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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陈靛后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白天跟在生华后面,夜里宁然工作,凌晨才可入睡。只是偶尔生华在花店里照看生意,他便到不远的裁缝店里和老人喝茶闲话。他们有时谈得很深,双方各执一词,不肯妥协;有时嬉笑调侃,心照不宣,开怀畅饮;偶有说到敏感之处,一笑置之,彼此心知肚明即罢。
      陈靛在电话里安慰陈澍自己虽被病痛折磨,但至少病情不至乖戾,到是整日可以默默地看着生华、保护她,又有忘年知己在侧,以解心郁。陈澍听在心里,为着弟弟欣喜,张口却早已凝噎。

      自那晚之后,生华便开始十分留意身后,常常走着走着就好好回头张望,几日下来,终究一无所获。她开始变得有点神经质,经常还没走多远,就又慌忙折回来四下环顾,只怕错过陈靛的身影,有时看到背影稍微有一点像陈靛的人她就会匆匆跑上前去,然而,无一例外的令她失望。她渐渐担心陈靛是不是已经离开小城了?整日整夜的担心,吃饭时会担心,修花草时会担心,走路时会担心,甚至睡觉时都会担心,担心的睡不着觉,担心的心都疼了——她不知道,那其实是无边无际的思念,而思念——是每呼吸一下都会顿顿的痛。
      陆文林看在眼里,心里别说有多心疼,然,最让他心疼的是——生华因为愁思淤积,加重了她眼上病情。陆文林没有办法对生华开口,因为他知道,生华的心思早不在自己身上了,只好悄悄把安眠药放进生华的水里,起码保证她的睡眠,然后,去为她寻找陈靛。

      日子就在这反复的无常中进行着,逝者如流未尝往,盈虚如月卒末消长。有些人,他们眺望同一片天空的星月、呼吸同一方寸的空气,前前后后,来去仿佛注定,注定被姻缘的红线勒破指尖的皮肤,心血相递。
      *** *** ***
      生华站在十字路口的安全岛上,头顶的交通指示灯变绿又变红,然后又变绿,再变红......
      人群聚了又散,车水马龙来了又往。她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真的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陈靛站在临街的商檐下,檐下的阴霾隐藏了他的容颜,可是阴影里的那双眼睛发出靛蓝色的光,紧锁在安全岛上的生华身上,她的衣袍宽大,朔风凛冽,吹得她身形飘摇。

      生华其实在想陈靛,想他正从对面的安全岛走来,一世界的霓虹都为他亮起,风,带起他的刘海,那双眼睛幽深似海。
      然后,她要喂他吃巧克力。
      “嗯。”生华暗暗想好,然后站在那里,安静的等陈靛走过来。从天亮等到天黑。

      而陈靛亦站在原来的位置等生华。从天亮等到天黑。

      “小姐——小姐?”
      生华恍然惊醒,猛地抬起头来,却是看到警察先生正站在自己面前。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安全岛,有风吹过。
      “小姐,你为什么站在这里不走呢?”警察先生担心地问,抬起手腕看表,“将近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生华有些恍惚,不觉看了看天,而天已经全黑了。生华愣愣的说了一声“对不起”,抬眼看了一眼是绿灯,于是自顾自的绕过警察先生向对街走过去。她没有听见警察的大声阻拦和路边妇女的尖叫,她只是要走到对面去。
      这时,一辆重型货车因为赶绿灯猛然加起速来,车灯晃得前路一片烨然,直到近前了,才发现车头前正走来一个黑衣女子!

      “危险——”
      警察先生大声叫道,一时之间,便想要只身推开那女子,却是为时已晚。
      蓦的——他只觉身边突然蹿出一个黑影飞身而起——

      风大了。
      风真大了。

      “刹——”
      “嗵——”
      “咔——”

      这个夜里没有星月。
      这个城市没有霓虹。
      这个季节没有眼泪。
      这一瞬间寂静无声——

      生华觉得眼前一下子晃得厉害......然后听到了巨大的引擎声......再然后她被人狠狠地从后背推了一下......最后——她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她有些迷糊的坐在地上,心想这是这么了。不经意的回头一看,惊异的看到自己身后停着一辆重型货车,而在车的左前轮那里,黑压压的围了一群人。

      “啧啧啧,真可怜......”
      “天哪,我亲眼看到他被撞飞,然后车轮直直的碾上了他的腿!太恐怖了!”
      “唉——长得这么俊,怕是这腿要废了——太可惜了......”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拨120啊......”

