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猫科》熏豆姑娘

4、第四章

　　沈于烟一气跑了五公里，在河堤边停了下来，将腿架在栏杆上压腿。

　　三月中，白玉兰开了一片，在路灯的照耀下染上几分晕黄。

　　在家休养了两天，沈于烟也没闲着。她向来是个想到就做的性子，房子今天中午就看好了，也跟房东谈妥了。合同一签，明天就可以入住。

　　拿纸巾擦了擦汗，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索该怎么跟秦寒说。

　　正在此时，臂包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沈于烟停下脚步，把手机取了出来，等看清了屏幕上闪烁的“师父”二字，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她接起电话，面无表情地开口：“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沈初文略带磁性的嗓音，一如以往的温厚：“马上要进组了？”

　　沈于烟看了一眼远处波光潋滟的湖面，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是。还有事吗？”

　　于初文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不能放下吗？”

　　沈于烟拿着手机，没有说话。

　　似乎是脑补出了她的反应，电话那头静了一下，随即于初文再度开口：“明天见一面吧，有些事情想交代你。”

　　“师父教给我的已经足够多，我承受不起。明天有事，就这样。”

　　说完，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闭了闭眼，脑子里闪过一些零星片段，得知真相时的惊讶，对质时的不甘与愤怒，到最后交换条件时的无奈，那些画面似乎就在昨日，情绪在胸腔翻滚，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打开门，屋子里黑乎乎的，秦寒似乎不在。

　　沈于烟把客厅自己的东西归置了一下，这才进房间开始洗澡。出来的时候，秦寒正坐在她床上，抱着她的公仔低头玩手机。

　　听到声音，秦寒立刻收了手机抬起头，下巴指了指外面，问道：“烟烟，你这是要进组了吗？这次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

　　沈于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是要进组了，不过明天我要搬家。”

　　秦寒的眼睛立刻惊讶地睁大了。

　　沈于烟没等她开口，继续说：“我临时决定搬走，也算是我的责任，所以房租我已经付到了合约期满。”

　　秦寒的眼睛迅速溢满了眼泪，吧嗒一声滴落下来，顺着娇美的脸庞往下滑到下巴，简直比电视剧里的哭戏还要利落。

　　“是不是因为我带男朋友回来过夜？那天我真的以为你进组了，这段时间不会回来，我才没忍住……烟烟，我跟你保证，以后你在家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带人回来了，好不好？”

　　沈于烟有些头疼地看着她，时间似乎回到了那一天，秦寒也是用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她，说自己人生地不熟，央求她带着自己一起住。

　　她扶住秦寒的肩膀，耐着性子说：“秦寒，你现在当练习生，大部分时间住在宿舍，而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其实更适合一个人住。我们总不可能一直一起的。”

　　沈于烟直起身子，轻声说：“好了，你早点睡吧，我一会还要收拾东西，明天就要搬走了。”

　　秦寒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见沈于烟始终背对着自己无动于衷，抿紧了嘴唇，一把擦了脸上的泪，起身出了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沈于烟被震得抖了一抖，随即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秦寒那天晚上出了门以后就没回来，一直到搬家公司把自己的东西搬空，沈于烟也没见着她。给她发了个微信，沈于烟正式离开了这个住了许久的房子。

　　搬到新家归置好了东西，沈于烟马不停蹄地带着行李去了机场。

　　才走进机场大厅，就见着一大群拿着横幅的人堵住了路。沈于烟急着去拿登机牌，也没功夫注意这些人，拖着硕大的行李箱，一边说着“抱歉”，一边硬是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拿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沈于烟终于松了口气。得暇买了杯冰咖啡，慢悠悠地朝安检处走过去。

　　前面挤着很多人，因此她也不是那么急着喝完手里的咖啡。然而走近了一些才发现，拥挤在前面的人并不再上前，细看他们的手上，似乎也拿着些类似横幅的东西。

　　沈于烟一下子想起了刚才遇上的那伙人，这会再细细一瞧，心里就是一突。

　　这些人脸上的狂热表情，她实在是太熟悉了，显然就是送机的粉丝。经过了上次的误伤事件后，她实在有些后怕。

　　把连帽卫衣的帽子戴上，沈于烟喝了一大口冰咖啡，转身朝着远离这些粉丝的入口走。然而粉丝数量实在过于庞大，她怎么绕都绕不到僻静处。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好在，送机的粉丝虽多，但都止步于安检队伍外了。沈于烟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前面还有几个人，刚才一时情急，竟然忘了手里的咖啡。这会顾不上许多。她急急忙忙喝了几大口，目光搜索着垃圾桶，身子忽然晃了一下。

