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村花》言织梦

37、傀儡

　　白薇还未回答秦玉的问题，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循声望去，就见李云霄摇着扇子走进偏厅。

　　不得不说李云霄面容英俊，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优雅，称得上是玉树临风。

　　不过李云霄长得好不好看，也无法打消秦玉的顾虑与警惕。

　　在不清楚李云霄是什么立场的情况下，秦玉不打算表明身份或者泄露过多的情绪。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李云霄对秦玉还有白薇的态度倒是彬彬有礼，似乎真把他们二人当作了客人。

　　“九千岁言重了。”秦玉朝李云霄拱了拱手。

　　“怎么会重呢，毕竟我强行‘请’你们二位来我这行馆做客。”李云霄说着走向主位，在经过白薇身前时，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应该的，毕竟舍妹说了令人误解的话。”秦玉继续与李云霄客套道，“九千岁想了解什么尽管问，舍妹与草民一定据实相告。”

　　李云霄很清楚秦玉根本没有妹妹，即使他有堂妹表妹，她们也在多年前的灭门惨案中死了。

　　所以眼前的这名女子与秦玉断不是什么兄妹关系。

　　不过李云霄没有戳穿秦玉，而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二位怎么称呼？”

　　“草民姓白名玉，舍妹单名一个薇字。”秦玉神情自若地给自己取了一个假名。

　　“白玉白薇是吧。”李云霄念着秦玉取的名字，随口赞道，“白玉无瑕，人如其名啊。”

　　“千岁过奖了。”秦玉装出谦逊的样子，回应李云霄的夸赞。

　　“你和你妹妹住在什么地方？”李云霄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药王谷。”秦玉据实相告。

　　他未隐瞒这部分，也在李云霄的意料之中。什么时候该撒谎什么时候该吐露事情，李云霄认为秦玉精通此道。

　　“药王谷，莫非二位就是江湖中能治百病的药王传人？”李云霄故作讶异地眯了眯眼。

　　“治百病谈不上，只是略懂医术罢了。”秦玉一改先前的惶惶不安，像提起自己殚精竭虑也要完成的事业般，眸中带光地看着李云霄，“治病救人，是草民一生所学，亦是一生所求。”

　　听到秦玉这番话，李云霄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而白薇则错愕地扭过头望向他。

　　秦玉说的话令她想起了自己，她曾经也对那个人这么说过。

　　她是什么时候与他相遇的？大约是一年前，她替梅园戏班送跌打损伤药，路过朴素的小院子，听见里头飘出“咿呀”的声音。

　　远远地，她瞧见一个纤细人影在半卷的草帘后头，两手操纵着数根细长的提线玩着悬丝傀儡。傀儡长发飘飘，面容清秀，在那美丽又白皙的十指操控下，栩栩如生地舞动着。

　　从领路的小厮那里，她知道了这抹倩影叫竹曲，是别的戏班转过来的傀儡师。

　　听小厮说这傀儡师不是一个人来的梅园，还带着两个特别安静的师妹。

　　戏班里很少有女人，更别说一下子来了三个。

　　不止她感兴趣，戏班的常客也兴致勃勃。

　　竹曲。

　　篱笆外，她默默记住了这个傀儡师的名字。

　　其实她没怎么和竹曲聊过天，她离竹曲最近就是偶尔擦肩而过的那一两次。至于她知晓他真实身份这件事，纯粹是一场意外。

　　那是半年前的一天，一如往常般热闹的江州城里，名声远播的大乡绅楼员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鬼使神差地走向月湖，“噗通”一声跳进了碧油油的湖水中。

　　没发出一丝呼救，便沉得无影无踪。

　　她与其他围观的路人一样，对这一幕感到无比惊讶。

　　幸亏月湖上停着不少小船，一位离得较近的船夫将落水的楼员外给“捞”上了岸。

　　她挤过人墙，以大夫的身份靠近楼员外。

　　蹲下身，她探了探楼员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了气。伸手抬高楼员外的脸，她仔细查看了他的口鼻。

　　接着，她变了变眸色。

　　视线从楼员外的四肢移向四周，她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看见了竹曲。

　　竹曲面无表情地站在人堆里，然后在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前，掉头往梅园的画舫走去。

　　她放下没得救的楼员外，匆匆忙忙地跟上竹曲。

　　“白薇姑娘。”绿柳荫荫的湖畔，竹曲停下脚步，喊出她的名字。

　　她跟着停住步子，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白薇姑娘今晚要来看奴家的戏么？”竹曲转过身，巧笑嫣然地望着有些局促的她。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嗯？”竹曲挑了挑眉，像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杏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竹曲道：“楼员外是你杀的吧？”

　　“……”

