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誓不归》夏以至

17、赐婚

　　凉夕被锁在房间里静思，睿王妃冷言质问她错在哪里。

　　她想了又想，才顺从地说：“错在我不该落水被太子所救。”

　　“还有呢。”

　　“……”

　　凉夕沉默不语，她不想再说话，她反反复复的想，最大的错误是出生在睿王府，她无法选择，无法抵抗。

　　丫鬟春桃是睿王妃的人，事事以王妃为先，在一旁好言相劝道：“七小姐，太子妃的殊荣谁不想要，你怎么就如此不识好歹。王爷近日与李将军交恶，朝廷定位岌岌可危，你要为全府上下着想啊。”

　　“李将军？”凉夕听到熟悉的名字，才有点反应，抬起头来问道：“为何？”

　　“李将军夫人差人来请你去将军府中探讨佛经，谁知道要你去干什么，王爷一口给拒绝，后来又来请了几次，王爷都不许，还不是怕丞相知道不高兴。”

　　去将军府，是不是能知道南殷的消息。

　　凉夕买通了府中的通报小厮，等了接近半个月，将军府中的人都再没来过了，反而是皇后在宫中举行夏日赏荷盛宴，邀请城内的官家女子进宫观赏，凉夕也在名单内。

　　皇后特意举办的夏日赏荷盛宴，司马昭之心，城内民众纷纷讨论道，这就是在选太子妃了吧。

　　睿王妃要春桃在宫内紧紧跟着凉夕，不准她再使性子，睿王爷近日似乎苍老了许多，朝堂之事，连他这个闲职都有波及。

　　凉夕这才隐隐约约感受到，什么叫天子之怒。她的一句话，惹怒了太子，于是皇帝怪罪下来，全府上下战战兢兢，都在怪她。

　　微风轻扬，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荷塘，挤挤挨挨，如碧玉盘般，托着一株又一株的名贵荷花，荷塘周围的栏杆上都备了好些冰块，给观赏的官家女子送来一丝冰凉，消消这夏日的骄阳。

　　娇声笑语，衣香鬓影，热闹得紧要，凉夕本来是慢慢走在最后的，硬是被春桃催促着走快点，走到皇后身边。

　　皇后身侧已经围了好几个女子，一个接一个黄莺歌唱般在夸赞这夏日的好风光，凉夕嘴笨，在一旁插不上嘴，只得作罢。

　　众人都在翘首以待太子的出现，临到尾声，赵天修才姗姗来迟，他远远就看到了沈凉夕在人群中，面容表情疏疏冷冷的，今日倒是特别打扮了些许，显得一张小脸更加娇俏。

　　赵天修优越惯了，他自有无数种方法能让沈凉夕低头，可他想了想，又舍不得。

　　皇后含笑，看到儿子这般模样，便把凉夕唤到身前来，让她与太子靠近了些许。

　　娇嫩粉艳的荷花，在池畔内一瓣又一瓣的，好看至极，赵天修心情舒畅，暗暗有香味涌动，沁人心脾，他确实心情甚好，说了些花园趣事，凉夕静静聆听着一路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春桃在她身后两步，紧紧地看顾着七小姐，怕她又说出写什么不当的话来。

　　凉夕如芒刺背，维持着睿王妃教导的礼仪，始终落后太子一步，不敢迈着步子随心所欲地行走。

　　天边云彩甚浓，荷叶翻飞，嫩绿的叶，粉艳的花，湛蓝蓝的天中白云漂浮。

　　赵天修在河畔边慢慢走着，身旁传来淡淡的馥香，很淡，他知道，是属于凉夕身上的檀香味，心中是无比的宁静，就这样静静的与她走着，观荷赏花，是这夏日里难得的好时光。

　　进宫赏荷之后几日，皇帝便下旨赐婚了，文武百官均跪地祝贺，唯独李将军上了奏折，写道皇帝生母，翊茹太后仙逝不满三年，还在孝期之内，宫中实在不宜操办喜事，太子成亲可缓一缓矣。

　　皇帝把那奏折扔在地上，额头青筋爆凸，勃然大怒：“李剑，你如今连太子也敢管了。”

　　“微臣不敢。”李剑跪在地上，冷静地说：“皇上贵为天子，当为天下孝道之典范。若宫中执意要办喜事，天下百姓该当如何敬仰，为人子女者，当以孝道先行。”

　　“你心底到底是何想法？”皇帝听他说得冠冕堂皇，强忍心头之怒火，质问道：“你与丞相，到底是容不下了是吧？”

　　李剑抬起头来，双目似利剑，似要把对面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帝直直刺穿：“想不到皇上直到如今，还甘愿受丞相的管控，今日是你，明日便是你三儿！”

　　殿内忽地“轰！”的一声。

　　惊得静站门外的太监萧深急急推门而进，“皇上你怎么了？”

　　只见金碧辉煌的金殿内，皇帝痛苦地跌坐在龙椅上，一手捂着心脏，一手颤抖指着李剑，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脸上的汗豆大如珠，浑身都散发着沉沉的怒气。

