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惟漠

4、第 4 章

　　乔景云还是递交了辞职。
　　他花了八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将许哲林这个名字埋进心底最深处，这才短短两日就屡次失态，他不想往后余生都在这样痛苦的纠结中度过。
　　哪怕他拒绝去A市，长峰的主人也换成了许家，他们早晚会再有所牵扯。
　　人事经理看着手中的辞职信，规劝道：“小乔，你可想清楚了？”
　　乔景云点点头：“承蒙公司照顾，这几年我存了点钱，想回老家买套房子多陪陪父母，他们年纪也大了。”
　　人事经理推了下眼镜，沉思一阵后，道：“这样，我先不批，反正工作交接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再考虑考虑，毕竟这个机会难得，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乔景云笑道：“劳您费心了。”
　　办完这件事，回到工位上便开始整理善后。
　　人事那边让他挑选一个新组长，乔景云综合评定了一番后，对其中一人道：“陈姐，咱们小组以后我想交给你带。”
　　陈姐略微思索后，道：“成，交给我你放心就行！”
　　乔景云冲她比了个大拇指，随后通知到了每个组员。
　　陈姐平时工作态度本来就认真上进，他们小组氛围也向来融洽，收到通知后大家都没异议，二人便开始了一些交接。
　　前几天他们小组刚结束完一个项目，并没太多的东西需要整理，顺利的话大概下周就能成功离职。
　　突然要离开奋斗了八年的岗位，说不遗憾是假的，但比起这点，现在的乔景云更希望逃离许哲林。
　　接下来这几天，魏秦消停了许多，许哲林也回了A市，乔景云平静了八年的生活被丢下一块石头后又回复到了以往的无波无澜。
　　今天是他在公司的最后一天，临下班前他将自己的东西都放进收纳箱中。
　　“各位，后会有期啊。”乔景云站起身。
　　小赵不禁红了眼：“乔哥，我以后有不懂的问题还能找你吗？”
　　乔景云笑道：“当然，不过我相信你这么聪明，很快就会成为和陈姐一样独当一面的人。”
　　小赵吸了吸鼻子：“那乔哥，你有空了要回来看我们啊！”
　　乔景云点点头，和小组其他人一一道别后，离开了公司。
　　回到家，乔景云照旧将自己往大床上一摔，疲惫感慢慢涌来，他眼皮子上下打着架，刚睡过去，手机响。
　　拿起来一看，有个微信好友申请，验证信息只有一个字：许。
　　乔景云的手在屏幕上方犹豫半天，选择无视。
　　没一会儿陌生号码打来了电话，他接通后，对方开口只有两个字：“通过。”
　　乔景云：“……”
　　许哲林：“我想和你谈谈。”
　　乔景云手指搅着被角：“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乔景云！”电话那端的许哲林语气明显急促了几分。
　　乔景云快速挂断了电话，他怕再晚一秒，许哲林就能听出他呼吸当中的崩溃。
　　都结束了，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
　　过去八年他为了让自己不要时刻想起许哲林，一直用工作麻痹自己，一朝离职，也没急着找下家，突然就有了大把的时间。
　　房租还有半个月到期，他提前和房东联系过不续租了，订好了半月后回老家的票，买了台相机，接下来的时间打算将这座城市好好逛一下。
　　他骑着单车，走走停停，边欣赏边感慨原来自己这八年错过这么多生活。
　　逛了一天，临近傍晚他来到商场观景台上，因入了冬，天气冷，这会儿人也不多。
　　乔景云捧着咖啡，坐在长椅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内心难得的平静。
　　“啊！下雪了！”不远处的小姑娘突然惊呼了一声。
　　乔景云睁眼一瞧，就见纷纷扬扬的雪花片片飘落。
　　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雪很快在他手心融化成水珠。
　　犹记得他和许哲林的第一次接吻也是在那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
　　自上次母子二人争吵之后，许哲林和乔景云的关系反而近了很多，乔景云发现许哲林不爱讲话只是表象，当真的和他熟络后，对方竟然粘人的紧。
　　以前他们只有周六周天会见面，现在几乎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的许哲林都会来到学校找乔景云，二人会去图书馆待一会儿，一个看书，一个做高考模拟题，直到图书馆闭馆，他们才离开。
　　这天，二人刚结束学习往校外走的路上，许哲林突然问道：“乔老师，你毕业后有什么安排吗？”
　　乔景云想了想，道：“大概是回老家找份工作吧。”
