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住》瀚海银沙

14、第 14 章

　　出租车在人民医院的门口停下，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坐在轮椅上悠然玩弄着指间的手机，看见范晓从车中扶出晋阳，他起身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晋阳，”秦天指了指轮椅，“坐下，这可是特别为你借的。”
　　晋阳看着秦天，微微点头，将手从范晓手中抽出，扶住秦天的胳膊，坐了下去。范晓忽然产生了一种被他们俩排斥在外的不快，而秦天几乎就在同时把目光转向了他：“你就刚刚在电话里自称是晋阳室友的人？”
　　“呃？嗯……”
　　“跟我来。”
　　不等范晓回答，秦天已经推着轮椅向医院大门内走去。

　　“ICU（重症监护病房）？”范晓瞪着门牌上的黑色文字。
　　秦天点头：“对，就是ICU，那个快要死了的进来，完全死了的出去的ICU。”
　　范晓的五官皱成一团：“医改就应该先把你这种无良医生改掉。”
　　秦天掏出钥匙打开医生更衣室的门：“小子，你记住，病人不需要你的同情心，也不一定在乎我背后说几句难听的，他们需要的是我的专业素养和技术。”
　　从医生通道进入办公室，秦天将晋阳扶到床上坐下，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从这条已经惨不忍睹的牛仔裤看来，应该已经有人给你做过应急措施了，而且手法还不错，”秦天审视着被划开的牛仔裤，干脆用剪刀齐膝剪下，扔进垃圾桶，“怎么又蹭掉这么大一块皮？”
　　晋阳偏过头，不理他。
　　秦天转向范晓，笑着：“是你干的吧？”
　　范晓看着那双弯弯的眼睛，不由得心里发毛：“我……”
　　“和他没关系，”晋阳突然打断范晓，“秦天，你能不能别废话了？我现在很疼。”
　　秦天似乎有些惊讶，他的笑容因为这种惊讶而收敛起来，却又留着一点痕迹，使他的脸看起来相当的奇怪。但这种古怪的神情并没有维持多久，秦医生很快的转入了职业角色，他的专业素养——至少在范晓看来，大约的确能抵消那张嘴巴的无良程度。
　　“好了。”将一堆瓶瓶罐罐收起，秦天示意晋阳起身。晋阳微微撑起上半身，却又突然倒了回去，让秦天和范晓都吃了一惊。
　　“怎么了？”秦天弯下腰，仔细审视着晋阳苍白的脸，突然凑过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而后他抬起头，脸上是谁都看得出的恼火。范晓几乎是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体温计，塞入晋阳的腋窝。
　　“发烧了？”
　　“我们要等科学的结果。”秦天将桌上给晋阳准备好的药装进一个塑料袋，坐下来写病历，不再说话。办公室的气压和温度随着秦天的沉默骤然下降一半，范晓有些战战兢兢的看向晋阳，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咽了一口唾沫，无奈的体验着炮灰的悲壮。
　　秦天飞快的在第十本病历上鬼画符完毕，走到床边，从晋阳身上抽出体温计：“39度5，很好，晋阳，有没有热血如沸的感觉？”
　　“我没觉得难受。”
　　“等你觉得难受的时候，大概也就离永远不难受不远了，”秦天以一种相当粗暴的动作把温度计戳回瓶子里，“好好躺着，我去开药！”
　　晋阳睁开眼睛，看着秦天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微微一笑，又闭上眼睛。
　　范晓看着晋阳微微颤动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像两只飞蛾的翅膀，在雪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悄步走上前，将掌心贴上晋阳的额头。
　　很烫！
　　范晓被甚至那温度烫的一缩手，而晋阳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他凝视着范晓的目光专注而明亮，没有一丝模糊。范晓甚至觉得奇怪，一个发着高烧的人怎么还能有这样明晰的目光。
　　“怎么会发高烧的？”范晓轻声问。
　　晋阳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开目光。范晓看着晋阳漂亮的瞳仁中自己的倒影，脑海中不可自抑的浮现出刚刚吻他的感觉……
　　秦天打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俩俩相望的画面，他将跨进办公室的那只脚收了回来，倚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他们。过了几分钟，他看着依旧相望的两人，将手中的药水砸到了范晓的脑袋上。
　　“打扰了你们我很抱歉，”秦天有些傲慢的将范晓还未说出口的抗议拦了回去，目光滑过晋阳的脸庞时却闪过一丝笑意，“不过你的深情注视退不了他高烧。——跟我来！”秦天扶起晋阳，并招呼范晓帮忙把他再次放进轮椅里。
　　秦天推着晋阳来到一扇自动门前，他将手放在门边的感应器上，门立刻安静的滑开。范晓一踏进去，立刻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的全身哆嗦。这里的空调温度实在太低了，范晓觉得顶多只有17度。空旷而安静的房间里被透明的玻璃隔出两排堆成排列的小病房，偷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狭小的空间中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仪器——大多数都关着，和医疗器械。只有两三个房间的床上躺着病人，各种数据和线条在大大小小的仪器上闪动，展示着他们微弱的生命体征。
　　秦天对坐在值班室的几个护士点了点头，有一个护士长模样走了过来：“秦医生，有什么事吗？”
　　秦天又露出那种让范晓觉得背上发凉的眼睛弯弯的笑容：“叶护士长，这是我朋友，腿烫伤了，还高烧。我想给他在这里找张床，打个点滴退烧。”
　　叶护士长却显然很喜欢秦天热情的笑容：“可以，小卢，你去帮秦医生准备点滴。秦医生，你跟我来。”
　　几个人走到走廊拐弯处一间空着的病房，叶护士长手掌贴住感应器，打开了玻璃门。
　　“谢谢。”秦天对叶护士长点头致意，一手搂过晋阳的肩膀，一手穿过他的腿弯，干脆的把他抱到床上。
　　“那，叶护士长，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秦医生。”
　　秦天冲着护士长点头一笑，拎起范晓的衣领：“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