      生华费力拨开人群挤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人的左脚被死死轧在车轮下面,而另一条腿也变得歪歪扭扭。他无力地侧卧在冰冷的马路上,剧烈喘息着,眼底的靛蓝一片混浊,却是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生华跌跪在地,愣愣地将陈靛扶起,深深深深地望着陈靛痛苦的双眼,温柔的将他揽入自己的怀中。她的靛刚才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定很冷吧,不怕,她会温暖他。
      陈靛看到生华满眶的泪水亦是心痛不已,可是他依然不动声色的将她推了开来,喘息着,慌道:“你......你有没有受伤?”说时,已将生华从上到下检查了个遍,除了手掌上擦破了点皮,她完好无损。
      “靛......”生华看着这样的陈靛,一滴清泪涌出眼眶,连声线都变得颤抖。
      陈靛回了回神,依然弱弱的喘息着,只是喘息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他突然一把抓起生华的双臂,重重的摇晃着,对她大声吼:“你......你疯了么?!看见是红灯还要走——你不要命了?!”
      红灯?生华瞠目结舌,心下明了,定是色盲的症状又来了。却见陈靛忽然喘不上气来,哽在那里,双目圆瞪!
      生华登时清醒了三分,旋即把手伸进陈靛的内兜里抽出一小瓶药来,慌慌的拧开盖子将药撒了一地,顾不得那许多捻起来就为陈靛服下,见他稍有好转方才松了口气。抬手拖着他苍白的俊颜,反反复复的描摹勾勒,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有多爱他,而他,眼中亦有深情啊。
      她将他的头颅搂在胸前,来回摩挲,早已泪流满面:“靛......傻瓜——真是个傻瓜。”他的体温,他青草的体香,还有他的容颜、他的声音、他的手心......天哪,她该如何告诉他,她对他的思念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象,直到如今,她将他放在手心才明白她已经放不掉他.....
      “生......”
      陈靛恨死自己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此刻没有任何一丝的力气去推开生华呢?她的手心让他心痛、她的眼泪让他心痛、她的体香更让他每呼吸一次都在尖锐的痛,可是即便是这样,他却——心如刀绞的流连不已——他好恨自己——

      围观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看到当时的月光笼罩在这对深爱的人身上,仿似他们都在发着光,令人悲悯不已。

      风又大了,风里吹着凉凉的伤。

      ......
      多久了......到底是多久了呢......
      也许仅仅是三个月......或者不过是近百天......
      ——却觉得......恍如隔世......
      感觉自己好像还握着那一卷白白的纱布,在你温柔的目光里,把它们一层一层的绕在你的断口上,然后打着小心思,默念着:包起来......包起来......再也不要受伤了......
      等到了夜里,就蹑手蹑脚的跑进你的房间里来,为你翻身。你一定不知道吧——你睡着的时候,其实很可爱的。那时候月光很柔和,我把手悄悄的抚上你的脸,你的鼻息很细,潮热的气体呼在我的拇指上,痒痒的。小心的将你翻起,触到突兀的锁骨和宽大的肩膀,宽松的深蓝色绸缎贴上你的背,你在睡梦里小小的调整了一下睡姿,竟像个小狮子似的缩成一团,于是蓝色的绸缎上勾勒出蝴蝶骨好看的弧度,我伸出食指去摸,下巴耷在床边傻笑,想起老人们常说的“岁月静好”来,却始终觉得是浪漫的事。
      还记得我们玩瞎子背拐子的游戏么?
      那一晚的海边特别的美,好像长这么大,从没觉得海浪声那么好听、海水的颜色那么迷人。我后来想,也许......是因为有你吧——有你背着我,我们一起奔跑、一起笑、一起唱歌,我就这么死气白赖地趴在你背上,觉得你好香啊。你的双肩好殷实,你的头发好清爽,你的体温好暖和,我好喜欢。那好像......是我们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

