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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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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璎珞~~快出来哟~有好吃的东西咯~~”
许是近来一直谋划着什么武林大事件的殷先生冷落了西门聂,使他这几日格外有空闲有时间来关心璎珞这对姐弟。
今日来了一行方盟主在生意上的访友,河北省小有名气的商贾陆行勉。陆老板今年五十六,依然健朗风雅,他与方世横不仅是生意上的知交,亦是少年求学时的同窗。自幼与其父走南闯北的陆老板,除了经营着祖业珠宝生意,还在河北老本家开了鼎鼎有名的饭馆斋楼,聘请各地大厨以满足他这个饕客对美食的爱好。
对于这样的客人,方盟主自是怠慢不得的备了最好的茶点招待。不过席上的美味糕点基本上都进了闲人的口。
方盟主介绍住在府上的白秋原、西门聂给陆老板认识,西门聂也毫不客套的唤了司空妙、阿不等人来吃好料,当他把璎珞引进大厅时,谈笑着的陆老板突然愣了愣,随即问道: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呃……”最后进来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璎珞是白兄的近侍,怎么陆世伯这么问?”西门聂很积极的帮忙回答。
“不知璎珞姑娘是哪里人?”
“恩……祖上原籍金陵。”
“金陵人氏啊……”陆老板默默的喝了口茶,又朗笑道:“呵呵,姑娘莫见怪,陆某只是见到姑娘的容貌,突然忆起一位故人。”
听他一提,方盟主也上下打量璎珞:“陆兄说的,莫非是河北邢德府的玉家小姐?”
“正是正是!”
“啊……你不提,我还未想起来。这么一说,这璎珞姑娘确与玉家小姐有几分相似。”
两人想起二十年前,都滔滔不绝起来:
“提起那玉小姐,也真命薄,年仅十七就去了,可惜可惜!”陆老板连连摇头。
“老陆,你可惜的是当年上门求亲却被玉小姐拒绝了的事吧!”
“呵呵呵呵~”陆老板笑着反驳:“方老你不也是?想玉家当时在河北省也是名门之望,祖上又有皇亲国戚的书香门第,怎会看上你我这等落魄小子?
只怪我当年随父去西域做买卖,回到家乡时才知道玉小姐已病逝……”
“可不是,人世变换啊……谁又知道当年落魄的你我今日也能成就一番事业,而玉家却无一后人了。”
陆老板感叹玉家兴旺一时,如今连其祖宅都已叫人卖去变做他用,又有多少人记得二十年前河南河北无不称道的书香玉家?
“玉家虽已后继无人,但玉小姐母亲的娘家水家却还有人在——我前年去乾州拜访了水家故居,听闻水家被朝廷抄家后也是大不如前,水家第二代正室所出的长子郁积成病老瘫在床、次子充军一去未归,三子意外坠崖而亡。四房和五房所出的幺子和一位小姐则是早已离家不知去向。
现在只有长孙在经营两家小当铺和一家酒楼。哀哉……方老你多年在这几带做生意,可还听过这两家人的什么消息吗?”
“这……”方盟主像顾及什么似的犹豫一阵,才道:“老夫也是自从搬来这河南府落根以来,就不曾打听这两家人的事了……”
陆老板是老实地道的生意人,自然不会知道水家独女即没有嫁入官家也没有继续家族营生,离家后不知去哪学了武功,刚好成了令方盟主这几日来头疼着的无恋神宫的魔头妖女。
同时,方盟主也碍于西门家人在场,不便提及这些旧事,连忙转移了话题。不过,即使方盟主不提,西门聂也一早猜到他们说的人正是水千恋——伍仇天如何与西门家作对,如何夺人未婚妻的事,西门老庄住从小就在他耳边念叨。水家小姐千恋据说原本是要嫁给西门聂的叔叔西门愈,结果伍魔头横刀夺爱,还重伤了西门愈。
至于如今无恋宫仇视伍仇天的局面,多半是伍大魔头又始乱终弃之故。作为落叶山庄庄主的西门全,是一边以伍仇天的行为不齿,一边有唾水千恋的不守妇道,名知水老爷为她说了人家,却勾搭魔头拒婚,如今落得被人抛弃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坐在对面认真听着二人对话的璎珞也颇为好奇——他们谈的水家不会就是大宫主的老家吧?她是听说大宫主祖上经商,但知道得也不多,原来大宫主上面另有四个兄弟在,还有,大宫主似乎挺讨厌姓玉的人。
“啊,对了!方老,听说最近你们这里每到夜里就不安稳,周围有好几户人家被盗,不过遗失的东西三两日后又被还了回去,可有此事?”
