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寒樱枝白》裴宁娘子

36、第 36 章

　　站在阳光最热烈处，几个时辰后，罗玄额上没有一滴汗。
　　渐觉风光燠，徐看树色稠。蚕新教织绮，貂敝岂辞裘。酷有烟波好，将图荷芰游。田间读书处，新笋万竿抽。
　　应该觉得热的，荷叶亭亭，微风熏熏。路过的行人，穿着两层布衣，在阳光下，时不时会擦去脸颊上的汗水，他们望着身穿深灰布衫的罗玄，皆忍不住投去疑惑的目光，那名表无表情的老者，牵着马，不去树荫下站着，他不热吗？
　　罗玄确然不热。他对自己的身体变化十分坦然，在几个月前，他就发现自己感受不到大雪的冰冷，如今感受不到太阳的温度，在他意料之中。聂小凤一直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便也与之保持着距离，配合着她装作安然无恙。
　　其实就算聂小凤触碰了罗玄，她依然感受不到罗玄的不同，因为她早就对世间的一切没有了感知。近日，她眼前总是会模糊，耳边总有杂音，吃进嘴中的食物，无论酸甜苦辣，她都如同嚼蜡。
　　所以聂小凤取道回了豫州，回了冥岳，她的心愿一直没有完成。
　　——阻止聂媚娘和觉生相爱。
　　至于那叛徒史某遁，聂小凤在冥岳时已全部搜查过，没有找到此人，可能他还未去，但聂小凤没有时间管他了。若是聂星邪信她，自然不会让史某遁有机可乘；若是不信她，她也无力去左右一教之主的想法。
　　也不知过去多久，罗玄如愿的看见了聂小凤慌乱向他跑来。
　　“我娘、我娘为了《易筋经》去了少林！”这是罗玄重见聂小凤，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的绝望无措。
　　“聂星邪不管吗？”罗玄气定神闲的问道。
　　“我娘是趁我外公闭关修炼偷跑去的……怎么办……”聂小凤张皇的说道，“不行，我要去少林寺找我娘亲！”说着，聂小凤拼命往前跑。
　　罗玄翻身上马，骑到聂小凤身边，弯腰将她从地上拦腰抱起，放在自己身前。
　　“骑马过去。”罗玄在聂小凤耳边轻声说道。
　　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流，感受不到温度的气息拂过肌肤，让聂小凤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纤弱的身躯不由往身后之人怀中又去了一些。
　　罗玄呼吸一凛，双手抓紧缰绳，手臂将怀中女子紧了紧。
　　聂小凤自嘲的笑了笑，她的放弃，使她靠近了他，她决意将他忘记，他却步步为营，让她无处可去。
　　既然罗玄心中念念不忘“道德”，既然他们的相遇是于礼不合，所谓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聂小凤已将自己的热情褪尽，就祈求着罗玄还她一场生死相隔。让清风载着清凉，让树枝遮住眼睛，让月光温一壶酒，让冰雪消融，满目皆空。
　　所有的话，聂小凤不曾藏起，是罗玄视而不见。
　　少林寺里找不到觉生也找不到聂媚娘，聂小凤如失去了寄托，站在大雄宝殿之下，望着里面不知哭笑的佛，良久之后，失声痛哭。
　　默默跟随在聂小凤身后的罗玄，不理会四周投来的惊异眼光，缓缓蹲下身将聂小凤环抱进怀。他好像从未在她伤心害怕之时安慰过她，她初到哀牢山被夜间雷声惊吓，他让陈天相专心练丹不要理睬。
　　从那时起，罗玄就放了一道屏风，隔着他和她，不让她过来，也不允许自己过去。
　　“你知道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我阻止不了是不是……”聂小凤抬起沾满泪水的脸，无措的问着。
　　罗玄没想过隐瞒这件事，他点了点头，说：“即发生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你无法阻止历史的进展。”
　　用力推开罗玄，聂小凤站起身，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望着罗玄说：“我不信，我不信！天道如此不公，我一定要去改变！”说完，聂小凤奔向少林后山，她还记得年幼的自己和娘亲在少林空落的小屋住过一段时间，她还记得路。
　　少林寺说起来并不大，就算要将后山翻过来，三个月也够了。
　　可是三个月之后，不是他们找到的聂媚娘，而是聂媚娘碰见了无头苍蝇似的聂小凤。
　　“对不起啊姐姐，我没有偷到《易筋经》。”见到聂小凤，聂媚娘开口竟是道歉。
　　满腔的愤怒就这样在胸口烟消云散，聂小凤冲上前，将聂媚娘狠狠抱住，最后只能说一句：“对不起，我没有做到。”
　　没有做到对娘亲的承诺，没有做到对自己的承诺。聂小凤一生看似风光无限，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事无成。
　　“觉生大师？”罗玄突然诧异的开口。
　　聂小凤以为是年轻的觉生，一抬眼，却是白须灰袍的老年觉生。
　　“他叫故剑，多亏他，我们、我们才能从洞里逃出来。”聂媚娘不好意思的说，像是想起恋人，少女满脸的甜蜜，又带着些许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