      想想——不管曾经多么的想要你离开,此时此刻,拥着你——还是很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的吧。
      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呢?眼中的痛意那么明显,好像我随时随地都会从你身边消失似的。
      傻瓜......你以为我还会幼稚的说你坚强、然后把你推给别人么?靛啊......在小城的这段日子里——我想了很多事情,我觉得——无论如何,我不应该让你伤心——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以前,我给你的,是我以为你应该拥有的,而现在,我知道,我要给你你想要的......
      所以,靛,你的眼神,再也不要那么哀伤了......
      ......

      风里有花香。
      风很大,吹在冻得通红的耳郭上,呼呼的,耳道里面直发麻,好像开始耳鸣起来。人群里渐渐骚动,一些人冷得跺起脚来,嚷嚷着,走掉了;又一些人搓了搓冻得没了知觉的脸蛋,也悻悻的离开了;最后一些人看了看,觉得没出人命,一脸索然。人群就这样散了。
      只是他们转身的时候,都很奇怪,他们闻到,风里有花香。
      ……如芍药一般芬芳……舒缓的流淌着温暖……如旧……的味道……
      然而香气只是一瞬,风吹来,散掉了,来去无觅处。

      “对不起,生。”

      生华的手从陈靛的脸颊上滑落,那手白皙小巧,简直像个精致的工艺品,可是它掉在地上碎了,那手就那么轻易的被甩在了地上,凉凉的柏油触上指腹,却仿佛是谁的心碎了一地。
      陈靛没有再看生华,他只是低着头将她推开,然后面无表情地从地上坐起来。一点都不觉得的唐突的抬起头对早已看呆的货车司机颔首微笑,礼貌地说:“这位先生,您可以把车往前开开么?好让我把脚抽出来。麻烦您了。”
      货车司机一下反应过来,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陈靛的脚,那惨况看得他又是一阵心悸,赶忙火烧屁股的跳上车将车向前开了开,旋即跳下车来检查陈靛的伤势。
      陈靛将已经碾得面目全非的义肢从车轮下拖出来,却把货车司机吓得不轻。货车司机是个愣头大汉,闷声闷气的,操着点北方口音:“这位小哥,你忍着点,救护车马上就到咧!把你撞成这样,唉......”说着面露难色。
      这时警察先生上前来,拍拍陈靛的肩膀道:“小伙子,你......感觉怎么样?”
      陈靛看他们一脸紧张,于是撩起裤腿,笑着安慰道:“不碍事的。这是义肢。”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生华拳头一紧。
      货车司机和警察先生俱是一惊,抬头看看陈靛,又低头看看那破碎的义肢,惋惜之际终于松了口气。突然货车司机又是一紧,慌忙拽住陈靛道:“小......小哥,你......你另一条腿......”
      陈靛正在检查那只“脚”还能不能走路,闻言抬起头来对货车司机笑道:“也是。”
      货车司机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高兴起来,一掌拍在陈靛的腿上,大笑道:“我说么!看着你也不疼不痒的,看来没什么大不了么!”
      警察先生摇了摇头,亦笑着离开了。
      陈靛附和着笑,却在货车司机拍他的腿的时候嘴角不觉皱了一下。这些,全都被生华看在眼里。
      货车司机随即变了面色,笑眯眯的看着陈靛:“小哥,这个赔偿的事么......能不能......反正你也是......”
      生华看着货车司机张口就要说出伤人的话,立即跪在陈靛身边,义愤填膺的截口打断货车司机:“戴着义肢怎么了?!戴着义肢就不是人了?!敢问您被这么大的车‘轻轻’撞一下试试?您知不知道义肢稍有一点不适对他的腿伤害有多大?!”生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火气,她一向为人随和,能谅则谅,只是在陈靛这里特别敏感。
      被生华一介女流如此指责,货车司机见着就上火,大声嚷道:“还不是因为你好好闯什么红灯!怎么了?不就是个残废么!我赔就是了,怎么了?!”
      “你......”生华刚想回口,手下却被人拉住了,回头但见陈靛蹙着眉对她摇了摇头,才想起陈靛的伤势,伸手一摸——果然是左腿的接受腔变了形。生华担忧地望着陈靛,陈靛安慰地向她摇了摇头。
      货车司机倒是越说越放肆:“我告诉你们!这一带的地痞流氓我可都熟得很,一个残废!一个女人!再在老子面前撒野——玩儿死你们!”
      生华的心“咯噔”一下,不觉向陈靛靠了靠,身下陈靛伸过来的手紧紧握住了她,让她安心。
      陈靛还是满脸堆笑,道:“这位先生莫要动怒。适才我内人出言不逊,还不是看我这样她着急么!先生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我这里没什么的,换副义肢就是了,况且是我内人违反规则在先,这里为她向您陪个不是,还望见谅了。看先生拉了一车东西,快别耽误,抓紧时间赶路吧。”
      生华闻言低声嘀咕:“内人?”
      陈靛紧了紧她的手,给了她个眼色,住了生华的口。
      货车司机不屑地看着陈靛:“你还算老实!看在他是你老婆的份儿上放了她,要是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婆娘,我非让她尝尝本大爷的厉害!”语毕,向生华比了比拳头。
      陈靛赔笑:“先生一路顺风。”
      货车司机采也不采,跳上车扬长而去。
      陈靛松了口气,一言不发的推开生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背对着生华走了。
      生华又是无奈,只好抬步跟在陈靛后面。

