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精罗）》面包与猫

39、分享黑夜

　　“……伤口碰到水会疼会痒才正常吧。”瑞有些无奈地看着手中的液体，至少这次手掌还不疼，而现在穿的这件长袍子也……需要加入待洗大军了。被他轻声教育的路易明显还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余味中，他用瑞袍子上的绣花纹路反复剐蹭自己的脖子和皮肤上轻浅的伤口。
　　瑞有点后悔刚刚在洗干净路易和他的伤口需要避水的常识中奇异地忽略了后者。他艰难地拖着十分黏人的路易洗干净手，又一个个伤口上撒上药粉。
　　这个浴池的水可能有些奇怪。如果不是水奇怪就是路易奇怪。他想起什么似的用手捂嘴，被药粉和另一种味道呛得咳嗽。看来奇怪的不止路易。
　　腻在他腿上的路易直接笑出声，他慵懒又无所谓地将自己背上的药粉涂匀。在瑞的强烈要求下他围着一条长长的羊毛披肩，背后的伤口涂好顺势一翻枕在瑞的小腹，给他展示自己身前的伤。
　　瑞暗暗感叹不愧是猫科动物，这种屈腿露出缝匠肌的动作，犬科做来很像要挠痒痒。猫科就是信任感引发的内心贴近。他晃晃脑袋谴责自己的双标，猫科瘫坐着舔毛毛时也可能去做兼顾猫铃铛这种事。不过至少现在可以庆幸他是人形。瑞单手帮他继续涂药，路易的手指就跟在他之后用缓慢到可疑的速度涂抹伤口。
　　“市长那边，你还看到什么吗？”瑞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他的手指上移开，生硬地问。
　　“嗯。”路易仰头看向他。“你想知道哪些方面？”
　　这种懒洋洋的神态让人气恼，如果他真是只猫就该被按着眉心教育了。瑞叹口气，稍稍挪动身体，问：“西奈，不对，奈厄丝说异族兽人的变身，指的不是按自己的意识变身吧。是没法控制的变身对吗？”
　　路易眼睛微微睁大，看着他。
　　“那你上次受伤不巧赶上了变身期？”
　　“差不多，可能我当时没有意识就提前了。”路易扭动一下，换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瑞摸摸他额头上还湿漉漉的头发。
　　“我没事，现在不受任何影响。”路易翻身起来对着瑞指指自己小腹，伤口确实没了。种族优势和年轻真是势不可挡。瑞觉得自己就不行了，刚被他枕在肚子上半天尾椎骨有些受不了，虽然整个浴室是湿热环境不用担心着凉可他也不想看着这个年轻人放任地不擦干，而且他自己的衣服明显又湿又……也该起来回房间换换衣服了。他也撑着地板准备起身。
　　“所以让你自己控制必须变身……”几天还没问出口，路易伸手按住他上腹把他推回那种考验腹肌的姿势。
　　年轻人呐呐地说：“也不是不受影响……”
　　路易身体离开后湿衣服开始吸收他自己的热量，原本因为冷飕飕的触感而庆幸这次又可以掩饰过去的那里像在对方面前无处藏身。
　　瑞伸手去捂路易的眼睛，他大猫似的一偏头轻咬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按住瑞的袍子。
　　瑞开始痛恨自己干嘛选这种行动不方便的衣物，在年轻人的小尖牙都贴近脸侧时赶忙伸手抵挡，路易小声“唔”了一下。
　　“碰你伤口了吗？起来我看看。”
　　路易抓开他的手，脸孔近到与他鼻尖碰触。瑞又为他挑不出毛病的五官走神三秒，耳后的皮肤就被有着茧和皲裂的粗糙指尖慢慢刮过。
　　这个吻和他之前发起的那个一样轻柔。但是悠长。温软的皮肤，下巴微微扎人的小胡茬，他呼出的热气中像燃烧掉了所有氧气，在缺氧的状态下瑞回尝到晚餐的酒甜。
　　瑞被灼伤了。
　　看着从艳丽的披风中伸出的长腿在努力推蹭自己的窄瘦长袍，他突然说：“你受伤时穿的袍子丢哪儿了？”
　　路易瞬间又显得很委屈，“我藏好了。控制您自己，大人，专注点。”他扯开袍子的接缝，“我也可以控制自己，您要多久都可以。”路易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间暗暗咒骂一句，然后依然是用下巴轻蹭瑞的脸颊，继而一路轻嗅他的气味一边向下。

　　“你身/后也湿了。”
　　谢谢你以偏概全地提醒，瑞想，刚才是谁太激动让两人一起掉回浴池里的呀。他扯着自己透/湿又破碎的袍子下摆把路易推进房间里。只希望羞耻感的热量能抵御寒冷。算了，可能这个地方本来也不算太冷，也可能是他对温度的感知快要坏掉了。
　　“只有这种程度吗？”路易不无遗憾，他坐在床边用脚尖去刮瑞的后脚跟腱。
　　“还有正事要做！”瑞兜头扔给他另一条毯子，“擦干净。”
　　房间的衣柜里大多是丝绸类衣物，衣袍更换太快，皮肤碰触到丝质物品瑞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去厨房给你拿些热饮？”路易帮瑞整理托加，但显然两人都不擅长。
　　“不用了。现在应该够晚了。”瑞往窗外张望，曾经零星传来的城市声音全部归于安静。
　　“这个房子里的人是全睡了，目前。”
　　“好，我们把这间屋子弄乱吧。就是小点声。”