方盟主也很伤脑筋的点点头。西门聂不动声色的踢踢司空妙,不过对方根本没在意那两老在谈什么话题,只是压低声音叫道:
“聂叔~聂叔~~我要那个!那个!!”
西门聂的手抖了一下,足足有三十秒种无法动弹,然后才把离司空妙很远的一盘糕点移去她手边。
※ ※ ※
“白兄,咱们两也好久没有这样清净的对坐着喝酒聊天了吧。”
打从璎珞加入以来,两人确实没什么机会独处,西门聂为白秋原倒上酒,道:“仇天门灭以后,各大门派都有所损失,在这关头,小魔头逃脱、楚盟主墓现,如今又因武尊玄武令一事而搅得人心惶惶——连续发生这么多事,如此的巧合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般,实在让人担忧啊。”
担忧?
一直默不啃声的人狠狠的道:“安排这些的人,比就是你和殷谋士吗?”
西门聂毫不为对方的嘲讽动怒,依旧带着儒雅、和善中又夹杂着为江湖即将掀起的波澜不平而焦虑的——这种本该出自作风“绝对”正派的有教养、有涵养的世家公子的浅笑:
“白兄真是爱说笑。我即处在这江湖之上,自是武林中的一员。没有什么安排不安排的,不过随波逐流、勉强保身罢了。
倒不如白兄,只需回去长白山上,便已跳脱凡尘,无事一身轻。”
“你究竟想说什么?”白秋原沉下脸,虽然他自落单时被西门聂寻到便已面色不佳,不过面对这位青梅竹马的知交时,他的脸色往黑里变是没有底线的。
“啊~我是想说……”西门聂的笑容一闪,好象用绒布擦过的镜子放在太阳下晃了晃,猛然间就耀出一闪而过的一道光:
“你觉得,璎珞和阿不这对姐弟如何?”
白秋原眯了眯眼睛,不解对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我看白兄本来还有犹豫,现在又决定将令牌交予方盟主——白兄你是打算尽快了事的吧。那么,结束之后呢?要把他们两也带回长白山吗?”
白秋原微一迟疑,又如实的点点头。
西门聂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觉得……白兄,那对姐弟的事,你还是在这里处理完了再回去。你觉得就这么带着他两去长白,合适吗?总该先弄清楚他们的身份背景,找到那个卖了他们的父亲,交代清楚了再走吧,否则,拐人子女的话传出去可不好。”
西门聂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很慢:“如果真的能找到那么个父亲的话。”
“你究竟在疑心什么?”白秋原也不是傻瓜。
毕竟与西门聂相交多年,他听得出西门的意思。虽然对璎珞二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看得出那两个有时会互相扯后腿的姐弟两似在隐瞒。只不过他的猜测还单纯的停留在:两人若不是被父亲卖了的,就是闲着无聊自己离家出走跑出来的,再不然就是什么皇帝、太后给赐了婚远嫁番邦他们不愿意逃婚出来的,或者穿越时空从异世界过来的……之类。
“我也不知道。”西门聂弹着手指,“别人越要隐瞒就越是会勾起我的好奇心,或者说,那些人故意遮遮掩掩的样子,就是故意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过我的知觉一向不很准,凡事多掺和掺和,一来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二来可以增加生活情趣,何乐而不为呢。”
关心是假,顺便寻乐才是真的吧——白秋原心想。
“总之……白兄,虽然你不在意那令牌是给谁的,但我希望最后得到令牌的人是因为你亲自交给了他,而不是因为其他手段。”
白秋原冷冷的注视同伴:“我知道。就算是我不想要的东西,但只要它现在还属于我,我就不容许别人用各种手段把他夺走。”