      天气太冷了,一条街走下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偶有路人经过,便要着实盯着陈靛看个不停。陈靛并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如同一个自我的行者。
      生华就安静得跟在陈靛后面,没敢去扶他,怕他喝她走。走过一条又一条街,有时他摔倒了,就去把他扶起来,然后再慢慢的退到他身后去;有时他停下来休息,她就上去帮他擦擦汗,他没力气避开她,只好任着她来,只是眼神冰冷、一言不发。生华也不恼,很有耐心的跟着他,她想,反正他是要回家的,到那时,她就知道他住在哪里了,这样,无论发生什么,她总归能找着他,她也终于可以爱他。
      沿街的铺子都关了门,渐渐的,头顶只剩下了昏暗的路灯发出旧旧的光。这些旧旧的光成为生华眼底的画布,画布上,陈靛瘦高的背影倚在街边的橱窗上,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他歪歪扭扭的双腿,那么——那么勉强的支撑着他伟岸的身躯。生华眼中有亮晶晶的东西涌动,但也只是在涌动,好像旁边的玻璃一样透明晶亮。
      ......
      “哎呦!一个瘸子大晚上跑出来做什么?看看——现在走不回去了吧——连家也回不了......啧啧,真没用!”
      ......
      生华再一次抬起泪水朦胧的双眼,画面中出现的却是一帮夜场里出来的人,其中一个脱离人群凑近陈靛,挑着眉嘻笑着。
      “走了!走了!你喝高了吧——跟个瘸子较什么真啊......”人群里有人拉他,他甩开,对着默不作声的陈靛笑个不停:“怎么不说话啊?说话啊,啊?瘸子,你说话啊?”
      生华看着来气,眼泪一抹,上去就给了那人一巴掌,只把那人打得侧过脸去,脸上当下就挂了彩。
      那人也的确是喝多了,被打得晕晕乎乎的,摇晃了半天才看清来人,眯着眼打量着生华精致的脸,随即就乐了,还不待开口,又见一巴掌甩上来,这回可结结实实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揉着脸直叫“姑奶奶手下留情”。生华忿忿地开口:“滚!”
      “再让你乱来!被打了吧......你小子——以后记着点......”
      ......
      生华看那人在人群的簇拥中走远,方才转头担忧的看向陈靛,没抹干净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看着叫人心疼。
      “干吗打人家?”一夜没说话的陈靛终于开了口,问得却是这样一句话。
      生华拨开陈靛眼前的碎发,轻轻的抚了抚他的眉心,吻了吻他无神的双眼,才道:“他嘴贱。”
      陈靛让开生华的爱抚,第一次对生华笑了,冷笑:“他说得没错啊——他说瘸子算是抬举我了,一个残废被人说成瘸子已经很荣幸了,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就这样被你打跑了......哼......我看——犯贱的是你才对!”
      生华的指尖还游走在陈靛硬挺的鼻梁上,心里还想着等到了他住的地方就给他煮些好吃的。其实那一晚生华想也不是很冷的,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不会冷。可是,生华万万没想到——她最爱的陈靛——说她贱。她的手指停在陈靛的鼻尖,一瞬间,冷风吹乱了她的发,心比冰寒。
