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富贵，互相汪》不见江山

50、第 50 章

　　白纱在空中渐落，又被一只手接住，随着身姿轻转。身着贴身软衫的少年像林间展翅的雀，羽翼乍开，白纱如尾羽，落在背上，垂下一截轻轻晃动着。

　　忽而环臂下蹲，白纱荡起，他旋动身姿，雏凤起舞般，却再度被白纱盖住，颓然跌落。

　　他侧身躺着，汗从额头到眼角，滑落至地时一声轻响。

　　门被敲响，他闭着眼不想答，敲过三次后便没继续敲了，一道散漫的声音响起，“小白白，给姐姐开个门。”

　　他蹭了蹭木料地板，笑了一声，又轻叹，起身动作很慢，慢到那人极不耐烦补了一句，“再不开门，就没有新衣服穿了啊。”

　　他靠着门框，没有在意她身后的人，“你真来了。”

　　“是啊，”喻春知应了一声，然后将他搭在手肘上的白纱往上牵牵，“你瞅你衣服都不好好穿，多大人了都。”

　　她动作太自然，导致白行之都没想起来拦，等他披上白纱后才回过神来，弯眼一笑，“十五。”

　　纵使喻春知总觉得自己风华正茂，架不住身边年轻水嫩的小孩太多，何霜十六，白行之十五，还有自己家的枚阳才十三，一下就衬出她年纪大了。

　　她叹了口气，错过他往里走，“我两年前也十五。”

　　白行之收了笑，冷冷看了门外人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将门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主管苦着脸，从旁边的空室里拿出一张凳子，搬到门前坐下，心中已是愁云惨淡。

　　看吧，刚说完就得防上了，自己可如何和公子交代呢。

　　喻春知也不意外那人没跟进来，找了矮榻坐下，将画纸拿出来举高了晃，“你白姐姐让我带给你看看的，尽量别有意见啊。”

　　白行之接过也不急着看，往她身边一坐，又是那少年味十足的笑，“这次总可以说你叫什么了吧。”

　　喻春知往靠背上一倚，打量着他，倏忽偏脸一笑，“小鬼，你的眼神不对劲啊。”

　　上次来时这小孩还冷冰冰的，又是问话又是提醒的，现下软乎乎的，一触到她目光就笑。

　　白行之十分坦然的一点头，手指摆弄着白纱，“我跳舞时总想着你，明明答应了要来却总不来，我对你好一点，你以后常来，行吗？”

　　那个“行吗”加的很勉强，几乎像是命令，喻春知却不恼，她对年纪小的长得好的总是十分宽容。

　　“凭什么你好一点我就来看你？”喻春知好笑的反问。

　　白行之一抬下巴，“你不是吃软不吃硬吗？”

　　喻春知无言以对，只好生硬的转开话题，“以后叫姐姐就行。”

　　“姐姐，”白行之乖乖叫了一声，然后狡黠一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不好，看你的图去。”喻春知直接拒绝，并且闭上眼不看他。

　　白行之脸上的笑垮了，闷闷不乐的展开图看，扫了两眼之后便放下了，“没意见，就这样吧。”

　　喻春知敲着榻边的手一顿，然后便掀开眼皮看过去，白行之将图纸放在一边，委屈巴巴的低着头。

　　“不可言喻的喻，够了吗？”喻春知无奈道。

　　白行之见好就收，又扬起笑，“喻姐姐，下次来说名字好不好？”

　　“滚一边去，”喻春知翻了个白眼，“既然没问题你就自己送去绣坊吧，我就先走了。”

　　喻春知说要走，其实人还半倚着靠背，都没动弹一下。

　　白行之看着她，突然说：“再陪我说会话，我就告诉你上次那个人的事。”

　　这小子太上道了，喻春知有些惊异的将目光投向他，半晌后轻笑，“原来知道我想问什么啊，要不先聊聊你是谁。”

　　白行之笑意不减，只是眸中火光灭了，“我谁也不是，什么也不会，只会跳舞，我没在帮谁，喻姐姐，我只是白行之。”

　　喻春知没说话，眼神在屋中转过一圈才落到他身上，“我还以为是为了和你白姐姐配个姐弟名呢，上次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走，却没提醒那个人，是为了什么？”

　　“我不喜欢她，”白行之一皱眉，“但是你却没抓她，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她是为了试试那个人的重要性，顺便看能不能找出别的同伙。玉公主的人抓在手上，顷刻就断气，不是牙里□□那种低级玩意，更像是意念控制的，跟养蛊一样，邪气得很。

　　喻春知没将这些说出口，她只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算什么，你也知道我抓住了她没什么用，所以来找你了啊。”

　　白行之避过她的目光，那双眼里含笑带撩的，眼尾一弯他怕自己就守不住口，“我只说那个人的事，你不听算了。”

　　嗤笑一声，喻春知坐直了，探身看他，“见我第二面便如此情深意重，我当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原来仅到这步吗？”

　　白行之咬咬唇，像是要辩解，片刻后干声道：“只能说这些，你还连名字都没告诉我呢！”

　　“啊，那你说吧。”

　　“她是南域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跟踪她，反正她背后主子很是厉害，你若是因为一些小事，我劝你尽早放弃。”白行之边说边观察喻春知的反应，那人维持着笑容不变，听到警告也只是笑弯了眼。

　　“还有呢？”

