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章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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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姬姑娘。”
落雨纷纷，那个男人撑伞站在月华树下，一如多年前一般转头向她微笑着。灵山幽雨，万物俱静，月华已然凋零，只有残香依稀萦绕身周，衬得一切恍如梦中。
绯羽怨姬停了步看向那个男人，心下霎时恍惚。冰凉的雨丝滴在她的肌肤上，却带起灼烧般的刺痛——是梦，还是现实？她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了。
“你啊……”
红色的纸伞轻移，怨姬视野一暗，身体却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有力的手臂抱着她，温润的眼里含着七分疼惜三分责怪，然后一声轻叹在她耳边响起：“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断风尘……你回来了……”
她闭上眼，脸颊接触的布料是干燥而柔软的，上面染着男人熟悉的味道，无比让人安心。怨姬微微侧了头，呢喃般唤了对方的名，然后将头靠在了男人的肩上。
断风尘嘴角带着抹笑，他柔和地抚了抚怨姬的发，声音低低的仿佛耳语：“你是采药回来么？下次可别忘记带伞了。”
“不，我是去琉璃仙境诊治天来眼……”
“……天来眼？”
低垂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断风尘收回手，笑容依旧温文尔雅：“那你一定累了，快回房休息吧。”
“嗯。”
柔顺地点点头，怨姬又忽然像记起什么般向四周看了看：“对了，白云兄和咩咩呢？”
“那个小姑娘么？她似乎和她的新朋友出去玩了。至于孟兄……”笑容慢慢的一点点敛起，断风尘淡淡道：“孟兄大概是不愿意和我待在同一个地方吧。”
转眼向怨姬看了看，断风尘欲言又止地沉默了下，最后还是摇摇头道：“我能理解，若是忽然跑出来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把心爱女人的注意力全部夺走，换做是我也……”
“断风尘，我和白云兄只是好友！”
急急打断断风尘的话，怨姬面露焦急之色：“你不可误会！”
“你是这么想，可他呢？”
雨势渐小最终至无，断风尘仰头望了望天色然后将伞收起，他静静看着怨姬，眼神依旧温柔，但随即说出的话，却是让女子心中猛地抽痛，霎时间花容失色。
“怨姬姑娘，孟兄是个好人，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否是你等待的人，但为什么你不尝试接受他呢？”
“断风尘！你说什么！”
怨姬紧紧抓住断风尘的手臂，墨色的眸子张得大大的，内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和哀伤：“断风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怨姬……”
低低唤了一句，断风尘沉默着垂了眼，半晌之后，他才叹了口气：“我不可能留下来陪你，来到苦境，我一是为了找赭杉军报仇，第二……却是有非执行不可的任务。”
报仇……赭杉军……
混乱的思绪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更是让怨姬心乱如麻，她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景物一片模糊，竟是连眼前这心中最重要之人的面容也看不清了。抚着胸口连退了几步，怨姬只觉得心脏隐隐抽痛，呼吸间喘不上气，竟是许久未犯的心疾有复发的征兆。她垂头扶着身旁的大树，长长的刘海遮了眼，掩盖了她眸中所有的神色。而断风尘向前踏了一步，似乎想伸手扶她，可是最终却什么也没做。
“断风尘……你……有什么任务……”
一滴眼泪从眼角渗出，问不出真正想问的话，怨姬喘了几口气，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断风尘面上有些不忍，但他咬了咬牙，还是答道：“我要将《明圣天书》送到素还真手上。”
“素还真……”
飘忽的思绪无法集中，怨姬怔怔出着神，半晌后才轻轻勾了勾嘴角，极轻淡地笑了起来：“可是……素还真已经死了啊。”
“传闻而已，若不能亲自证实这个消息，我不会放弃。”
“那么……为何《明圣天书》会在你的手上？”指甲紧紧抠住树干，怨姬眼眸低垂，脸色白得可怕，竟是毫无一丝血色，“我听赭杉军说，此物是灭境三天所合著，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我对人保证过，绝对不向人透露书的来历。”听到“赭杉军”三字，断风尘脸色微微一变，他半挑了眉，顿了顿又问道：“怨姬姑娘，你……知道赭杉军现在在哪里？”
“我……”
心中莫名一慌，绯羽怨姬手指轻颤，忽的感觉身体发冷：“断风尘，你难道非要找赭杉军报仇不可么？或许玄宗真的毁了月华之乡，但、但赭杉军不是坏人，他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在帮他说话？”
