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精罗）》面包与猫

42、隐形

　　瑞在他们堆放在屋里的箱子间寻找，打开的是他们在驿站随便买来的最简陋的那个，里面拿出来的却是他从奇维亚城出发时收拾的一些物品。大部分是书册，里面有几卷昂贵的羊皮纸卷，还有长短花色各异的羽毛以及类似香水瓶之类的东西。
　　亚历山大有些惊讶：“你以前随身带着的东西昨天就这么随意放在这里？不说别的，如果真的有贼……”
　　“你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瑞把他的物品小心地摆在桌子上，“这个地方识字的人是极少数，远远比不上你的高塔和学院，比不上大城市的有钱贵族家，即使赚到钱的人比如管家和负责交易的人，他们知道的不过是数字和常用字。当然到处都有一个种族，他们绝对不容小觑，但是还要看他们是在随机应变地求生还是顺应潮流的抓获自己的利益。”
　　“不过，好消息是，即使我们被盗这些纸张也会安全无恙。他们热爱金属宝石，最多剥了皮质封面。更别提这个基本等于不设防的书房，没有高雅的贼会选择房屋主人都不关注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剥下消失的奇维亚市长的小册子的皮质封面，这是层像现代精装书一般厚度的皮革，多次使用后被汗液油脂养得很美，瑞在亚历山大的注视下拿起这个厚厚的封面轻轻折了一下，然后从一侧长边的中间小心的插进一把细窄的骨质拆信刀，极尽小心地将封面分成两片打磨得很薄的羊皮。其间夹着一张对折的柔韧却无字的纸。
　　“哇哦。“相比于亚历山大知识分子式安静地震惊，路易凑到了桌子前很配合地表示感慨。
　　瑞心里暗暗发笑，“亚历山大的学院里的高阶大佬，早就不玩这种小套路了。”
　　在路易眯着眼睛假装生气时，他马上说：“是这样的，这个皮也是羊皮，但是不是羊皮纸那样油润的高级货。它是便宜点的山羊皮，硬脆一点难以做表面装饰。一般很难分辨。它被特意涂了油脂加了厚度，总是给我微妙的感觉。亚历山大学习的地方，估计用了羊皮纸的书都贵得只能被锁起来。”
　　亚历山大轻轻展开中间的纸，有些遗憾地看着他们，说：“这纸的墨水是消失了吗？”
　　瑞从随身的袋子中掏出了他层出示给市长的信封和另外一个信封。抽出了一张纸，说：“是被消失的。”
　　他拔掉一个水瓶盖子，用羽毛蘸饱了液体，“亚历山大你集中精神，对比一下这两张的内容。”然后对路易说：“给你变个戏法。”
　　羽毛依次划过浸透纸张，字迹缓缓浮现。
　　“它可能一会儿就要消失了，在彻底干透之前都没法再显示一次。”瑞低声说，甚至有些怕打扰到已经全神贯注的亚历山大。他忍住没说的是，按照他最近的回顾总结，有秘密要第一时间不过一切的赶紧知道，也许间隔上两小时就再也没机会了。
　　路易倒是兴致勃勃，问他：“是魔法吗？”
　　“是掩藏肮脏心思或者不能说的秘密的手段。”隐形墨水而已，话说间谍也是个古老职业吧。“最简单的隐形墨水是用墨鱼汁来写的，过几天会消失，火烤一下就能看到内容。再厉害一点的是那些博学的人搞的，他们有自己设计的专属密码图形，解码和看见字迹，各有各的麻烦吧。”
　　路易沉默一会儿，说：“这心思是挺麻烦的。”
　　亚历山大突然说：“对比完了，是一样的。”他抬起头看着两人，眼睛还因为刚才过于紧张不自觉地眨动，脸上却完全是惊讶，“这是……秘术吧，很高级的那种，我，就是我没法进入的藏书室中才可能出现的秘术，怎么会？还有，这里提到了秘石？”
　　怎么会出现在偏远凋敝的边境城市的市长手里，而他还失踪了。手稿中出现了秘史，偏偏在他们离开奇维亚的途中又遇到了寻找秘矿的亚历山大，本来没有联系的两件事情或者说不会被发现的隐藏手稿突然就现身了……而瑞为什么有了一张一样内容秘术纸张。
　　“这张是尤利安给的。隐藏的那张，我就是想试试看，显然也超出了我的想象。”瑞指指自己完整的那种莎草纸，“你们先都坐下来，别太激动。”然后把自己装着宝石的袋子整个倒在桌上，在一堆造型华丽的宝石饰品中有一个圣甲虫造型的戒指格外引人注目，“在军营的晚宴上副帝还给我的珠宝中突然就多出了一对这个。我留下来一只，另外一个作为谢礼管家大人估计已经妥善收藏了。和我预想的一样，他是懂货的人。”
　　亚历山大用袖子垫着轻轻掂起戒指反复查看，又和桌上的手稿反复比对。
　　路易拿着骨刀挑起戒指指着虫子和指环连接处的腹部给他看，“这里色泽不对，看起来像里面包了东西，和乔伊给你的那个对比一下看。”
　　“问题是这是关于什么的秘法？”这种专业类的手稿对瑞来说门槛过于高，他看着路易的绿眼睛，说：“如果没猜错，可能有关……”
　　忽然一阵强风吹来波罗直接穿过门停在桌子旁边，亚历山大手忙脚乱地按住要被吹跑的几张手稿，波罗看着好玩，虽然变成了人型依然像猫头鹰一样探着脑袋去看。
　　“波罗！”亚历山大拿他没办法，“……你睡醒了？怎么突然跑进来。”
　　波罗嘴里发出咕噜声，“着什么急，本王子对这个小贵族家的小秘密没什么兴趣。不过这个虫子有我熟悉的感觉。算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哦，我为什么进来。因为亚克有点撑不住了，他想干脆安排小孩子去挖院子，不过你今天不是制止了这件事吗，所以他让我来问你。我觉得确实得问问你，因为你知道我们是需要吐毛球，今天我找地方的时候感觉院子里有些地方不对。”
　　瑞沉默了一下：“还是别挖了。你也带着小孩子们去玩一会儿。”
　　“我还想睡觉，换路易吧。”
　　“他也没睡多久啊……”瑞想了想，说“你会树上睡，不是，继续听着外面的人的动静去吧。我去外面陪小孩儿。路易，你陪着亚历山大好好研究这个。这个机会我们需要把握住的。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关于偷听和人心控制的法术。”

