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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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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小违建也有好处,搬家的时候十分方便,因为东西确实很少。不过范晓却在贺一鸣少的可怜的行李中,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范晓提起一个巨大的,深红色打底、印着金色花纹的纸袋子。
“月饼。”贺一鸣从衣柜里抬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
“不是吧?口口声声要为未来打算的某人,竟然一掷千金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活该住小违建。”
“咚”!
这是贺一鸣的脑袋撞到衣柜板壁的声音,他一边揉着头上眼看着充气一般鼓出来的疙瘩,一边咬牙切齿的质问范晓:“小饭桶!你连日子都过忘了?我哪有闲心去买这种用几张打印纸裹着硬纸板包装一下,就胆敢要价好几百的东西?后天中秋节!这是报社发的福利,今天刚刚从酒店拿回来的。这是你的那一份,亏我还好心替你带过来!”
范晓看着手上那个包装精美的纸袋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很想说多谢你,可是,我从来不吃这玩意,你给了我不是浪费么?”
贺一鸣一敲他的脑袋:“笨蛋!月饼这东西,大部分真正想吃的人都会去糕饼店,或者超市买。这种酒店拿回来的所谓高档月饼,其实已经失去了它最初诞生的本来意义。从出炉到变质,它们短暂的一生中只有两项使命——做人情,然后被浪费。”
“你的意思是……”
“你不吃,可以送给你那个房东嘛。”
范晓撇嘴,附赠一个白眼,以充分表示自己的鄙夷:“我本来还指望你能有点高度和境界。现在看起来,150就是150,占了我的房间不说,还想拿着我的东西做人情。”
齐非将青蛙嘴里最后一个绿球打出,完成通关,这才笑着回头:“小晓,厚颜无耻也是有高度有境界的。”
范晓轻轻推开晋阳房间虚掩的门,小心翼翼的探头进去。晋阳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此时正半躺在床上看着屏幕,眉头深锁,似乎在凝神思考什么。范晓不想打扰他,往后一缩,恰好带动门轴响了一声。晋阳浑身一颤,遽然抬头。
“是你,”晋阳见是范晓,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事吗?”
范晓有些尴尬的一笑,举起手上的月饼盒子:“这个,你要吃吗?”
“什么?”
范晓叹了口气:“已经悲惨的沦为中国最华而不实的节日传统食物的东西。”
晋阳不解,过了几秒钟,猛然反应过来:“月饼?中秋节要到了么?”
范晓点头:“是啊,后天就是。”
晋阳猛地向后一仰头,仿佛是大吃一惊。他转向窗户,似乎想看看月亮,目光所及却是拉上的窗帘。晋阳双手一撑就要下床,范晓大惊,连忙冲进房间,恰好赶上扶住正要站起的晋阳。晋阳推开范晓的手,语气中有几分不耐烦:“我已经好很多了,不要老当我是易碎品。”范晓脸一红,嘟囔了两句,却死活不松手。晋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扶着范晓,单脚着地,跳了几步到窗户边,伸手拉开窗帘,只见一轮硕大的月亮正挂在东边的天空。
范晓看着那轮月亮,长叹一声说:“你说古人咏月的诗歌那么多,写的一个比一个精彩,可是这个月亮嘛,不是十五十六、月挂中天的之时,还真不能看。”晋阳正看着月亮怔怔出神,突然听范晓大发感慨,回过头来笑着说:“怎么?”范晓伸出双手,比了比月亮的形状:“李白曾经说‘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可你瞧,他要是见了这十三的月亮,我敢打赌绝不会这么写。今天的月亮不是正圆,而是稍稍有点长,形状不好;这时候还不到深夜,因此颜色昏黄暗淡,不要说月色如洗,一碧万里了,根本就是病病歪歪;最致命的是——它还这么大,月面上很多环形山都能隐隐约约的看见,这么多的黑点或聚或散,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山寺月中寻桂子’的优美意境……”晋阳听了范晓这一番天外飞仙般的谬论,颇为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截住他的话头:“你直说吧,这月亮像个什么?”范晓犹豫了一下:“像个……我说出来你不许笑,根本就像个黄疸病人的脸嘛。”
预想之中的嘲笑并没有到来,晋阳的嘴角依旧微微上翘,但那无奈的笑意却渐渐消散,他注视着范晓的目光仿佛突然凝结,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尊雕像。
“喂?喂!”范晓看着这样的晋阳,突然有些害怕,他抓住晋阳的手臂,幅度微小,却异常用力的摇撼着,“晋阳?晋阳你还好吧?你别吓我!”
“我没事!”晋阳突然回魂一般,飞快的将目光从范晓脸上移开,却没有再去看窗外的月亮。他低下头,眼帘半垂,仿佛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时间慢慢的流逝,月亮从东方渐渐的向中天移动,月色越来越明亮,清晰的映出楼下绿地上一排桂花树的疏影,空气中淡淡的甜香仿佛都被月光蒸腾的浓郁起来……
晋阳突然抬起头。
“范晓,你多大了?”
“咦?”范晓不料晋阳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愣了一下才回答,“24多一点。”
晋阳微笑着,将视线转向对面的楼房,瞳孔里却映不出任何影像,而是盛满了回忆和感叹:“比我小五岁,原来已经8年了……真快……”
“什么?”
“还记得你过来看房子的那次吗?我说我算是N大毕业的的事情。”
“当然。”
晋阳轻笑一声:“其实根本不算是,因为我没有毕业。三年级的时候,我退学了。”
范晓瞪大眼睛:“为什么?”
晋阳抬头看着月亮,深潭一样黢黑的眼眸里倒映着两轮金黄,轻悠而缓慢的颤动着。
范晓的嘴唇微微一动,又强行忍住。晋阳不需要提问,也不想交谈,他想倾诉,而他,只要静静的倾听就好。
这不是采访!
范晓在心里警告自己。
“8年之前,我大二。那天也是八月十三,我从城里回学校,在公交车的窗边就看见这样一轮月亮挂在东边的天空。那天的月亮就和今天晚上一模一样,微微有些歪斜的椭圆、有气无力的昏暗光芒,月面那些模糊不清的黑点勾出像堆在一起的五官一样的图案。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简直就是一张愁眉苦脸的黄疸病人的脸。”
范晓瞠目结舌,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很不可思议,是吗?”晋阳慢慢绽露一丝笑容,“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举头三尺有神明,腹诽其实是非常不安全的,报应来得很快。所以接下来,就在那辆公交车上,我遇到了这辈子让我最幸运和最倒霉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