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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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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牢里的人都招了,这是录侍记下的供词。”
何霜将半寸厚的烤边纸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边站着。段云冉将手上的折子写完,然后看向他。
“去换身衣服,血味太重,下次别亲自去了。”
何霜愣了一下,行完礼就出去了。最近殿下越发重用他,将好多事都直接交给他处理了,他虽有肝脑涂地之心,奈何也只能在做事上更加卖力。
私牢他不是第一次去,但之前从没进过那么深,往往和人说两句话就被送走了。这次虽只是在各牢门前远远看着,却也沾了一身血腥味,他自己没察觉,倒是扰了殿下。
何霜退到门口,有些不安的抬头看过去。殿下坐在书桌后,抽出供词看着,面上瞧不出一丝波动。
段云冉似有所觉,抬眸看过去时门已经关上了,他垂着左手,扣指摸着流苏,右手搭在纸页上顺着目光落处滑动。
何霜年纪太小,他有心再养两年,但留给他的时间可能连两年都没了,索性顺势交付,手忙脚乱一阵,总是能收好的。
还有关于隐市之事,官员他没抓,却将他们的身边人都关了起来,两边施压,总是能套出些实话的。
此举虽冒险,却也能很好的震慑段汇,前些日子因为京郊纵马案没少和他交手。明面上尘埃落定,暗地里谁也没饶了谁,段汇在嘉合帝面前告小状,段云冉就将他豢养雅妓的事宣扬出去,最后是钟老亲自来刑部一趟,这事才算了了。
段云冉将那胆小如鼠的兵部尚书之子往私牢里一扔,还没等上刑呢,见了几场行刑就哭天喊地的。何霜将人扔到长公主府门前,回来禀告时一脸嫌弃。
段云冉不怕打草惊蛇,就怕那蛇缩洞里不出来。他抓人没落把柄,却到底是明目张胆,案子进了刑部他往桌上一扣,没人再敢过问。
这些人受了刑嘴就硬不起来,什么话都抖落了,段云冉边看边记下,没一会又攒了一堆把柄,关于自己的还真没多少。
他是两年前接触隐市的,那时候隐市还只是京中异人扎堆的“地场”,段灵毓花钱他使权,一年间“地场”改头换面,不仅官方的记录销了,还构建起四通八达的出入口。
有人留意到那一年间许多铺面异常变动,且都经了同一人的批准,好巧不巧这人在做完这些事后受了九殿下的提携,连连升迁。
蛛丝马迹虽不明显,顺着摸起来也能收罗一堆证据,地契私卖、钱权交易和未登记货物流通等,九殿下金口一开,自然多的是人给他行方便,追究起来他是跑不掉的。
段汇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查明他和隐市的联系,然后扣他一顶图谋不轨的大帽子。
段云冉看的快,等何霜换好衣服回来后,他已经将供词推到一边,提笔速写,不一会儿写满了一张纸。
他低头细察,脸上露出笑容,淡漠的,冰冷的,甚至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陛下也说过,他这么多孩子中就段汇最笨,脑子挺好,总用不对地方。”段云冉看向何霜,“你说呢?”
何霜大着胆子回道:“他要想对付殿下就不应该动隐市,打蛇打七寸,他找错地方了。”
段云冉手中大小势力很多,却从没打过隐市的主意,他当初费的心思不少,等段灵毓一接手就将自己的人全撤了出来。
何霜了解不多,却也知道那段时间殿下动了多少关系费了多少心血,难不成殿下早知道有人要拿此事做文章?
“殿下,你早料到了吗?”
段云冉摸了摸腕间的珠子,“怎么可能,我要是早料到了绝对挖好坑等他往下跳了,哪至于费这么大功夫。”
“隐市迟早会露于明面,陛下不知道,满朝文武却有一半听过甚至派人进过。段汇不过是想将我和隐市绑起来,一同见了光,我就算洗脱了,陛下心中也会埋下一根刺。”
段云冉眯了眯眼,顿了片刻,“白费功夫罢了,那根刺已经埋了十几年了。”
何霜不敢说话,低着头沉默半晌,才听见一声吩咐,“你将这封信和供词一道送去钟府。”
何霜上前想取信,却听见头顶瓦声作响。他顿时肃目横鞭挡在殿下身前,仰头静待。
喻春知想悄无声息的进府实在太容易,可刚进了是非堂她就浑身一寒,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盯上了,她脚踩假山攀上树枝,一枚飞镖扎在她刚刚藏身的地方。
她倒吸一口冷气,面上却挂着笑,在树枝间来回躲闪,飞镖几次擦着她的脸和头皮而过,她笑意更深,眼见几抹黑影朝这边飞来,她脚踏枝干冲向屋顶,落在正脊上,很快便从檐下越上十几人。
喻春知敢确定这些人她都没见过,她舔了舔唇,十分想试试这些人的本事。但察觉到脚下宫殿内的人后便放弃了,惨声大喊道:“云冉,救我!”