※ ※ ※
隆冬的午后,即使天气仍然寒冷,却也是一天之中阳光最温暖的时候。昨天送走了来访的客人,从豁楼也清静下来。
方小姐略带羞涩的从苑门进来,带着一双自己做的绣工精致的短靴想送给“白大哥”的时候,璎珞坐正在主子房门外的水井边洗衣服。本来这些活都应由方家下人接去,不过白秋原似乎不喜欢旁人触碰自己的私人物品,若不是考虑到“得给璎珞提供偿债的机会”,这些事也是有他亲自动手吧。
“啊……”璎珞一分神,手里力度没控制好,白色丝制衬裤被“嘶”的一声拧破。无奈的把整成条状的物品丢进一边的篮子,璎珞平缓的转头看看方小姐:
“主子跟西门少爷出去了。”
琥珀色的猫眼直勾勾的望向被西门聂和白秋原甩了的女子,看出她的局促和不安,璎珞叹口气,擦干水湿的右手伸向她:“我替你转交吧。”
接过方怜蓉的杰作的璎珞,不经意瞥见躺在篮子里的衬裤的尸体,感觉有些别扭。
达到目的却没有见到目标人物的方小姐没有逃也似的离开,而是搬来小凳子挨着璎珞坐下:“璎珞姐姐,跟我说说白大哥的事吧。”
璎珞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晃过神来又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看一眼容貌端庄、品性温良、烧得一手好菜,绣得一手好功、可以随时准备嫁人的方小姐,璎珞本身没有义务也没有资格为白秋原拒绝这样一位女子吧。
“呃……主子他……”璎珞有些心情复杂的喃喃说道:“恩……他……看起来很沉稳冷漠的正经样子,其实他很爱玩,尤其是喜欢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在为白秋原收拾房间的时候,不止一次发现被他“玩”坏掉了的小器具的尸首。
“别看他吃饭的时候又快又来者不拒的样子,其实他很挑食。”
偶尔收拾碗盘的时候,发现放在白秋原面前的有几样菜永远不曾动过——他不吃香菜、芹菜、空心菜等素菜,但喜欢吃大白菜和青菜;他喜欢吃鱼肉,但绝对不碰鸡肉和牛肉。
“还有,你看他的样子好象有洁癖似的不让人家动他的东西,其实他非常懒!”
如果不主动去翻他的衣服来洗,他一定会把穿过的衣服塞进包袱里,过段时间再当干净的衣服拿出来穿。
说着说着,璎珞自己也来了劲,兴致勃勃的好象把自己的什么秘密宝贝展现给别人看似的滔滔不绝。
末了,方小姐闷闷的笑了笑:“璎珞姐姐,其实你也挺喜欢白大哥的吧?”
“啊?”
“我听说了,虽然姐姐的身份是白大哥的仆婢,但其实是白大哥在路上救了你,所以你们并没有明显的主从之分,不是吗?”
“呃……是那样吗……”璎珞被方小姐突然暴出的“恐怖”的惊人之语震住,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只是想报答白大哥的话,不会这么在意留心他的每一处细微举动,也不会这么关心他的每一点喜好厌恶。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这么了解吧?”
方小姐红扑扑的小脸对着自己绞在一起的细嫩双手,流露出害羞又落寞的神情:
“我也很想了解白大哥呢……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是……可是,总没有机……”
“呃……那个……”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
“我其实并没有要对璎珞姐姐说些讨厌的话。”方小姐怕被误解似的突然抬起头:
“是璎珞姐姐先遇到白大哥的,而且知道你也是这样的心意后,我当然不会说什么要你离开白大哥这类的话,我只是……只是……希望璎珞姐姐……也能……接受我……”
拜托……璎珞混身乏力:是什么我弄不清楚的状况吗?
