜生命之间,他无从选择,纵使不愿,这无奈之事还是必须得做。
他苦笑了下,摇摇头转过了身,却忽见密室门口天草和伊达直直看着自己,两双眼里诡异的神色直把他看得背上发毛。
“你们、你们干嘛!”
对视了一眼,天草干咳了声率先道:“没什么啦,我们只是在想,这个天来眼既然都要恢复了,咱们还有必要守在这门口吗?”
“就是,守在这里很无聊的!”拼命点头,伊达一脸郁闷,“每次进去看到那张脸,我晚上都会做噩梦诶!赭杉军,你不能给我们换个其他的工作么!”
“哦?做噩梦么?”
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赭杉军悠悠道:“我倒是听说天来眼容貌未毁之前,可是有名的美男子,你们没兴趣留下来见证一下?”
“美男子?”
“就他?”
异口同声叫了出来,伊达随即一仰头傲然道:“不可能,也许那个天来眼整容以后会比阿草帅上那么一两分,但绝对比不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迷倒东瀛万千少女的我!”
斜着眼睛看了伊达一眼,天草磨了磨牙:“你这次倒没用错成语,不过我很怀疑你说的内容真实性,迷倒万千少女的,是你老爹口袋里的钱吧?”
“喂!阿草,别老是把我当暴发户!”
“可是我没说错啊!”
“哇啊啊啊,不准人生攻击!”
“是人身攻击。”
眼看二人又开始离题万里,赭杉军远目看了看浮云,然后一本正经打断了两人:“好了,别吵了,难道你们认为男人的价值就体现在脸和钱包么。”
吵闹声顿时消失,天草眼睛一亮,立马叉腰大笑:“对了!男人的价值还是要体现在拳头上啊!”摸了摸背后的天草剑,天草二十六向伊达我流挤挤眼,“阿达,别忘记你师尊说我的资质可是比你好!”
“我不服!”一下子猛跳起来,伊达横眉怒眼地看着天草:“我不相信!为啥师尊说你比我强,你明明也没打败我啊!啊,对了!赭杉军之前有出题给我们,虽然在那一项上咱们也没分出胜负,但现在也可以让赭杉军来来评评理!”
“评就评!”一撇嘴,天草转头看向赭杉军,“赭杉,你说我和他谁比较厉害?”
“这嘛……”
沉吟了一下,赭杉军微笑道:“在未亲眼见证过你们实力之前,我不能下任何断言。不如你们演练几招给我看看?”
同时应了一声,天草和伊达两人眼中均流露出兴奋的光芒,两人抽出兵刃,却是十分默契地向对方攻去。
赭杉军看了几招,便不由连连点头——天草的招式灵活多变,采众家之长,又胜在诡异刁钻让人防之难防,而伊达虽然看似招不成招,式不成式,却往往能料敌先机,攻人之必救,打得对手憋闷之极。他微一思索,心下有了计较,便开口叫停。
“好了,我有结论了。”
看着停手的二人用小狗般的眼神将自己盯着,赭杉军不由哑然失笑,他故意顿了顿,这才续道:“在我看来,是伊达比天草厉害。”
言罢,天才二十六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而伊达却是一声欢呼,蹦得老高:“天草!这下你还能说什么!”
“哈,你们二人,还是好生体会剑圣和我的话吧。”
笑着摇摇头,赭杉军长袖一挥便向琉璃仙境外走去,他身形一晃,片刻之后已是来到了山脚。看了看天色,赭杉军长长出了口气——还有三天,是否……该再去拜会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