　　伴随着耳边一道匆忙的“抱歉”响起，沈于烟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一时没控制住面部肌肉，刚刚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咖啡一下子喷了出来。

　　好死不死，悉数溅在了前面那人的白色T恤上。

　　一大片褐色的液体喷射状散开，在白色的背景上格外明显。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然而安静只是一瞬，下一秒，安检队伍外传来了一片尖利的叫声。

　　“你做什么！”

　　“她是谁！”

　　“她对哥哥干了什么啊天哪！”

　　沈于烟本打算道歉，被这漫天的尖叫声一刺激，愣在了当场。正主还没说话，这后面的人怎么就……难不成……

　　沈于烟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前面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鸭舌帽，黑口罩，下巴微微抬高，一双眼不悦地眯着，视线从她手里的咖啡，移到了她嘴角没来得及擦的咖啡渍，眼神有些凌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是你？”

　　沈于烟本来就愧疚，被后面的喧闹声吵得更添几分心虚。周围太吵，她顾不得面前这人说了什么话，低着头从包里找出纸巾递过去，“对不起，刚才我被人撞了一下，实在不是故意的，这样吧，你先擦一下，回头给我个联系方式，我赔你一件一样的衣服。”

　　她有条不紊地说着话，在对面的人看来，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限量款，没有一样的了。”

　　沈于烟拿着纸巾的手停在了半空，见对方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她索性放下了手，语气里多了几分诚恳：“那……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赔你。”

　　说完这一句，她抬起头来，对上了面前那人饶有兴致的眼神。

　　听惯了她的冷言冷语，顾澄还真没想过，她脸上竟然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口罩下的唇角弯了弯，他抬手拎起肩膀一角大致看了看，刚想说些什么，前面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声：“下一个。”

　　“等会。”

　　顾澄转身过安检，沈于烟盯着他后背上的咖啡渍，心里有些忐忑。但这忐忑也只是一时，她自认认错态度良好，也提出了补偿方案，事情应当可以解决。

　　出于对粉丝的本能恐惧，她挡住了自己的脸，紧跟在顾澄身后过了安检。

　　候机厅里空旷许多，沈于烟主动走上前，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先生，我……”

　　话没说完，助理小梁急急地跑了过来，“澄哥，怎么回事？我看刚才外面粉丝都炸了……这衣服怎么弄的？”

　　察觉到顾澄的视线飘过来，沈于烟侧过脸闪躲了一下。

　　小梁接着咋呼，“这是怎么回事啊？早知道我就不急着去厕所了，怪不得外面的粉丝闹成这样！完了完了，这要让静姐知道了非撕了我不可，澄哥，救命！”

　　小梁苦着一张脸，成功把顾澄的目光吸引了回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小梁生无可恋的脸，问：“小梁，现在是我的衣服遭了秧。”

　　小梁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开始关心起他的衣服来，奈何行李都已经托运，这会只能穿上外套挡一挡。可小梁知道他向来有洁癖，必定难以忍受。左思右想，他露出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说：“澄哥，要不你先穿我的衣服吧，我们俩换一下。”

　　顾澄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梁的体型，面无表情地否决了这个提议，穿上了自己的牛仔外套。

　　小梁小梁，称呼虽然带了个小，可身材大约是顾澄的两倍。

　　“咳咳。”

　　沈于烟打破了这一场面，主动上前，语气十分真诚：“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我的提议你可以接受吗？”

　　顾澄的视线转了回来，仔细打量面前这女人。她脸上挂着堪称和善的微笑，原本高冷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亲和力。只是那一双眼，活像是在看一个初见的陌生人。

　　顾澄心里有些不爽，他走近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拿下了口罩问：“怎么，又装不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