她是使了内力喊的,旁边的人被她喊的一懵,也不敢擅动,握刀捏镖的盯着她。何霜接到殿下的眼神,连忙跑出去,看见上面那一圈人,都怕他们踩塌了屋顶压着殿下。
“都滚下来!”然后瞪着笑嘻嘻的喻春知,“还有你,赶紧下来。”
片刻后,喻春知乖巧坐着,捧着热茶小心翼翼打量着段云冉。
段云冉坐在书桌后不说话也不看她,自她进来后都没分她一个眼神,连放在桌角的纸袋都没打开。
何霜在屋外训完人进来,被这奇怪的氛围弄得也闭了嘴,挪到喻春知旁边,斜眼瞧她,“作死。”
喻春知又瞧了一眼段云冉,才小声回道:“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何霜也跟着看了一眼,段云冉面无表情的看着带回来的卷宗,根本不想搭理这屋里另两个喘气的,“惊着了,没喜,你贸然前来,若我和殿下都不在,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她就得手下留情,那些人虽然厉害,到底是养出来保护人的,真动起手来她还得注意不能弄残弄死了,免得段云冉身边缺人。
见喻春知沉默不答,何霜以为她是得了教训,劝了这边又想去劝那边,没挪两步就被殿下一个眼神劝退了。
段云冉冷眼看着何霜缩到花架后面,然后对上喻春知的目光,喻春知十分讨好的一笑,然后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何霜从花架后探出一个脑袋,冲喻春知啐了一口,“呸,真怂。”
喻春知睨他一眼,用眼神表达了“彼此彼此”的回应。
和以前一样,段云冉生气喻春知就犯怂,喻春知一怂段云冉就心软。段云冉轻叹一声,“自己说,错哪了?”
喻春知十分识时务,张口就来,“我不该不打招呼就过来,不该正路不走走歪路,不该来找你。”
这三个中就第二个算是自我检讨,第一个是诉委屈,第三个则是存心逗人。她说完就憋不住笑了,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段云冉刚刚因为担忧后怕生起的火气被她一点一点抖灭了,却还是拧着眉语重心长道:“各处暗卫不离守地,很多都没见过你,更何况你还易了容。”
“嗯嗯,我事先不知情,情有可原,知错能改,生气是狗。”喻春知说完飞速抬眼,见他没变脸色才大爷似的往后一瘫,瞬间嘚瑟起来了。
“哎,能怪我吗?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飞镖就砸过来了,那大刀长剑的,我都要吓死了。”
“知道怕下次就老实点,”段云冉无奈道,将纸袋拿到面前,“这是什么?”
喻春知看起来心宽似海,嘴上却密实,不清楚何霜知道多少,她就随口道:“不能白日宣的东西。”
段云冉手一僵,将抽出一角的纸推了回去。
何霜更是猛地一转身,架上的花盆被撞了下去,喻春知弯腰一捞,然后起身放回去。
“你居然…你还要不要脸?”何霜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睛都快瞪出来的,一双耳朵红的滴血。
喻春知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手扶着架子看了一会,“怎么了,你没看过?那等你家殿下看完了你也看看,都十六了,不小了,该知道知道了。”
段云冉觉得刚才可能是鬼迷心窍了,将纸袋里东西一并抽出来,扫过几眼便知道是教坊那边的。
何霜忍不住投去一眼,没见着什么不堪入目的图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恶狠狠瞪向喻春知。
喻春知笑得十分猖狂,差点又打翻了花盆,她推了几下架子将何霜挤进小角落里,防止他冲出来咬人。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的时候,段云冉突然发声,“何霜十六便不小了,我十八是不是显老了?”
“啊?”喻春知闻声回头,看见那人含笑的一双眸,有些纳闷,却很嘴甜的回道:“不老不老,和我一样,风华正茂。”
“嗯,那笑起来如何呢?”
段云冉很少露出大笑或者太过的表情,此番已是难得一见,总是黑沉沉的眸子沾了水光,半掩在长睫之下,唇红齿白,上扬的唇角旁还有小小的梨涡,像是窝着一汪酒液,一眼即醉。
喻春知愣在那不出声,何霜也被这突然的一笑惊到了,等反应过来后推了推喻春知,“问你呢,好好说。”
喻春知大概是没办法好好说了,她眼都直了,像是自言自语道:“能给我亲一口吗?”
虽然已经接受两人关系变质了,何霜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还是头皮一炸,然后往地上一蹲,小声嘀咕:“都当我死了吧。”
段云冉目的达到便瞬间收了笑,冷着脸看她,“不是喜欢笑起来乖的吗?”
喻春知这才回过神来,看见他手中拿着的那张纸,解释十分苍白无力,“我就随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