      她不置可否的低下了头,有些意外的笑了。她就那样在陈靛面前蹲下身来,直直的看着对街的门罗,笑着说:“是啊,是。你说得真好——我很贱。我就是很贱。我这个贱女人十年前死皮赖脸的闯进你的生活,然后让你声名狼藉,贱得将你硬拉进这座小城、贱得想穿上婚纱成为你的女人、贱得......让你失去双腿失去记忆。十年后,我又烂了脸皮得让你再次遇到我,幻想着......我们还能从新开始——呵,可是贱女人就是贱女人,直到刚才还犯贱得想......想回家给你放热水、给你洗个澡、帮你按摩双腿、给你吃我新学的菜、给你唱你爱听得歌、为你分担点工作、陪你聊聊天、为你打领带、帮你推轮椅、和你散散步、一起逛逛街......”生华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泣不成声,她脚下的那一块地砖黑黑的湿了一大片。“......最贱最贱的是——即使你说我贱——我依然没有办法离开你......”
      陈靛握紧拳头,指甲刺进手心里。
      “可是这些都没关系的。”生华突然一把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笑着又流下了眼泪:“你说我贱——没关系,我不心痛。可是你不要说你自己是残废好不好?你不要总是想着法子的贬低你自己来推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心疼,心疼你——为你心疼。”
      陈靛一下子捂住嘴巴,呜咽着开口:“生......”
      “你怎么这么傻。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每次推开我,都能看得出我很伤心,你看到我伤心,其实你更伤心——可是即便是这样,你还是要伤害自己来成全我,傻瓜啊,真是傻瓜......”生华缓缓站起身,看着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的陈靛,轻叹:“靛啊——为什么不让我看到你的眼泪——你日日跟在我身后看着我的悲伤和脆弱,为什么却不愿让我看到你的悲伤、你的脆弱,你明明就是那么脆弱而敏感,容易快乐也容易难过,害怕很多东西,却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会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我们为什么总是要爱一个人爱到这么残忍,爱到自己遍体鳞伤还要伤害到自己最爱的人?是命运的不怀好意,还是我们注定命中相痛、相离,依然相爱。

      生华将陈靛拉到了自己怀中,她看到了他的眼泪,蓝色的,弥漫着忧伤。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夜里无人的台阶上,陈靛缩在生华的怀里,安静得像一只睡着的幼兽。生华摩挲着陈靛的眼角,幸福而满足。

      良久,陈靛哑着嗓子说:“生,我饿了。”
      生华轻笑:“要不......先吃点什么垫一垫?”
      陈靛点点头。
      生华笑,将陈靛扶起,捧着他的脸道:“那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吃的,你在这里歇歇,我一会就回来。”
      陈靛点点头。
      生华亲吻了陈靛的眉心,然后起身去最近的便利店。
      陈靛看着生华的背影在黑夜的帷幕里消失,脸上的笑容亦也消失。他很平静得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朝背着生华的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摔,一路爬起来,一路走下去,一路爬不起来,一路趴下去,趴进生华永远到达不了的黑暗......
      ......
      生,对不起......你越爱我,我越不能将你一并拖入黑暗。你越了解我,我越怕你窥探到我内心永远不能触及的痛。你说我狠心也好、自私也好,只要我还爱你——我就不能让你陪我送死......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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