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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除夕 ...

  •   凉夕顿时就瞪大眼睛,一张脸腾地涨红起来,胸膛气鼓鼓的,半晌挤不出话来,干脆扭过身子去不理他。

      “怎么不反驳?”赵天修斜眼含笑看她,“我记得睿王府家七小姐脾气可没这么好。”

      凉夕鼓着嘴巴,把鹦鹉从肩头拿下来,塞回到赵天修的手里,说道:“太子说我丑,我便是丑了,不敢反驳。”

      鹦鹉在他手里扑腾不止,差一点就扑出去,忙把鹦鹉给小李子看顾着,又抬头一看,凉夕已经快步回到案牍前去默写《女诫》了。她低着头,伏得很近,脸几乎贴着绢纸。

      忽地“啪嗒”一滴水珠落在新写成的字上,墨迹顿时晕染开来,凉夕惊慌,忙把纸张揉成团,扔到脚下。

      赵天修瞧着她古古怪怪的样子,不知她怎么了,说道:“七小姐怎么不说话。”

      凉夕心里有点酸酸的,半晌才出声:“你说我丑,但有一人说我是最好看的。”

      她真没用,又想起了南殷来。

      “那人是谁?”

      凉夕继续握着毛笔默写,闭口不语,心想是谁都与你无关。

      午后苦闷,太子要留下来与她用膳,凉夕本来胃口极好的,礼仪姑姑又在一旁,叨叨着要太子先落座,她才能落座,要太子先夹第一口,她才能夹。

      规矩甚多,凉夕都想撂筷子不吃了,面对这一桌子的可口饭菜,看太子脸色,还要听姑姑的教导。

      那她还要不要吃!

      礼仪姑姑一板一眼的在旁边盯着她,本来她的午膳是斋菜,因为太子,一半都换成了大鱼大肉。

      凉夕不知从何下手,干脆夹了口米饭慢慢含着,礼仪姑姑又说了,不能久咽,更不能只吃一样东西。

      赵天修看她有气不能发的憋屈劲头,大口夹了一块肉,心里隐隐发笑。

      好不容易熬完了午膳,太子还没走,仿佛很闲似的,不过有他在镇场,礼仪姑姑倒少了五分严厉。

      午后苦闷无比,隐隐约约传来蝉鸣,火辣辣的太阳正正落在庭院中,连鹦鹉也焉了起来,凉夕对于写字还是能耐住性子的,她从前抄佛经,连抄四个时辰也不觉得累。

      日晷轻移,太阳西落,也终于来了一丝凉风,礼仪姑姑轻咳一声,说道:“七郡主,今天可以了,你且休息吧。”

      凉夕才回过神来,搁下毛笔伸了伸懒腰,看到前面还立着一尊大佛,问:“你怎么还在?”

      “七郡主!”礼仪姑姑又出声了:“不可称呼你,要叫殿下。”

      赵天修也不恼,摆摆手让周尚仪先退下去了,含笑道:“我在这不好吗?”

      当然不好,凉夕想着怎么回答才不失礼数,想来想去,想不出,干脆算了,避过他的问题,转移话题说道:“天黑了,殿下请回吧。”

      赵天修不知她为何老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他今天耐心候着,看她长长的睫毛,看她神态休闲,看她的簪花小楷,怎么也看不够,把所有好脾气都交托出来,然而她根本没发现,就是这样要赶他走。

      心里难控地腾起一丝怒气来,他对她的情意,她是完完全全看不见么,他贵为太子,从没如此主动过,不知该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回应。

      他怒而一拂袖,扬起疾风,凉夕距离近,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就只看到他的背影,心底松了一口气。

      春来秋去,寒来暑往,有时睿王妃会进宫来看她,更多时候是春桃在她身边,把她的一举一动全部报告给睿王府,她在宫中战战兢兢,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好像睡着觉,也有一双眼睛悬在空中盯着她看,看她的行为规范,看她那里又做错了。

      礼仪姑姑对她满意了许多,说要成为太子妃就是要有如此沉稳的性子。

      自从送鹦鹉之后,太子很久都不来了,每天早上逗逗鹦鹉,是她难得放松的时刻,她想对鹦鹉说说话,却不敢启声。

      因着太子,从前在她面前献媚讨好的宫人,近日也冷淡了许多,她只是徒担了一道赐婚的圣旨,皇帝不满,可以随时收回。宫中是那样的寂寥,她被困在这里,或许就是一生一世了,她的命运关系着太子对她态度。

      秋风来得浓烈,仿佛一夜之间,院子里便落满了黄叶,宫女太监们懒懒散散地起来打扫,都在讨论着皇后的事,说道皇上不知为何,突然说要废后,圣旨还没下,满朝文武百官纷纷跪在地上,求皇上收回成命。丞相大人甚至要辞官告老还乡,以求皇上回心转意。

      皇后少见地闭门不出,也省了各宫的晨昏定省,这阖宫上下顿时安静了许多,唯有盛宠不衰的关雎宫夜夜笙歌,凉夕知道,关雎宫里住着玉嫔娘娘,在皇后处请安时打过几次照面,娇艳欲滴,声音极是好听,如玫瑰盛放的脸庞,肆意张扬。

