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花落》无名嘞

98、退路

　　“小姐。”六子低声唤道。

　　书房里边安静了会儿，随即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吉祥将门打开一点，待六子进了书房又马上关上，隔绝了那凛冽冷风。

　　吉祥、如意眼见小姐和六子没有让自己回避的意思，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了。

　　“怎的又折回来了？”

　　六子躬腰，双手向前拜礼，神情严肃：“小姐，小的有话要说。”

　　云舒素手交叠，轻声道：“起身说。”她隐约知道六子为何而来。

　　六子看着眼前霞姿月韵、坦然自若的女孩儿，眼中有片刻纠结，眉头揪起，微微低头道：“小姐是否过于冒进了？”

　　说完一句，六子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云舒，又道：“小姐的决策自是好的，但是每一步都如此新颖，若是人们不接受该如何？每一步环环相扣，若是其中一步不通该如何？小姐这般孤注一掷，若是血本无归了，该如何？”

　　六子一连三个发问，没将云舒问倒，倒是自己的眉头越锁越紧。

　　云舒也不是一头热，六子问的问题自然考虑过，但当下她更觉得无破不立，收来的产业已呈颓势，没有出路，恐怕她也只能让出来了。她怎会甘心？

　　“确实是孤注一掷。”云舒点点头，低垂的双眸有些晦暗不明。

　　做此决定不是冲动，反而镇静地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若是事情顺利，她心里或许才能真的放下。

　　“所以只能成功，不可失败。”云舒抬眼注视六子，“没有退路。”早她在信中写下‘吃下’二字之时，就没有想过退路。

　　六子看着云舒深邃的眼眸，乌黑无底的瞳孔仿佛可以将人吸进去，胸中不知何时起满是悲戚。

　　六子缄默许久，再看云舒时她已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仿佛方才看见的任由哀愁情绪将自己包裹起来的人只是自己一时眼花。

　　“是。”罢了，小姐心中有数，自己便竭力去做，六子整理整理心绪，笑道，“小姐今日生辰，小的恰巧先前在京中从外邦人手上得了一物什，便想着给小姐做个生辰礼。”

　　六子说着从袖兜里摸出一条半尺长的卷轴，由吉祥接过拿给云舒。

　　“有心了。”云舒打开卷轴，这是一幅由彩缎织物制成的卷轴画，画卷不大，色彩丰富艳丽，画上有坐莲佛主，山石祥云花卉等等，其中似是还勾画出一个故事。

　　“听人说这叫唐卡。”六子道，“东西不大，但我看着精致，想着小姐兴许会喜欢。”

　　“多谢，我很喜欢。”云舒弯弯眉眼，笑道。唐卡，她曾在游记中看到过，吐蕃常见的佛像画，每轴画一般描绘了一个较完整的故事。如今也是见着实物了，云舒有些稀罕。世间之大，存在着无数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物，真想出去看看……

　　想着云舒脸上又一闪而过一丝落寞。

　　“又破费了吧。”云舒对着六子无奈道，“往后再无需送礼了。”

　　六子跟着陈掌事后月钱也涨了些，但这一副唐卡做工精美用料昂贵，定是花了六子不少积蓄。

　　“六子是小姐的人，这算不得破费。”六子坦然道。

　　“就算是我的人，日子不也得自己过？”六子每月月钱有一大半会托人带给蜀郡的家人，云舒是知道的，六子怕是自己身上的钱也不多，这日还得娶妻生子，“日后你就打算孤独终老了？”

　　云舒自己一闺中女子本不好和六子说这些，但又怕六子自己真的没想到这便也开口提点了几句。

　　六子算不上白的脸颊上飘着粉红，支支吾吾道：“小的还未曾想过这些，现下也只想给小姐把事儿给办好。”

　　云舒也没好再说些什么，点到即止。

　　六子走后，如意忍不住出言安慰云舒，“六子定是会明白小姐苦心的。”

　　一句话不知是在说先前六子的质问还是说之后云舒的提点。

　　方才的奇怪情绪不单单只有六子感受到了，服侍在云舒两旁的吉祥、如意亦感受到了。那感觉，仿佛回到了在蜀郡时两人刚进府才到云舒跟前的时候，莫名的压抑。

　　她们不了解小姐的生意，但听六子所言，小姐遇到了困难，但她们深知不可逾距，故而也只装作不知。只是，小姐方才的模样，真真叫人担心。

　　不知小丫鬟们在想什么，云舒想了想还是道：“往后给六子再涨一成月钱吧。”

　　像六子说的话，陈掌事却是不会说的。六子真心为自己考虑，而陈掌事从来只将自己作为下属听令行事。被人真心所待，说心里不熨帖是假的。

　　……

　　云舒的十四生辰不得大办，只在府内设了家宴。不过，往前十年，云舒生辰也都不曾真正大办过就是了。

　　一是云舒身子不好，设宴多事又累人，二是云舒自个儿不喜闹腾。最多，就是请了几个亲近的亲朋好友设个私宴。

　　“明年可得要风风光光地给我们舒姐儿大办一场。”冷氏宠溺地摸摸云舒的脑袋，明年就是云舒的及笄礼了，“今年就先委屈一下。”

　　云舒冲着婶婶温柔地笑笑，“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在一起，怎会委屈？”

　　云舒的话叫冷氏想到不久前逝世的刘老太，心中不由升起怜惜，连道几声是，又将手中的锦缎包裹给云舒。包裹四四方方，瞧着是本书的模样。

　　“见你喜欢看书，你小叔叔在外头寻来的。”冷氏随即又小声凑近云舒道，“是本杂记。”

　　在冷氏看来，老太太还是有些子古板，杂记、游记、话本一类的书本就是消遣的玩意儿，不是正经读物，自己送给云舒，拿不准老太太是个什么态度，故而还是偷摸着些好了。

　　云舒听闻明了，道谢后便让吉祥收了起来。

　　“你们两个嘀咕些什么呢？”老太太被人扶着进了饭厅，脸上带着笑颜。

　　“奶奶。”云舒脆生生地叫了人。

　　冷氏扶着显怀的肚子两步上前接替丫鬟扶住老太太，“送了本书给舒姐儿做生辰礼。”

　　老太太反手握住冷氏的手，没让她扶。见状，云舒走到另一边搀住老太太。

　　“是经书？”老太太问道。

　　冷氏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