看着一脸决心要“从此三人过上幸福的生活”的方小姐,璎珞已经虚脱到快要从板凳滑到地上去的地步。
就在“我没兴趣搞3P”这句话冲出口之前,“砰”的一声巨响传来,白秋原一脸阴霾的裸着上身,浑身湿透的从外面拖着一地的水渍踹开院门,径直走向自己的客房。
不知是不是水珠和光线的缘故,白秋原的皮肤显得很白,加上厚实的胸板、平旦的小腹和流畅的后背线条,似乎到达了刺眼的程度。虽然是没有多余赘肉的肌肉,却组成了缓和而不失硬感的轮廓,不似肌肉隆隆的粗汉们的夸张。湿淋淋的墨黑色长发散乱在肩上,鲜明的黑白对比看来格外的……诱惑?
诱惑?大概是受了方小姐的话的影响,看多五大三粗男人们半裸身体的璎珞也禁不住颈部以上一阵哄热。而方小姐早已“呀”的叫着、捂住羞红的小脸跳到璎珞身后去了。
“别让那家伙进来。”终于注意到两个小女子在场的白秋原在中途顿了一下脚步,恶狠狠的如此吩咐完,便用力甩上房门。
不用细想“那家伙”是谁,脑后已传来西门聂似乎是夹着关心的轻飘飘的呼唤:“白兄、白兄,不要走这么快啊~~”
“呃……这……怎么回事?”
身后还贴着方小姐的璎珞转过身,看着一身光鲜依旧、笑容明亮得同样刺眼的西门聂。
“啊~你们都在啊。”西门聂好笑的看看紧闭的房门:“我们在河边看见一个渔家姑娘落水,可是大冬天的,河水太冷,我若跳下去的话一定受不了,所以白兄便毅然挺身而出……”
不用说了,一定是西门聂为了帮兄弟积德,一脚把打算走开的白秋原踹进了河里。
璎珞一脸了然,西门聂一脸灿烂,方小姐神魂颠倒中。
※ ※ ※
月已中天,璎珞静静的坐在窗前。
引毒疗伤已告一段落,体内真气渐渐恢复——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借口蛰伏不动,必须有所作为了。可是……
“其实你也挺喜欢白大哥的吧?”
“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这么了解吧?”
是这样吗?
玩累归来的伍不惊一头大汗,一进门就神秘兮兮的道:“姐~我有好东西让你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团草纸——修正,是溜进白秋原屋里偷偷摸来的疑似之前曾与璎珞讨论过“是藏宝图还是帐本”的斑斑点点的烂纸团。
“这是!”璎珞瞪大眼:“你怎么弄来的?”
“在他包袱下压着。因为看来和角落里的垃圾差不多样,所以我偷偷扔进垃圾里,帮他倒垃圾时顺便拿来的。”
因为在纸团上看见貌似“楚侠晴岳”和“千变绝笔”的字样,引起了不惊的注意。
不惊似乎对处理这些破烂很在行,不一会就翻译出了一篇狗屁不通的据说是“千变遗书”的东西。
“姐,如果这遗书是真的,那玄武令牌就是在白老大身上咯?”
“那怎么可能?”虽然断然否定,可心里不禁摇摆起来——玉玲说的“那个人”,是指白秋原吗?
“虽然这个信息很惊人,但是细细想来……也不是不可能。”不惊是很冷静的,坐在桌边瞄着那片纸道:“十年前令牌已不在楚晴岳的事,白老大来益权盟的目的,江湖传言令牌在这里的时间,一切都很契合。”
“可、可是,他带着令牌来这里干嘛?称霸武林?你觉得他是如此积极的人吗?还有,在这件事上,你觉得得知详情的西门聂和殷先生他们,是能够守口如瓶的人吗?”
璎珞虚弱的反驳,不知是劝服不惊还是说服自己。若是她早早冷静的思考,也应该怀疑到白秋原的,可是正因为那不知名的情感扰乱心神,像是逃避一般的去否定那个存在,以至至今亲见遗书,会如此震惊、惶恐。
“你说的也是……”不惊摇头晃脑作不解状:“以我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一直没有发现其中蹊跷,也不可能没有套出话来……不过玄武令肯定与白老大有关,问题就出在他到这益权盟来的真正意图了。”
璎珞不知是否该再说些什么,窗外突然传来扑腾扑腾的鸟翅声,一只通体乌黑的鸟儿停在窗棱上,是无恋宫专用的传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