　　“皇上身体抱恙，阿深，请太医。”李剑冷静地从三清殿内站起，拂袖而去。

　　李将军翌日便在派人在民间宣扬起孝道，意图干扰太子的婚期，皇后不允，太子的婚事势在必行，那沈凉夕既然命中注定能助她儿早登基业，她就断断不能让这婚事出差错。

　　纵使在李剑的阻挠下，皇帝还是下了旨赐婚，婚期定在一年后的中秋月圆之夜，恰好是满了三年孝期。

　　李剑慢慢一笑，抱拳祝贺太子。

　　回到府上才把笑容卸下来，冷冷地走到暗室，暗室内别有洞天，直通一片竹林，葱葱郁郁的天地之间，一名男子身穿黑衣，身材欣长，肃杀之气凛冽而来，挥剑而动，直直指向李剑。

　　倏地左右各跳出六名暗卫各执一剑，十二道寒光闪动，把那男子围了起来。

　　男子毫无惧色，扬剑一挑，三下两下就撂倒了对方一半人，灵巧地闪动身形，踩着敌方的肩头，蜻蜓点水般就移到了李剑面前，一把利剑冰凉地贴着他的脖子。

　　刹那之间，竹叶纷纷而下，竹叶两侧锋利。似利剑般落在脚边。

　　“你答应我的，她人呢。”黑衣男子俊眉一扬，发出比利剑还冰冷的声音。

　　“皇上已经下旨，把她赐婚给当今太子。”李剑说完这话，顿觉那利剑就深了半寸。他丝毫不惧，两指一合，稳稳地夹住剑刃，再用力地移开。

　　“你骗了我。”

　　李剑把他困在竹林内已经整整四个月了，果然是天资聪颖的人，极快地学会了武功，十六个精锐顶尖的暗卫都挡不住他。

　　“只有成为太子，才能把她夺回来。”

　　“我不想成为什么太子，我只要凉夕。”黑衣男子英俊的脸庞异常冷漠，只有提到凉夕二字才微微动了容。

　　李剑知道这是他的软肋，是很好把控他的绳索，背过身去：“距离太子成婚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必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才能出现在人前，把赵天修拉下来。”

　　“我要见她一面。”他慢慢把剑往回收，提出要求。

　　“不可。”李剑握拳，脚步一顿：“欲成大事，必须冷心冷面。”

　　只有站在权利的顶峰，才有资格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今沈凉夕已经是未来太子妃，他若见了面，只会徒生事端。

　　皇帝赐婚的消息传下来之后，整个睿王府都欢喜无比，凉夕只是勉强地扬起笑容，接受父亲和王妃的关怀。

　　大多时间，她都是把自己关在屋内抄写经书，她该要摒弃七情六欲，排除杂念。她已经没有再想起容安寺的事了，仿佛一把青烟，袅袅消失在摸不着看不见的空气中。

　　她没日没夜地抄写经书，这样子就可以忘掉一切，把自己的性子重新沉稳下来，还要学会慎言慎行，不能再为睿王府添乱。

　　房门上了锁，她的心门也上了锁。

　　皇后念她在寺内修行十年，怕是把大家闺秀的礼仪都忘却了，于是把她接进宫里，好好的教导一番，毕竟要成为太子妃，未来还要扶持太子，许多礼仪不能少。

　　六岁去容安寺，十六岁进皇宫，凉夕抬头，看着皇宫的天空，四四方方的红墙巍峨，好陌生。

　　她的适应力不强，废了好几天功夫才搞懂宫里面的路，管教礼仪的姑姑很严格，天天准时来到长乐宫里，拿着棍子教导她宫廷礼仪，一年时间内，她要拾起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要学着做好太子妃。

　　皇后偶尔会传她过去凤仪殿坐坐，问她在宫中生活如何，是否习惯，她老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皇后，便绞尽脑汁的捡了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与皇后说，说说天气，说说宫中的吃食，这宫里的人，说话都是这样。

　　夏日苦闷，在皇后娘娘处请安回来后，只见礼仪姑姑面容严肃，手执《女诫》站在在临华殿前等她，问她背好了没有。

　　凉夕心底犯怵，乖巧的回到案牍前去，娟纸与毛笔都备好，就等着她来默写。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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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被管教得了无生趣，忽见一只毛绒绒的鹦鹉跳上案头来，把她未干的墨痕都踩的乱七八糟，凉夕忍不住放下毛笔，伸手摸了摸那鹦鹉顺滑的毛发，感叹道：“好美。”

　　赵天修施施然的走进谨兰苑，得意地扬起头说：“我可是寻了三个月才寻到这只浑身雪白的鹦鹉。”

　　凉夕不敢在他面前失了礼仪，赶紧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向太子问安。礼仪姑姑见她的动作不规范，面无表情道：“七群主对太子该行下跪叩首礼，礼仪不规范，如何能当未来太子妃。”

　　凉夕气鼓鼓地瞪了一眼礼仪姑姑，准备屈膝跪下来，半空中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扶起来，赵天修稳稳的托着她的两臂，朗声道：“不用多礼。”

　　又清了清嗓子，说道：“周尚仪先去喝口茶吧，今日天气热，辛苦了。”

　　看着礼仪姑姑走出谨兰苑，凉夕这才松了一口气，直觉得悬在空中的一把剑移走了，白毛鹦鹉扑哧张开翅膀，直直跳到凉夕的肩膀上，哑着声音不知道在叫唤什么，仿佛与她很相熟似的。

　　“我听母后说，你很讨小动物的喜欢，上次也有一只金丝雀跳到你肩膀上，还帮月妃娘娘寻回了珠钗。”

　　凉夕侧过脸，伸手去逗了逗鹦鹉，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鸟儿们好像都很喜欢我。”

　　她的一张小脸娇俏无比，额角沾了一点墨，看起来像个小花猫似的，赵天修挑了挑眉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

　　“你很丑。”赵天修指了指她的脸，有意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