      春桃无意地在她耳边嘀咕道:“这玉嫔娘娘怎么有点像华阳宫里安静的月妃娘娘。”

      凉夕认真的回想,真的像,两人都是细细的柳叶眉,一双杏眼顾盼生辉,樱桃小嘴,只是玉嫔娘娘朝气蓬勃,有活力多了,月妃娘娘经常抱病不出,请安时只见过她一回,似乎更加虚弱了,轻咳不已,在皇后宫里不过半柱香时候便回宫了。

      凉夕每次都有意无意在月妃宫前路过,盼望着能再一次遇上李将军,可是大半年过去了,李将军都没有再到后宫来探望月妃娘娘,月妃娘娘的宫门终日闭着,寂寂可廖。

      她一直紧紧记得李将军的话,“若想故人安好,便从此不识,莫在人前提起。”

      可是她都见不着李将军,心底的那个人只能徒然压在心里,冬天来了,漫天的雪花飘扬,覆盖心间,一层又一层的白雪,稳稳的把那个名字藏起来。

      她还是习惯抄经书,抄好了便拿到安华殿焚烧,祈求佛祖庇佑,佑那个南后山的少年,一切安好。

      父亲对她似乎越来越不满,春桃传递消息过来,说她与太子之间冷漠了,要她主动对太子好一点,莫教睿王府难堪。

      入了冬之后,凉夕与太子多走动了些,或许是因着皇后的事,他的脸上也添了愁容,再没从前那般打趣她的模样。

      从前太子来找她时,都是主动与她聊天的,说说在朝堂之上的小事,也说说他与大哥沈方晋两人修筑河堤的事,偶尔也会笑她,说她怎么都不牙尖嘴利了。

      凉夕便想了些事情与太子说,说她在容安寺的生活,常常捡了些流浪猫回寺中养着,养好了流浪猫便不知道跑到哪儿去,胆子最大的是,有次捡了匹伤狼呢,那么大的身躯,吓到她了,她给那狼喂馒头,养好了那狼又跑了。

      太子终于心情好了些,说道,难怪这宫中的动物都喜欢你,原来你从小就这么彪悍。

      她不知为何,难得放下戒备,举起双手,龇牙咧嘴的,假装虎爪要吓唬他,嘴里道:“我便是如此彪悍的啊。”

      赵天修看她恢复了顽皮的模样,心中一念,那些压在脑中的烦扰一扫而光,拉过她的手,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凉夕一惊,在他坚硬的胸膛硬是挣扎不开,头顶传来一道稳稳的声音,似山间清泉淙淙流动,“凉夕……”

      已经许久没有人喊过她的闺名了,很久很久。

      她进了宫便是赏封的七郡主,从前在睿王府是七小姐。太子也是常常叫她七小姐,七小姐。

      她在他的怀里安静下来,轻轻吸了一口气,再把太子推开。低语道:“殿下这样不妥。”

      “你是未来太子妃,有何不妥。”

      他的话从容坚定,她无法拒绝,是啊,她是未来太子妃,待来年的中秋,三年孝期一满,她就要嫁予太子了。

      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

      要过年的时候,凉夕向皇后求了想回睿王府去陪伴双亲。

      皇后不见客,她去了几次都吃闭门羹,只得求了皇后身边的彩棠姑姑,过了几日彩棠姑姑传消息来说,皇后允了,正月初七回永乐宫便是。

      凉席在除夕正午时拿了令牌出宫,她算过路线了,离开皇宫,回到睿王府,会经过将军府,她想见见李将军。

      出了宫门,马车向城内驶去,长街的积雪厚重,车轮碾过,发出“吱呀”的微声。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密,约莫是快到集市了,春桃陪凉夕坐在虎皮褥子上,车厢内灌了几个暖炉,雕梁画栋的车窗用鹿皮遮挡着,任是寒风凛冽也吹不进来。

      凉夕手心藏了珠钗,在臂内狠力一戳,闭着眼睛,不一会儿便密密沁出细汗来,她眉头紧蹙,弯着腰,紧紧咬着嘴唇,面庞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七小姐,你怎么了?”春桃发现了,顿时紧张起来。

      凉夕虚虚地问道:“到哪了?”

      春桃撩起丝绸帘子,探头而出张望,“前头是将军府,还有一半路程才到睿王府呢。”

      “我很难受……不知道怎么了,春桃,去将军府……我要看大夫。”

      “七小姐……”春桃犹豫了起来。

      豆大的汗珠挨着她的两鬓,越来越密,她几欲晕厥过去,连嘴唇也迅速褪去血色,挣扎着一丝清醒道:“去将军府……大夫……”

      春桃再不敢耽搁了,忙叫停了马夫,敲开将军府的门说明来意。

      待将军夫人出来把虚弱的凉夕接进去的时候,凉夕又撑起身子对春桃道:“你先回王府,和爹爹及母妃说我身体不适,免得他们担心。”

      春桃忙不迭地点头:“我要去府上通传一声,马上让睿王爷派大夫过来……”

      话没说完,凉夕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春桃吓得尖叫起来,不知所措,想在小姐身边照顾,一时之间又唤不人通传,急得团团转。

      将军夫人倒也温柔,说道:“姑娘莫急,我会照看好七郡主的,你便快去快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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