　　闻言，竹曲的笑意微微一僵，随即朝她走来。

　　“白薇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竹曲侧过脸，贴着她的耳畔轻轻地问。

　　“我知道。”她感觉到从竹曲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可仍旧壮着胆子回道。

　　“白薇姑娘真会说笑。”竹曲掩嘴轻笑，“大家都瞧见了，楼员外是自己投湖淹死的。”

　　“他不是淹死的。”她一口否定竹曲的说法，“我刚刚检查了楼员外的口鼻，里头很干净，没进什么泥沙。”

　　“这又如何？”竹曲似乎有点好奇她答案地追问。

　　“人如果是生前落水，口鼻必定会因呼吸进泥沙，只有死后落水气管紧闭口鼻内部才干净。”她按照以往的经验答道，“所以我断定在落水前，楼员外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不愧是白薇姑娘。”竹曲笑了笑，又问，“可奴家还有疑问，如果楼员外入水前就死了，那他是怎么自己走到湖边？难道有人会赶尸不成？”

　　“我不清楚是否有人会赶尸，不过我曾听闻江湖有一种叫‘傀儡术’的武功，修炼此功者能通过丝线操纵人或物的行动。”白薇看向竹曲娇美的侧颜，当目光停在那线条优美的脖颈时，她的嗓音顿了顿“就像你平时在台上表演的悬丝傀儡那样。”

　　她在楼员外的四肢关节处发现了如发丝般细小的银线，也许其他人会把这些当作衣服的线头，但她不会。

　　“白薇姑娘了解的东西真不少。”分不出是真心夸她还是嘲讽她，竹曲慢悠悠地说，“你只当一个大夫可惜了。”

　　“我不觉得可惜，医术是我一生所学，也是一生所求。”更是她唯一会的，除了专研医术，她找不到也没有其他想做的事。

　　“白薇姑娘还看出了什么？”竹曲撩起她的几缕发丝，冷不丁地问。

　　“你…是一个男人。”之前与他都只是点头之交，她从未如此之近地观察他。

　　“为什么不直接去官府那里揭发我，你这样不怕我杀了你灭口吗？”竹曲改了自称，他望入她的杏眸，等着她的回答。

　　面对他隐藏着危险的眼神与语气，她却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杀楼员外？”

　　“任务。”他简洁地回道。

　　“你一直在做这样的任务？”仅凭外表，他一点都不像做这些脏活的人。

　　若不是他干脆地承认：“对，我师出狮虎坛，本职是杀手，做傀儡师也不过是方便我四处行动。”

　　“杀手……”她喃喃地重复他的话。

　　“怕了？”他握紧又松开她的秀发，饶有闲情地把玩着。

　　这一次她没有摇头亦未点头，而是凝着他说：“你不会杀我。”

　　“何出此言？”他的线已经横在她的颈后，只要她的答案不能说服他，他就会毫不留情地解决她。

　　“我不是你的任务，而且……”她放慢语速，清晰地说道，“我的头发上有毒。”

　　“……”竹曲低头看向掌心，果然如她所言开始微微发黑。可竹曲非但没气恼，反而加深了唇角的笑纹。

　　“白薇姑娘，是我小瞧了你。”

　　于是她与他就此结下了缘分。

　　白英曾问过她，是不是喜欢竹曲。她的答案是不知道。

　　“哥哥，从我出生起你就陪着我。”她轻抚着铜镜，凝视着镜中的另一个自己，“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和我是这个世上最遥远的两个人。”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就像那悬丝傀儡，被白英牵引着往前走。这个身体是她的吗？这个想法是她的吗？包括行医救人的目标，是白英的，还是她的？

　　她分辨不出。

　　她究竟是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还只是白英因为讨厌身体是女人，所以幻想出来一个妹妹也就是她，代替他面对这一切。

　　竹曲并不晓得她有癔症，每当她和竹曲相处时，白英总是有意退让，没有在竹曲面前出现过一次。

　　这是白英对她的体贴，还是补偿，她不得而知。

　　“我不会嫁人，我会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她愿意交出这副身体，即使是做他一辈子的傀儡。

　　行馆中，思绪回到当下的白薇望向李云霄，一字一句道：“民女不认识什么刺客，民女今晚来月湖只是为了欣赏花灯。”

　　李云霄什么也没说的盯住白薇，就在此刻门外忽然跑进来一名护卫，朝李云霄报告道：“千岁，找到刺客了。”

　　“哦？什么地方？”李云霄从位子站了起来。

　　“就在行馆旁边的巷子里。”护卫回道。

　　“这个刺客真执着。”李云霄拿起扇子往门口而去。然而当他经过护卫面前时，护卫却悄悄举起了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