语气渐渐冷了下来，断风尘眉目间有种冷冽的恨意：“不管如何，他是玄宗的人。换做是你，故乡被毁、族人全灭，自己又记忆混乱，难道你真能放下仇恨，选择把这唯一的记忆也忘却么！”
“断风尘……”
“不用说了！”
猛地打断怨姬的话，断风尘凝视着怨姬，一字一顿道：“怨姬姑娘，我只能保证，在证实素还真生死之前，我不会主动去找赭杉军麻烦。但是如果遇上，我也是唯有生死而已……你要是知道他在哪里，最好如此转告他。”
一时说不出话来，怨姬拼命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掉不下来——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她却仿佛有着一场幻梦渐渐清醒的错觉。现实的感觉并不美好，甚至比那个梦中无尽的等待还让人觉得冰冷，什么都回不到最初，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
“怨姬姑娘……我走了。”
脚步轻移，擦身而过的瞬间，断风尘的叹息如风般拂过怨姬的耳畔，轻得就如同只是幻觉。
“抱歉……可我真的是并不想……将你牵扯在其中啊……”
不去看身后摇摇欲坠的身影，断风尘一脸郁色地慢慢向山下走去，只是越走，他脸上的神色越淡，最后到了灵蛊山范围三十里以外，断风尘眼中已看不到半点挣扎和无奈。他停步站在林间，一手撑着下巴，忽然笑了。断风尘笑得极轻，但笑容中却透露出一股诡异的阴暗，和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来眼……琉璃仙境么……”
心中忽然闪过一阵不详的预感，赭杉军脚步一顿，担心地向琉璃仙境的方向望了一眼。
天草和伊达两人，真的没问题么？
摸了摸怀中素还真的信件，赭杉军一脸凝重地叹了口气——没时间了，虽然不能完全放心，但好歹琉璃仙境外有屈世途和自己所设的阵势，若不明其中变化定是无法通过。而素还真所托之事刻不容缓，却是不能有丝毫耽搁了。
心下既定，赭杉军施展轻功快速向天啸峰的方向行进，待他来到素还真所交代的位置时，不二做刚好拖着棺材来到了天啸峰顶。
“嗯？是他？”
看清不二做的容貌，赭杉军心下一惊——是那天在碧玄草堂外遇见的男子，莫非……就是他……杀了素还真……
心底猛地一痛，赭杉军撇开头，极力忍住那股难以消磨的不快。他捏紧了拳，嘴边却满是苦涩的无奈，素还真啊素还真，你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然而未待他有继续伤感的时间，天啸峰上的不二做已拔出巨剑冲身飞起，一剑纵身劈下，便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威，天啸峰在剑落瞬间应声而裂分为两半。赭杉军一凝神，掌中真气运行，化运玄术，一招风雷变日击出之时，天啸峰的另一面也有一道掌气同时发出，两道掌气刚好打在了天啸峰裂开的两半，双流并进之下，两股巨力重合天啸峰，顿时将素还真的棺木夹在了其中。
赭杉军微微有些吃惊，他远远向山的那头看去，却只见一道光芒一闪，随即人影全无。而不二做抓了抓头，背起巨剑笑了一声：“果然有安排，哈，看这下谁还能把素还真的尸体抢走！”
他朝赭杉军看了一眼，手臂挥了挥算是打招呼，然后便下了山。赭杉军犹豫了一下，心中既担心琉璃仙境的安危，又实在想找不二做问清楚素还真之事，故而有些左右为难。但眼见不二做越走越远，赭杉军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想要拦下他问个明白。
“赭杉军，请留步。”
然而一个清朗的声音却忽然在赭杉军背后响起，停下了他的脚步。赭杉军回头一看，立刻认出了来人：“是东宫先生？”
点点头，东宫神玺看了一眼已然远去的不二做，语调淡淡的：“赭杉军，素还真不希望你太过在意他的死。不二做还是不找为好。”
“阁下是素还真之友？”
呆了呆，赭杉军心中灵光一闪：“方才对面山峰上的人，就是你？”
“没错。”
眉峰一挑，东宫神玺轻敲掌心：“赭杉军，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
苦笑了下，赭杉军抱拳向东宫神玺略施一礼：“阁下虽然说得没错，只是我对素还真……”
对素还真如何？
他蓦地住了口，心中霎时有些茫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前一刻自己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下，他才长长叹了口气到：“也罢，无论如何我要感谢东宫先生上次的救命之恩，以及这次的一臂之力。”
“你不用谢我。”
嘴角弯了弯，东宫神玺就连笑容也是极倨傲的：“上次救你，是还怨姬的情，这次也不是助你，而是帮素还真这个老朋友一个忙。东宫神玺向来分得清楚，不需要多余的感激。”他盯着赭杉军，眼神很锐利，“赭杉军，我既然已经出山，素还真拜托之事我不会推辞。你若需要我的帮助，就到杨柳小苑找我吧。”言罢，东宫神玺化光离开，只剩了赭杉军怔怔留在当地，看向远处的目光，却是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章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