　　凌晨五点，亚克突然惊醒，他懊恼自己居然睡得太沉，然后吃惊地发现瑞在他身边摇晃着他。凌晨五点五分，奈厄丝很无奈地走出她和女孩子们睡觉的屋子，对着绿眼睛幽幽泛光的路易嗤之以鼻。
　　凌晨五点十分，亚历山大在他日常的习惯下睁开眼睛，还没有感叹他现在可以多睡个幸福的回笼觉，就被推门进来的亚克吓了一跳。
　　五点十五分，波罗半睡半醒中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又继续把头缩回白色羽袍睡着了。
　　五点二十分，约瑟夫整理好衣服，轻轻关上睡房的门，在微弱的壁灯的指引下来到厨房生火。他在第六感的警示下猛一回头，眼中似乎出现了鲜艳的衣料残影。再揉揉眼去找时，只能认为自己出了幻觉。
　　五点二十五分，厨房里的油灯怎么都点不着，约瑟夫拿着它去火炉边检查，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人高喊：“有贼！来人啊！”
　　他猛然想起了自己刚才恍惚看见的衣角。约瑟夫快速往院子里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刚买下楼梯，一回头看见克莉欧站在二楼的露台前，猫女很紧张，连披风都没戴线条流畅的手臂撑起了上身，金色眼瞳圆睁。约瑟夫还没有开口亚历山大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夹着他的魔法杖一边在系袍子上的带子。两人跑到院子空旷处只见大门打开几个带着兵器的士兵摸样的人正走进来。他脚下一顿，亚历山大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门边亚克正举着一件被剑砍得破烂的本地袍子给士兵看，约瑟夫四下看看，他晚上睡觉一向惊醒，只记得夜间似乎有点小吵闹很快也安静下来了，时间距离早上也很长。但是亚克信誓旦旦就在刚刚进了贼。
　　“那个贼被我砍伤还被拽掉了衣服。他应该跑不远，你们赶快派人去追，如果我家主人有任何财物的损失，多少个你们也赔不起。”亚克近乎傲慢，但是士兵看起来有些犹豫和不满却不为所动。
　　“亚克大人，”亚历山大声音不稳，“瑞大人的房间房门开着，东西到处都是，他……他不在屋里呀！“
　　“什么！“亚克立刻转身看过来，约瑟夫却觉得他看到自己很是意外。
　　“你是谁，胡说什么，莱默斯城市的安全不是你可以侮辱的。“一个明显是领头人的士兵怒气冲冲地朝着他们走过来，”我们根本没见到谁从这个宅院里走出去，你！“
　　“你！”士兵冲到亚历山大面前看见小步跟上来的约瑟夫，突然间表情变了，他收回手指，“您，您是东方来的？神保佑您。”士兵把手放在胸前微不可见地冲他躬身，“请您告诉我真相，我可以相信您说的。”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向他集中时，约瑟夫有些紧张。
　　“修士住的房间与主人间相隔很远。”亚克也缓缓走来，他保持一手握剑的姿势，“亚历山大，带这位多疑的人去看看主人房。”
　　约瑟夫突然说：“我之前看见有人经过厨房逃走，我，我一向起得早，想在太阳出现前为孩子们准备好那个讲授。那个贼……可能看到有人在厨房就没敢进来。”
　　“在厨房？是有人想要对我们下毒。”亚克低声说，“亚历山大，在随行记录中记下来这件事！我要禀告主人，约瑟夫，你准备车去通知市长大人的管家，让他找人来检查我们所有用品，如果所有人中有任何人受伤，瑞大人不会罢休。”
　　约瑟夫想象了一下瑞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就听到士兵说：“任何人都不要动。我们在外面巡逻时没有看到这所房子里出来过任何人。你说的贼就在房子里，那就谁都不准出去，你们，去检查所有房间。”
　　“不行！”约瑟夫没想到自己居然先嚷出来。“同行的人中有女士，你们不能去。”
　　“你们是围着这座房子监视我们吗？不然怎么知道有没有人进出。”亚克说，他扫视所有士兵，“你们同样就在这个院子里不准动。没有哪个贵族可以被打扰珍贵的早晨时光。”
　　“我记得埃雷拉斯管家让我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不如让我……”亚历山大提议，但他的声音在士兵的阴冷眼神中低了下去。
　　“约瑟夫，不如你和那味忠诚尽职的勇士一起去请管家大人。不论他的清醒时间是何时，请第一时间告知他。”
　　约瑟夫坐上士兵首领的马往市长家赶去，天边刚刚有一线亮色。
　　晦暗不清的视野中他看到城市中央造型颇具灵性的喷水池旁和高大的公共建筑脚下都是灰扑扑的奇怪影子。街上也有咕噜咕噜的马车驶过，小巷里市民醒来的声音传来。那些奇怪的影子似乎也被惊扰，有些甚至快速地躲开了他们的坐骑逃得慌不择路。
　　“是冬季逃进城里要饭的流浪汉。”士兵对他解释。
　　“愿神怜悯。”
　　士兵扭头看他，神态有些严肃，“您不要在市长那类有钱的大老爷面前说这些人。他们天亮之后绝不会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他扭过头，有些抱怨：“不管您见到什么，我真的没看见人出来，他也不可能混在那些可怜人里面。如果告诉市长，算了，这不是我能管的。”

　　早晨六点五十，天亮了。管家埃雷拉斯衣着整齐地听完约瑟夫的讲述，神情担忧关切。他请约瑟夫稍等他备车两人会一同前往。
　　早晨七点三十，约瑟夫和埃雷拉斯驾车进入市长借给他们居住的宅院。埃雷拉斯在马车主座边扶市长雷耶乌斯下车。院子里和在房屋里来回走动的男女小孩同时停下动作。
　　亚克整理着衣领走下台阶迎向市长，雷耶乌斯带着骄矜地急切开口：“很荣幸能与您在分别后如此短的时间内再次相会。您的朋友瑞修斯他昨天夜里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