　　许哲林：“不考研吗？或者留在A市？”
　　乔景云：“不了，我们小城市很多公司对学历要求没那么高，留下来的话生活成本太大，我怕是承担不起。”
　　许哲林皱起了眉：“怎么这么没志气？”
　　被这么说，乔景云倒没生气，反而调侃他：“让你失望了？”
　　许哲林没说话了，乔景云也没把这个话题太当回事儿。
　　每个人的志向不同，他就想回他们那个小城市做个普通人，过着平淡的生活。
　　“对了乔老师。”许哲林从口袋里掏出电影票，“朋友送的票，听说是最新上映的电影，明天是周六，我们去看电影吧！”
　　乔景云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还有朋友？”
　　“……”
　　“呃我的意思是，周六不写作业了吗？”
　　许哲林：“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乔景云略作思索后，道：“行，你先和夫人说一声。”
　　许哲林难得展露笑颜：“那就说定了！”
　　走到校门口，目送许哲林坐上家里的车，乔景云同他挥手再见，许哲林打开车窗一直看着，看见对方转身走回学校，正要关窗，突然看见乔景云和别人勾肩搭背又出来了。
　　“停车！”
　　许哲林紧盯着乔景云离开的方向，直到看见两人进了学校对面的一家宾馆，他嘴唇紧紧抿着，脸色难看得吓人。
　　第二天一早，乔景云被手机振动吵醒，睁眼一看才六点。
　　接通后，声音还带着困意：“哲林啊，怎么这么早？”
　　许哲林：“你在哪儿？”
　　乔景云：“我在宿舍啊。”
　　许哲林：“不是说好去看电影？”
　　乔景云：“可是电影不是下午三点？”
　　许哲林：“那我上午还要写作业，你过来陪我。”
　　乔景云打了个呵欠：“但是我陪读时间是九点开始，少爷，让我再睡会儿。”
　　说着不等许哲林再回复，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许哲林又打了过来，乔景云好脾气接通：“又怎么了？”
　　许哲林语气不似刚才那边冷硬，而是带上了几分委屈：“早点过来行吗？我想你了。”
　　乔景云：“……”
　　七点，乔景云按响了门铃。
　　原本计划着教育一下周末不睡懒觉一心只知道学习的许哲林，但当门开后，他看见许哲林眼下一片青黑，还是不免关心道：“你熬夜了？”
　　许哲林侧身让他进门，淡淡地回了句：“失眠。”
　　乔景云：“怎么了？有心事？”
　　许哲林上下打量他，见他不是穿着昨天的衣服，心里稍稍宽慰了些，语气也有所缓和：“还没吃早饭吧，阿姨刚做好，一起吃。”
　　乔景云见他不愿回答便没多问。
　　梁悦开了家美容店，一直是早出晚归，这个时间她已经去店里了，阿姨做好饭后也离开了，偌大的家里空荡荡的，只有许哲林一个人。
　　二人面对面坐着，乔景云喝了口热牛奶，刚才顶着寒风被吹透的身体终于有了些暖意。
　　许哲林盯着他喝完奶后嘴唇留下的一圈奶渍，不等抬手替他擦掉，对方已经伸舌头舔掉了。
　　许哲林看愣了片刻，随即立马调转目光，又过了一会儿，琢磨着乔景云吃的差不多了，才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乔老师起床这么晚，昨晚是去什么地方玩了吗？”
　　乔景云翻了个大白眼：“谁家周末六点就起床啊？再说了，就算平常日六点起床也算早的好嘛！”
　　没听见答案，许哲林抿了下唇，不死心又道：“早睡就能早起，你为什么不早点睡？”
　　乔景云：“我睡得很早了啊，洗完澡就回去睡了。”
　　许哲林趁机问：“你平时都在哪里洗澡？学校澡堂应该不会开到那么晚，是在宿舍？”
　　乔景云没多想，回他道：“昨天宿舍水管冻坏了，和舍友们去学校对面宾馆开了间房洗的。”
　　“哦！”许哲林心里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嘴角翘了一下又放平，“是一起洗的？”
　　乔景云：“想什么呢？大老爷们怎么一起洗？”
　　许哲林终于展露了一个完整的笑，同时不忘叮嘱：“以后如果再坏了可以来我家洗。”
　　乔景云瞪他一眼：“我有病啊？大老远跑你家里来洗澡？”
　　二人说着话，乔景云已经吃饱了，而因为有心事所以刚才一直没怎么吃的许哲林这才不紧不慢开始享用他的早餐。
　　吃完饭，乔景云拿出给许哲林准备的几套试题，许哲林却收起来对他道：“我们出去玩吧乔老师。”
　　乔景云：“不是说上午要写作业？”
　　许哲林：“昨晚睡不着，都写完了。”
　　乔景云敲了下他脑门：“敢情你自己睡不着就折腾我是吧？”
　　许哲林拉着他的手笑道：“下次不敢了。”
　　乔景云也没有真的和他计较：“行，不耽误学习想怎么玩都成。”
　　许哲林：“那我先去换衣服。”
　　乔景云叮嘱道：“外面冷，多穿点。”
　　许哲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