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第 52 章 ...

  •   段云冉往后一靠,松了结扣,将云檀珠串持在指上把玩着,“一见钟情,说话行事也比我直白多了,怎么个直白法?”

      喻春知万万没想到之前说的瞎话会成为一块大石头,然后狠狠砸在自己脚上,她咽了咽口水,“没说什么,我开玩笑的。”

      “是吗?”段云冉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一种玩味的感觉,偏生一双眼满是认真,“阿知生的好看,易了容也是瑕不掩瑜,让人一见钟情很正常。”

      喻春知不敢看他,低头去寻何霜,那小子缩在角落里装死,手背在身后冲她摆了摆,手指招的十分欢快。

      果然,人活在世只能靠自己,靠别人的后果只会是被出卖和嘲笑。

      “就一个小孩,我还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喻春知低着头,蔫巴巴的回了一句。

      段云冉一指按在信上,寻到了那句,轻声念着,“二坊主说她最喜欢年纪小长得好的人,边笑边乖乖喊她姐姐,每每听了都会心生欢喜。白习者想来很对她胃口,甚至起了带回去的心思。”

      段云冉只轻飘飘交代了一句话,主管不知道怎么称呼喻春知,就颇为慎重的称她为“二坊主”。

      喻春知听他念完生无可恋的往后一靠,这人留不得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虽然拆开来每处都出自她口,可这么一合,意思变的不是一星半点。

      段云冉念完一抬眼,眉梢轻挑,“带回去?”

      把头往花盆里一扎,喻春知有气无力回道:“人前冷酷无情,人后胡编乱造,就这样,饶了我吧。”

      段云冉屈指轻点,在“带回去”那处点过几下,便打算放过她。不过这才到一半,目光落在后面一半上,段云冉唇角微勾,“我竟不知我是如此负心薄情之人。”

      喻春知一口咬住花瓣,含糊不清道:“有感而发,夸张了一下。”

      “可能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我竟看不出来这里哪件事是我做过的。”段云冉不肯作罢,继续道:“始乱终弃,三心二意,阿知,这是我吗?”

      喻春知愤愤咬下几片花瓣,在嘴里嚼了,“年纪不大!不是你!”

      何霜没忍住漏出一声笑,被喻春知踹了一下屁股,他回头做了个鬼脸,又把头埋下去。

      段云冉轻叹一声,“这样看来,你喜欢那位习者很正常。”

      “喜欢个屁!谁喜欢……”喻春知转身吼了一句,然后声音渐渐消了,她仰头眯眼打量着段云冉,半晌后露出一个偷了腥似的笑,“还行吧,那我向你讨了他你给不给?”

      段云冉面不改色,回视时语气很温和,“好啊。”

      喻春知极快的皱了一下眉,原以为闻见了陈年老醋的酸味,却被接了这么一句,舔了一下后槽牙,“我讨回去就归我了,摸他,抱他,亲他,还有……”

      她说得很慢,一双眼和钩子一样,想从那人平静的眼波中勾出什么。被打断时她掀唇一笑,得意极了。

      “阿知,”段云冉喊完见了她的笑,也不恼,沉不住气便不沉了,一抬手,流苏扫在指尖,“过来。”

      喻春知走近,撑着手往桌上一坐,偏头看他,“喜欢我吧?吃醋了?”

      段云冉不答,手搭在她膝盖处,抬头看过来时下颌连着脖颈一线拉出优美的弧度,喻春知眼神落在上面,像是要刮下一层血肉来。

      “告诉我,他和你说什么了。”

      喻春知一手撑着桌边,向他那侧俯身,“无非是那些话,你不愿意说,自然有别人和我说。”

      段云冉手指压着一枚木珠,隔着木珠轻敲她的膝盖,像是撩拨,又像是提醒,“别去听,阿知。”

      喻春知低笑一声,往前探了探,隔着一掌长的距离看他,发现那眸子并不是完全的黑,里面也有深浅光影,像是极深的潭水,离近了才能瞧见真实的颜色。

      “你说一句,你只要说一句,我就听不见别人的。”

      潭水起了波,像是从内部涌出来的暗流,覆盖在那瞳孔表面。段云冉一瞬声音都显得低哑了,他轻声道:“阿知,你怎么不说呢。”

