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猫科》熏豆姑娘

5、第五章

　　阳光透过候机厅的大玻璃窗，照在顾澄的半边脸上。薄唇一边勾起，笑中几分讥讽。

　　沈于烟原本就觉得他的眉眼有些熟悉，但脑中尚未形成对应的清晰影像。直至他摘下口罩的这一刻，还是这一把略显低沉的嗓音勾起了回忆。

　　她想了想，不确定地开口：“顾澄？”

　　脑中百转千回，她立刻想起了前几天才终于官宣的男主人选。

　　怎么说呢，大写的尴尬。

　　顾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色，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说：“我还以为你要故技重施。讲真的，这招数不新鲜。”

　　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又往里走了一些，直到看不见外面那些狂热的面孔了，这才停下脚步，上半身倚在墙上，看定了沈于烟，问：“虽然不新鲜，但追星的人里，像沈小姐这样肯下血本的，倒也少见。小梁，”

　　他朝小梁抬了抬下巴，“沈小姐说了，衣服照价赔偿，把账单发给她吧。”

　　小梁迟疑地看了两人一眼，他到这会才弄清楚面前这位“疯狂的粉丝”，就是顾澄背上杰作的始作俑者。顾澄虽不像流量明星一样拥有那么高的人气，但这些年也是遇上过不少私生饭的，当下小梁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他把手机抬起放到沈于烟面前，“喏。”

　　沈于烟抬眼看了一眼那数字，在脑子里快速地转换了一下需要几集剧本的稿费，随即，镇定地点了点头。

　　“怎么转给你？”

　　小梁点开收款码的界面，“转到我这里……”

　　话没说完，手被人一推，小梁诧异地抬起头，顾澄的手机横在面前，几乎要怼到沈于烟的脸上去。

　　“澄哥，她是私生饭啊，这……”

　　沈于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小梁没来由地后背一凉，下意识住了口，用虚弱的警告目光看向顾澄，然后，被直接无视了。

　　“危险人物，要严密监视。”

　　……小梁心里苦，但小梁不敢说。

　　“叮”的一声响，顾澄看着手机的到账提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沈小姐家底颇厚啊。”

　　沈于烟不想跟他继续纠缠，虽然已经过了安检，难保里面不会有他的粉丝，如果再碰上一两个，她不见得有上次的好运。

　　“非常抱歉，顾先生。再见。”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头走向了登机口，姿态十足潇洒利落，没有半点留恋。

　　小梁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向顾澄，费力地咽了口唾沫，犹豫着说：“澄哥，这个私生饭……有点不一样啊。”

　　顾澄阴沉着一张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

　　屏幕早就黑了，这么半天，半点动静也没有。

　　他特意放的微信收款码，竟然没有主动加他微信？

　　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看你能装多久。”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心情又好了起来。前面已经开始陆续登机，他迈开一双大长腿，径直走向了登机口。

　　一直到空姐提示关机的声音响起，小梁还有些不放心。他压低了声音把头凑过去问：“澄哥，你刚刚那是暴露个人信息啊，你不怕那私生饭缠上来骚扰你啊？”

　　顾澄的声音闷闷的，没好气地扬了扬手机，“你看人家倒是有动静吗？”

　　……刚才看着心情还挺好的，这会怎么又晴转阴了？小梁委屈地往边上挪了点，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澄哥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可惜？

　　他疑惑地转过头去看，顾澄却已经戴上了眼罩。

　　一路顺畅。

　　下了飞机，沈于烟找到了自己的行李，从机场打了个的就奔向了剧组。

　　时间还早，中午会有个开机仪式，之后是一场会议，沈于烟看着时间，一直到宾馆安顿好，才走向了剧组临时开辟出来的会议室。

　　这影视城颇具规模，先前跟过一次组，虽说在影视城的另一个区域，但相距也不远。所以这地方对沈于烟而言算不上陌生。

　　刚才的开机仪式她没去，说实话，她到这会都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顾澄。

　　两人现在身为同一剧组的同事，但之前两次见面，经历都算不上愉快。顾澄此人，在她心中已经是个幼稚又自恋的形象，而在顾澄眼中，自己这个“有心机的私生饭”形象，怕是也已经生根了。

