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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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听完这一曲，戚少商伫立在小院门口，思绪慢慢从云端落回大地。
不是没听过女子唱小曲，开封倚红楼的当家红牌云裳，也唱过这一曲《皂罗袍》，只不过完全无法和刚才的所闻相提并论。似是一女子闲闲地开口清唱，但每个字都低吟婉转，一曲三叹，直让人觉得心里最深处的某汪清水被触动，纯净，不含一丝杂质……
这位良辰姑娘，有如此美妙的声音，为何会在一处小戏班子里落脚……而她的声音，又如此干净，干净得让人本能地想去相信她，保护她。
带着疑惑戚少商跟着叶曦迈入小院，一下子冷不防怔住，眼前的情景……一点点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戚少商说不出这是什么，但这感觉就是让他不舒服，很不舒服……
一个瘦削的女子静静地坐在院中一块天然石凳上。她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白，非常的白，白得仿佛连骨头都是透明的，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如玉般的光华。淡紫的罗衫披在她盈盈一握的肩头，好像如果多使那么一点劲，就会把她的肩捏碎。一头长长的乌黑云鬓并未盘起，由一只翠玉簪子松松挽过一个结披在身后，乌发及腰。面庞精致得不似人间女子，眉眼的线条流畅得浑然天成，该是由哪位神仙在一块美玉上一点点打磨出来的才对。尽管闭着眼，却让人止不住地想，若这双眼看着自己，里面该是整个苍穹碧落的星光……
江湖第一美女息红泪怕是也比不上她吧……不过这问题戚少商没功夫去想。因为那女子膝头趴着的，不是顾惜朝是谁？只见他闲散地闭了眼，席地而坐，脚边搁着把七弦琴，头靠在那女子的膝上。而那女子绝色的脸上表情平静，看不出悲喜，正一下一下抚着顾惜朝的卷发。
戚少商看在眼里，真是说不出的暧昧。而顾惜朝与那女子在一处，竟也没比她逊色了去，一样的肤白若脂星眉朗目，清逸得不似凡人——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戚少商强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深吸一口气隐忍般开口：
“在下戚少商，阁下可是良辰姑娘？”
良辰本正抚着顾惜朝头发的手停住，轻轻地把他的头扶好，柔声低低地说了句“小晨，快起来”，然后站起身，依然未睁眼，向着戚少商这边盈盈一拜：
“久闻大名。小女子正是良辰。”
顾惜朝被戚少商这一打搅，并未显恼怒，他从地上慢慢地起来，站到良辰身后，朝戚少商一笑，算是见过。
戚少商只觉得心里都要燃起火来——他这是什么意思！生生地扼住那不快和烦躁，暂不理顾惜朝，强自笃定地问：
“良辰姑娘为何不睁眼看看在下？”
女子一愣，然后缓缓地睁了眼。并非想象中的星眸灿目……她的眼神空洞而涣散，没有一丝焦点。
原来竟是个盲女……
“是在下冒昧了，还请姑娘原谅……良辰姑娘，我有些话想对你身后之人讲，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良辰点点头，这边叶曦走过去扶她进了屋子。
戚少商转过头来，看着顾惜朝，后者依然悠闲地站在那里，带着些好奇，脸上微微地笑着。戚少商为这纯净的笑呆了一瞬，原来的那个人几时这样笑过……这笑容如此云淡风轻，使他心里的那些压抑开始不由地消退。戚少商惊讶自己刚才竟会差点控制不住……他也不知道，到底不舒服在哪里？是替晚晴不平吧……或者，是嫉妒顾惜朝……甚至，是嫉妒那个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甩甩头，定了定心神，顾惜朝正看着他呢……戚少商还真不习惯面对这样的顾惜朝，纯洁，无害，温驯。
咳了一声，戚少商开口问：“你真的不认识我？”
“认识。”回答得干脆利落。
不由得张大了嘴，他刚才说什么？认识他？！
戚少商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人耍了，恨意突然一下子涌上心头……
“你是那个会帮小孩子捡风筝的人。”
呆立……
随着那股恨意聚起的浑身力气仿佛又泄了……心里的恨意消失，被莫名的失落填满……刚才一瞬间，虽然恨，可与恨一起的，还有喜悦……此刻戚少商甚至想，自己刚才是不介意被他骗这一回的，只可惜上天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怎么知道我会帮那孩子捡风筝？”
顾惜朝笑了，仿若春风拂面，“我也不知道，可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告诉我，你会帮那个孩子。”
戚少商心里一暖，嗯，熟悉的感觉……
“你可记得你自己？”
“我不记得了……不过，我们该是认识的吧？先前在马厩，你不是叫过我‘顾惜朝’？”
“是，我叫你顾惜朝，顾惜朝就是你。”
“我们是朋友么？”
戚少商一愣。先前在鱼池子，佯装被魔药控制时，顾惜朝曾问他：“你和顾惜朝之间，若是没有你死我活的仇恨，会是好朋友么？”他当时说“会”。现在，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纯净又那么熟悉的脸，戚少商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我们，是知音。”
然后，顾惜朝的笑，如三月的花开，肆无忌惮地渲染开来。
戚少商伸手拉过顾惜朝的手，不经意地搭在他腕间。心里忍不住叹，这腕子真是细弱……抬眼观察顾惜朝的表情——他似乎一开始想把手抽回来，可好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安分地任戚少商扣着他的脉门，一脸乖顺。
探了脉，内伤已无大碍，内息也较平稳，不像是得了失心疯般的突然失忆，只不过他的内力只剩下大概不到往日的三乘，其余的像是被一股力量封住。只可惜自己不是大夫，也探查不出更多的名堂来。
松开手，戚少商笑着问他：“你就这么相信我，把脉门让我扣着？”
顾惜朝也笑：“你说的，我们是知音。而且，我觉得你，很熟悉。直觉告诉我，你不会伤害我。”
戚少商有些感动，他竟这样平白无故的信任他……转念想到，相识那年的自己，不也平白无故地相信他么……那之后发生的事……呃，还是不要想了。
“你……”戚少商想问问他和苏良辰的关系，张了嘴又不知道如何问，毕竟这是人家私下的事……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了另一句：“你的那匹马，无双，跟了你很久么？”
顾惜朝点头，“它救过我的命，我被三娘他们救了后，一直跟着我。无双很通人性。”
“你和良辰姑娘……你们……嗯……关系很好？”戚少商低了头小声地问。
没听到回答，抬眼一看顾惜朝正睁了亮晶晶一双大眼盯着自己。该死！他干嘛要像个小偷似的小声说话，又不是做贼心虚……
“你真的想知道？”顾惜朝挑了半边眉毛反问他。
啊啊，熟悉的表情啊……
“可我不想说！”不等戚少商回答，那个人就欠扁地冒了这一句出来，说完还闭了眼脸一扭朝天望着。
一时间，戚少商竟以为那个任性如小孩又高傲得俯视天下的人回来了……
实在看不惯他这幅欠扁的表情，丢句话砸他：“那你不记得晚晴了？”
本以为他会一口回说“不记得”，可顾惜朝却慢慢地敛了笑，脸色越发的苍白，紧接着身子开始发抖，而且抖得越来越剧烈，整个人已站不住地向后倒去……
戚少商一边一把将人拽住揽在怀里，一边在心里懊悔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心下大骇——顾惜朝触手冰冷，而且人已经被他抱着了还抖得这样厉害……
“叶三娘——叶三娘——”戚少商大呼。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