      他是怕的,纵使无人知晓。段云冉听见内心冷漠的训诫,不以为然。话已出口,他身上起了热意,紧张和害怕缠在一起,唯独面上冷静的出了奇。

      喻春知当然不会说,她自打发现自己对这个旧识心怀不轨后,天天担心自己说漏了嘴,写信时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哪句话有一点不对劲都要重写。

      那样的人,她是没奢望他会喜欢自己的,所以不敢泄露心意,几乎憋出了心病。

      可想而知,她发觉那人也喜欢自己时,真差点疯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走火入魔了,就是幻觉太过真实。

      她没事人似的该调戏调戏,该撩拨撩拨,大话放出去后却连人都不敢见,是真怯了,还是很委屈的怯。

      就像是惦记一样东西很久,突然有一天发现那样东西本就属于自己,欣喜若狂之余,也会觉得委屈。

      要你亲口说,要你求不得,要你明目张胆又患得患失。

      喻春知从来都不是好人,她非要坏一回,于是凑的更近,鼻尖相抵,呼吸交缠,“因为我没什么好说的。”

      段云冉垂下眼,交睫而过,低声道:“我也是。”

      喻春知轻笑,露了底的一方总是吃亏些,至少这话说出来她是不信的。她开口,却只出气音,“那你想不想亲我啊?”

      离得太近了,按理说是看不清对方的眼神的,但喻春知就是感觉到那眸子一热,几乎要压不住,“我……”

      一声轻响,喻春知退开一些回头,花架后传出颤抖的一声,“我蹲麻了。”

      “不想。”

      这人克制惯了,发觉有人,自然做不出那些事,可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喻春知随口回道,“继续蹲着,回头看见什么可别怪我。”

      耳侧一热,喻春知发觉那人仰着头,嘴唇贴得极近,“过了。”

      喻春知没动,眯着眼回忆片刻,然后道:“那天你也说过这句,记得我怎么回你的吗?”

      捏着他下巴,吻落在嘴角,“我说你得让我亲回来。”

      段云冉掐紧了手中的珠子,闭着眼,“阿知。”

      “想让我亲你就说,”喻春知摸了摸他冷玉似的脸,觉得自己眼光真是好,“不承认有什么用,你心跳的好快啊。”

      她指点在他胸口,然后又覆上掌,“别人亲你你也不躲?这里也这么激动?像揣了只乱蹦的兔子。”

      段云冉攥住她的手,力气有些大,指节都泛白,“你故意的。”

      喻春知笑了一声,又亲了亲他的嘴角,“真聪明,奖励你的。”

      眼看着段云冉快控制不住了,喻春知坐直了身子,将手抽了出来,“你继续看吧,何霜,你腿还麻吗?”

      何霜哪敢说话,这两人虽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还是能听见大半的。

      段云冉靠着椅背,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看向喻春知。

      “真没事了,赶紧过来。”喻春知还在招呼何霜,感觉到投在后脑勺的目光,头也不回道:“都叫你等着了,不该早有准备吗?”

      “确实准备了,回头,看我。”

      喻春知很顺从的回头,那人只神情倦怠的看着她,墨发半散,垂落在白衫上。喻春知眼神一顿,手搭在他肩头。

      “洗过没?”

      段云冉先笑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回道:“怎么敢。”

      “你也真不嫌弃,”喻春知撇撇嘴,“每天都穿着还是今天才穿的?”

      “今天,也许是预感到你会来。”段云冉往后面坐了点,一双眼看过来时不再冷淡,丝丝缕缕的惑意。

      “不是想看我穿吗?还想做什么?”

      喻春知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突然道:“那天你一直在楼上看我,看见什么了?”

      段云冉似乎不满话题突转,皱了皱眉,手又搭在她膝头,珠串垂下,轻轻打晃。“廊道太多,你说呢。”

      喻春知看着他的手,目光顺着伏在皮肉下的青筋脉络而动,“看见我敲门,看见我耍横,还有,”她顿了一下,在他手背上抚过,“知道我在找什么,由着我闹,你看见了那个人。”

      段云冉不置可否,翻转后将她的手纳入掌心,“随你进出,要查也可尽兴,阿知,还要什么?”

