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寒樱枝白》裴宁娘子

35、第 35 章

　　昨日无常，今时无往，古清风初窥天道，心境如鸿鹄，世间于他不再是广袤无边，而是狭小的囚笼。
　　这一因，也是罗玄自己承受的果，彼时无人在意。
　　聂小凤看着古清风怀抱少年飘然而去，各中滋味，她自己都无法一一品出个究竟。
　　“回吧。”罗玄走到聂小凤身后，轻声说道。
　　夜间的风愈发大了，吹得红衫猎猎作响。聂小凤没有回头，径直往寺庙外走。
　　“小凤！”
　　马儿听话乖巧的站在寺门外，看见聂小凤出来，喷了个鼻息。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聂小凤欲牵马绳的手，聂小凤连想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轻叹了口气问他：“我不想回不行吗？你自己走吧。”
　　“我跟觉生大师说了，不带你回去，我是不会独自回去。”
　　“觉生……”聂小凤轻喃了一声，“你总是把对别人的承诺当做最要之事，其实，你可以试着毁诺。”
　　“君子……”
　　“别说大道理了，我很累，你让我走。”聂小凤拉了拉手腕，看着罗玄深沉的眼，似乎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力竭。
　　“不要回冥岳。”
　　对于罗玄出乎意料的让步，聂小凤有些吃惊，她问：“除了冥岳，我还能去哪？回哀牢山吗？那里现在也容不下我。”
　　“去哪都行，不要去冥岳。”这是罗玄唯一的坚持。
　　人的一生是万里山河，来来往往无数过客，有人给山河增添壮丽，有人搅得山河日月无光。有人出现长立高处，有人刚来转头就走。
　　其实，无论生命长度有多长，碌碌一生，江河回望，身旁身后空无一人。
　　接受了终将一个人的事实，聂小凤本想与罗玄，“从此山水不相逢，不闻旧人长与短”，可是他来了，满载一船明月，踏平了千山万水，说要带她回去。
　　“如果我不回，我还有多久的时间？”聂小凤淡然问道。
　　“半年。”手指搭上脉，罗玄回道。
　　聂小凤轻轻一笑，如沐春风，含着三月春雨的眼望向罗玄，她道：“你若真不愿回，便陪我看看这天下？以前一心称霸武林，还未好好欣赏过这大好河山。”
　　罗玄的眼闪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聂小凤不以为意，因为她的手腕被他松开。
　　牵了马欲走，罗玄快了聂小凤一步，抢过缰绳，对她道：“你身体太弱，上马。”
　　“你……”聂小凤愕然之后轻笑，“这未免太大逆不道。”
　　“这里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是师徒，没有人知道他们曾做过一夜夫妻，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纠缠半生直到其中一方死去才将这段孽缘结束。
　　聂小凤和罗玄，中间总是隔着长山深谷，近不得，退不舍。
　　能心平气和相伴左右，这是聂小凤午夜梦醒都不敢奢望之事。她多想对罗玄说一句，他是她此生唯一想托付终身之人。可是深情从来都是被辜负，她年少时的孤勇随着他的凉薄消失殆尽，她望着他并不宽厚的背影，也只敢在他身后痴痴凝望。
　　“师父……”她无声的叫着，一遍又一遍，让麻木的心被这两字割的鲜血四溢。
　　枯黄的叶，长青的树，斑驳的印记和浑浑噩噩的众生。
　　人都是会变的，看过了执拗的少年，等到了固执的老者，他可能不会永远如初，可是聂小凤情愿去捡起一碰就碎的落叶、去摘高高树上的藤蔓、去抚摸不知何年月留下的印记、去猜测那双目无神走过的人一生中有过何高光时刻，也不去想，他留下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聂小凤不会后悔与罗玄遇见，也从未后悔那一夜的情不自禁，而若是重来一遍，聂小凤不愿。
　　从北到东，再从东到南，他们默契的没有往西。
　　一个假装什么都不懂，一个故作轻松无异，那座山，属于过他们，而现在，他们却都没有资格回去。
　　重新回到豫州，天气放暖。
　　聂小凤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罗玄道：“谢谢，在我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回冥岳处理，你可以走了。”
　　“我不会走的，我说过很多遍。”罗玄语气毫无变化，一直这么坚定的说着。
　　“你不走，也会死吧。”聂小凤问道。
　　罗玄沉默。
　　“那随你，我现在要回冥岳找我娘。”聂小凤道，她算了算时间，应该快到她娘与觉生碰面的日子了。
　　“小凤，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试试啊，不试，我死也不会甘心。”
　　罗玄看着女子头也不回的往冥岳方向而去，牵着马，等在一旁。
　　她很快就会出来，罗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