　　白行之瞥她一眼，继续道：“她此来南域应该是拜访某位大人物，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教坊只是第一处，不是牵起一根绳就能串到一起的。”

　　这倒是出乎喻春知意料，毕竟只是送个信，没想到还过五关斩六将的。她咬了咬牙，“那你起什么作用？”

　　白行之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搭桥，让她能顺利去第二处。”

　　“问你第二处是哪你会说吗？”

　　“如果我知道的话，可惜我不知道。”

　　喻春知也不知道信没信，扶着榻边小架站起身，“虽然我觉得你是害怕我揍你才自己主动说的，但是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白行之也跟着站起来，他和喻春知差不多高，手长脚长的往那一杵，一张脸初脱幼态，灵气逼人，“我说了我想让你多来见我。”

　　少年的目光炙热，喻春知不躲不避，对视半晌后抬手摸了摸他细软的发，“小鬼，我不喜欢比我嫩的。”

　　白行之眼中闪过沮丧，却挺直脊背，直视着她道：“我没说我喜欢你，所以你不可以躲我，你必须来见我。”

　　喻春知几不可闻的一叹气，收了手往外走，“上次那料子难寻，等衣服到了我会来看的，毕竟花了不少钱。”

　　白行之眼睛一亮，追着她问道：“你替我买的？”

　　喻春知冷哼一声，“我先垫付的钱，你记得还我啊。”

　　白行之重重一点头，“你下次来我就给你。”

　　不来就赖账吗？喻春知气笑了，将门一拍，将巴巴跟着的人关在里面，白行之拽了两下没拽动，笑着喊道：“姐姐，一定要来啊！”

　　等里面脚步声渐远，喻春知推了一把主管，主管很乖觉的让出座，喻春知往凳子上一坐，靠着墙嘀咕：“手段太高，差点没抵挡住。”

　　主管蹲在身旁，小声问道：“所以是抵挡住了吧？”

　　喻春知学着他的样子也压低声音说：“勉强，他比你家公子可直白多了。”

　　主管：“……是吗？”

　　“年纪又小，笑起来乖的要命。”

　　“……”

　　喻春知幽幽叹了一口气，“而且我和他见面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半个时辰。”

　　主管思索半晌，义正言辞道：“说明此人轻浮。”

　　喻春知沉吟片刻，“他长那么好看不会是轻浮之人，也许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主管：“……”长得好看和轻不轻浮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我可喜欢别人叫我姐姐了，哦，要长得好看的，唉，我都想把他塞袖子里带回家。对了，现在教坊也算是我的了，可以吗？”

　　主管不敢直视喻春知光亮大盛的双眼，已经能预料到自己被扒皮抽筋下锅油炸的惨状了，生无可恋道：“记得先抹脖子，好歹相识一场。”

　　喻春知：“……啊？”

　　主管打算垂死挣扎一下，“姑娘觉得公子会同意吗？”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喻春知，却见她瞬间没了劲头，蔫头巴脑的说：“他要娶别人了。”

　　主管瞪大了眼，喻春知哀怨的看着他，“他亲我抱我还咬我，然后将我狠心抛弃，说要娶别人。”

　　主管：公子原来是这样的公子吗？

　　“你有媳妇吗？你媳妇有这种烦恼吗？我整日里思来想去，一个人苦闷极了。”

　　主管下意识和“这样的公子”拉开差距，“我没有，要是有了肯定一心一意，绝对不会抛弃她。”

　　喻春知将一口气叹出深宫怨妇几十载的感觉，“你这样就很好，男人有钱就变坏，他以前不这样的，这么多年风里雨里，我一朵娇花都熬干了，他却连水都懒得浇，我真是，真是……”

　　像是说不下去了，喻春知把脸埋进掌间。

　　主管愣在那，双膝着地，弯腰偏头想看清她，语气有些焦急，“姑娘你先别哭，也许是误会了呢，公子连教坊都肯交给你，对你肯定是一片真心。男子汉大丈夫，也许只是嘴硬而已呢。”

　　“你觉得他对我一片真心吗？”声音闷闷的。

　　“是，绝对真心，公子当日在楼上一直看着你，那眼神我绝不会看错。”

　　贴着掌心的唇一勾，喻春知抬起脸来还是一副委屈难受的模样，“可他要是一直嘴硬下去，这日子可还怎么过啊。”

　　主管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管公子的家事，眼珠急转，突然定住了，“说开就好，以我对公子的了解，这种话少脸臭的男人，最是吃软不吃硬，你低声细语哄两句，保准什么都哄出来了。”

　　要不说配呢，我也吃软不吃硬。喻春知喜滋滋的想着，面露感激的看着主管，“可我们刚吵过架，我……”

　　“缺台阶是吧，我给你架一个，我那刚好有几份文书需要交给公子，便麻烦姑娘跑一趟了。”

　　“那怎么好意思，”喻春知嘴上客气，却已经站起身来。

　　主管带着她去了五楼，在桌上找出几封不太重要的汇报信函，想了想又取出一张白纸写了什么，把东西一并装入纸袋后，他走到门口将纸袋递过去，郑重道：“按理说这些应该由专人送，所以……”

　　“放心，我不看。”喻春知了然道，然后乐颠颠的走了。

　　当然，此刻刚过足戏瘾又找了借口去见人的喻春知并不知道，就是因为这句不看，半个时辰后的她会后悔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