　　瑞打着哈欠下了楼，看见亚克被一群小孩子分几层围着玩闹，无奈得像只落入猫群的哈士奇。瑞笑得更困了，干脆坐在台阶上，把双脚伸到太阳可以照到的区域，就看着亚克无奈到虚弱的状态偷偷发笑。可是没笑多久，那个眼尖的小女孩就发现了他，手臂一挥，一群幼崽就狂奔而来。
　　乔伊第一个奔到他怀里，气还没有喘均匀那个小女孩儿就跑了过来，捏着衣角眼巴巴看着。瑞伸开手臂让她也坐在自己身边。可惜曾经给乔伊吃过的糖都没了。小姑娘永远都值得最美的糖果和最甜的巧克力，但是这个年代每个人都难，瑞说：“中午的餐后甜点仍然有蜂蜜。”
　　小孩子们眼睛嗖的就都亮了。
　　瑞让他们继续去院子里玩耍，小女孩仍然看着他。他只好使用基础交流语：“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莎拉。”乔伊代替她回答。
　　“哦哦，那么莎拉，你多大了，你最喜欢吃什么？你喜欢的游戏是什么？你有没有最爱的玩具？”乔伊在身旁给了瑞一些灵感。对小猫的偏好他多少记得一些。
　　但是小女孩仍然没有回答。她犹豫了半天，突然说：“哥哥和菲比姐姐告诉我我们应该过简朴的生活。”
　　“那我们就少吃一点甜食，过保证我们健康也让我们快乐的生活。”他对比了两个孩子，乔伊在旅途中长高了点虽然看着瘦实际更结实了，萨拉看脸反而觉得圆润有生气了一些。两个孩子都汗津津散发着热气偎在身边，阳光慢慢移到了膝盖，他想着自己不能提到父母和想家，不能提什么时候可以安定下来，也不知道如今是不是安全，准备了一晚上的掩饰和应对到底会不会是无用功……最终，冬日暖阳的力量太感人了，瑞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一觉偏偏还没有什么当时睡在地道里时那种浑身难受的感觉，他记得自己应该是翻过身也没有被石阶隔着，梦中还在惦记醒来要看看这个石板的材料，又软又吸热，专门针对腰不好。在外面睡觉果然能听到各种大自然的声音，鸟叫声和孩子的玩耍声音完全可以当作白噪音助眠了，这个地方还真是暖和。
　　睡得正美，就被一个声音恶狠狠批评了：“你们差不多够了啊！骄/奢/淫/逸也要有限度，起来吃饭了。”
　　都睡在台阶上了，怎么还要被批评。不过他一动，发现自己身上也发出了一阵叮铃当啷的声音。一睁开眼就是那个夹杂着金灿灿的金属的颜色妖娆的柔软织物。
　　这确实不好分辩，瑞向左扭头，是姜黄色的猫耳朵，在一床普通厚毯子下继续熟睡；向右转，是个浅金色的微卷头发，同样热乎乎，睡得紧张感都没了的大猫。而他们身下明显是某些毫无顾忌不懂价值的家伙从屋子里搬出来的贵重物品……挂毯和丝绸软垫，瑞能想象出来胖管家痛心疾首的样子了。
　　他有些愧疚地从毛毯堆中小心爬出来，看到跟在两个女生后面帮忙搬运物品的小孩子全都在笑他，也趿拉着软鞋去马车边搬东西。
　　亚克跟在他身旁，瑞咳嗽一声问他：“亚历山大呢？”
　　“他没事，路易跑下来时，他也搬到厨房去看书了。”
　　“哦。他们都回来了。看起来应该还是挺顺利的。”
　　“……约瑟夫，没有回来。他这是顺利地按照计划行事，还是顺利地找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