      ——这种话少脸臭的男人,最是吃软不吃硬,你低声细语哄两句,保准什么都哄出来了。

      喻春知脑中不合时宜的闪过这句话,她没憋住笑,在手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后,打算尝试一下。

      “好云冉,你知道我要什么对不对?”喻春知说完自己先受不了的浑身一抖,然后继续道:“你帮帮我,帮帮我。”

      段云冉冷眼以对,无奈此人经过最初的不适后,很快得了精髓,软下声气,睁大眼瞧他,手一下一下挠着他掌心。

      段云冉无声叹出一口气,握紧了不老实的手,“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还好意思让我帮你?”

      喻春知低着头,“成了亲再说。”

      “怎么,这回不说解我之困了?”段云冉冷哼一声,“定国已在路上,你想让我和谁成亲?”

      定国,定国,叫得可真亲热。

      穿指而过,挑了珠串在手上,喻春知低头看着上面的云纹,“你真是一点没变,什么都知道,却又要我亲口说。”

      他这十八年大半时间都居于佛寺,自觉抛世俗断情|欲,不大喜不大悲,不听也不言。偏生这混账一身本事,愣是将他那些坚持破了个干净。

      住持曾在佛像前问:“手握万物,心便空;心怀万物,手便空。云冉,你选前者还是后者?”

      云冉掌心是那人耍横蹭上的糖浆,他闭目不言,未见万物,却心手皆满。

      檀香压不下小云冉的惶恐,头一遭意识到那么强烈的愿求和掌控欲,在相处的每一日,在投去的每一眼。

      他不要自己听自己看,要听她亲口说,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的十丈红尘就在眼前,嚣张跋扈,段云冉只能服软,温声道:“已经派人去查了,你要人还是路?”

      喻春知挑眉一笑,“你要是有本事留下人,就一道送我府上。”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喻春知满意一笑,将膝上的手捉起,替他戴好珠串。“约莫还要一两个月,别着急。”

      一语双关,段云冉能怎么说,只怪自己落了这种把柄在她手上,打不得骂不得,由着她作妖。

      喻春知跳下桌子,转身欲走时想起了什么,绕到段云冉身后,手指在后领处摸到一两个裂口。

      “我咬着它想着你,你占够了便宜,我会讨回来的。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给,我与你说明白,就是故意的,就是逼迫。”

      何霜送喻春知出去时脸已经快熟了,一边走一边咬着牙说:“你太过分了,下次再有这种事起码别当着我的面,你别以为殿下接受你我就也……”

      喻春知转头看他,“就得当着你的面。”

      见何霜要恼羞成怒了,喻春知才不紧不慢的接上下一句,“他人前是正人君子,人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想让他不痛快,不是自找不痛快。”

      何霜默然不语,将人送到大门口时才轻声道:“你非要听一句干嘛,明明知道彼此的心意。”

      “情趣懂不懂,”喻春知笑了笑,懒懒招了一下手,下了阶穿街入巷,“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况且,她还是怕的。

      何霜回去时脑子里还转着那句话,段云冉一下又一下掐着木珠,他上前想拿过之前的供词和信时,无意中扫到最上面的信。

      “殿下,你为何不跟喻姑娘说清楚。”何霜今日胆子格外肥,心里替他们着急,还敢直接问出口。

      段云冉大概是懒得和他计较,嘴唇轻动念着不知名的经文,手中珠串转过一圈才开口,不知是说与谁听。

      “我为何要和她说清楚,不明不白,能贪得能偷来的东西就能多一些。”

      从小相伴,情意之深朝的是哪个方向,她拿我当挚友、兄长还是旁的什么,怎么敢捅破了问,只好一步一步诱哄。

      深藏的欲念乍然见光,怕她躲开,又怕她不躲。若只是贪鲜好奇,我该如何?若日后生变,又该如何?

      见一分喜欢,涨一层私欲,瞧一眼都是折磨。

      他,也是在怕。

      段云冉声音轻飘飘的,整个人靠进椅中,阖眼轻叹。

      何霜这才意识到这人才刚十八,未及弱冠,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也会有害怕和踌躇不前的时候。

      他撑着桌子想说什么,良久无言,最后拿过桌上的一沓纸出去了。

      他无法替其中任何一人作保情意几深心意不变,自然不能拿这种话劝喻春知或殿下,经年的爱恨,尚需慎重和磨合。

      门轻轻合上,风过廊下,竹帘动。蝉声不断,闷热灭于冰盆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