　　摇摇头，沈于烟索性将这些烦心事都抛到一边，抬手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一一打过招呼，沈于烟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之前的剧本虽然已经定稿，但随着拍摄过程的进行，还会不断有修改的需求。沈于烟把会议内容一条一条记下来，等到会议结束，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声“散会”，大家开始陆续往外走，这时，林导叫住了沈于烟。

　　两人之前有过合作，沈于烟对林导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小沈，昨天你师父还给我打过电话，要我好好照顾你，你这个师父还真是放心不下你啊，怎么，难道我是吃人的妖怪不成？”

　　林导语气里带着促狭，显然是把沈于烟当做熟悉的小辈看待的。

　　沈于烟的脸僵了一下。压下心底浮起来的燥郁之气，她勉强笑着回答：“林导当然不是吃人的妖怪了。林导，这是我们俩第二次合作，您是前辈，剧本方面有什么问题，您尽管指导。”

　　林导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沈，我就喜欢你一身的才气，还那么谦虚。咱们一起努力，啊。”

　　沈于烟刚要笑着说好，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导。”

　　这声音这会于她再熟悉不过，沈于烟抿着唇，看着那人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步子越近，脸上的惊讶越明显。

　　“顾澄啊，你还不认识吧，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剧组的跟组编剧，小沈，沈于烟。小沈啊，你应该是知道他的，知名演员，顾澄。”

　　沈于烟深吸了一口气，神态自若地开口：“你好，顾先生。”

　　她葱白的手伸在半空，见顾澄没有反应，立刻神色自若地放下了。顾澄这才反应过来，看看她又看看林导，语气里竟是不可置信，“她？跟组编剧？”

　　林导疑惑：“对啊，怎么了，你们见过？”

　　顾澄脸上的神色着实不大好看。

　　原本以为她就是个私生饭，只不过一直用着这样那样的手段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这想法根深蒂固，已经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但到了这会，她多了个编剧的身份，他那些想法，骤然生出一条缝隙，紧接着，山摇地动。

　　“是……见过。”

　　林导疑惑地看了看顾澄，又看了看沈于烟，随即又恍然：“莫非你们已经合作过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沈于烟反倒坦然了。

　　她把笔记本电脑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之前偶然遇见过，不过，有些误会。”

　　林导走后，顾澄背靠着门，沈于烟将电脑放在桌上，背靠着会议桌，神色轻松。

　　“顾先生，你这会总算可以相信，我不是什么私生饭了吧？”

　　讲道理，顾澄还是不怎么愿意相信。

　　见他没说话，沈于烟也不在意，“上次金湖电影节，是我给李先林，李导投了剧本，因为里面伏笔太多，想要向他当面解说的。可谁知道，我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等来了一场闹剧，剧本也被退了。”

　　她没等顾澄开口，接着说：“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所幸他们也没拍到我的正脸，顾先生也让人送我去了医院，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至于今天，真的是那个插队的人撞了我，我才不小心把你的衣服弄脏的。所以现在，你可以相信我真的不是什么私生饭了吗？”

　　黄昏光线昏暗，会议室没有开灯，只有走廊的灯光照进来，照在沈于烟瓷白的脸上，平添几分柔和。但即便如此，那张脸上也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字：生人勿近。

　　顾澄算是领教了，什么叫高冷。

　　他轻嗤一声，大大方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沈编剧。”

　　沈于烟一脸没看到的从容神情，转过身拿起电脑，嗓音清脆利落：“你好。”

　　话音刚落，人已错身走过。

　　顾澄转过身，看着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纤细人影，眼里渐渐浮现出几分兴味来。

　　睚眦必报，果然还是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