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精罗）》面包与猫

21、军队

　　听到对面的声音瑞浑身都僵住了。虽然这个情况在预料之中他不会感到意外，他还是突然觉得这天夜里太冷了。
　　亚克说：“我之前提醒过你。”
　　路易说：“愚蠢的人类。”
　　亚历山大抱着乔伊挤过来对他说：“需要放火球吓唬他们吗？”他提起一个袋子，示意他得到了备用装备现在完全不怕。
　　士兵长也下令士兵排成战斗队形，瑞他们被围在正中间。约瑟夫也被克莉欧扶着加入队伍。他喃喃道：“他们只是逃难来的，以前没有做过这么邪恶的事情……”他眼神漂浮不定声音中都是犹豫。
　　“让我们设想一个可能性，村子里的有钱人带着他需要的大部分人都走了。逃难的人因为各种不好说的原因来了，村子里剩余的人被挤走了，但是人类间总是会有联系，也许就发生了谁也预料不到的感情。所以我撒给他们钱的事连一夜都没过去就全村皆知。也是我的错。”瑞双手环抱胸前，他没有去摸拴在腰上的匕首。
　　路易往前上了一步走到瑞前面挡住他。
　　瑞让自己挺直了脊背，镇定说：“保持队形前进，亚克你带一位士兵把马解开牵着走。不要让他们伤了，也别杀人，尽量……”
　　一行人以橄榄核的形状慢慢推进三匹战马牵在队尾。亚克迅速去解拴住马的绳索，路易和士兵长立刻探身帮他抵挡挥舞过来的木棍，亚历山大在瑞看他之前就开始念咒，瑞伸手护着在他身后的乔伊努力拿匕首吓退要靠过来的老妇人。不停有人从山坡上爬下来加入围堵他们的队伍。
　　相对于士兵们手中的金属武器他们的袭击能力有限。但是拥挤又混杂，像是估计到这只小队不会杀人一样，他们把身体糟糕的老人和瘦骨嶙峋的孩子推在最前面，后面的人一边推搡一边拿着木棍子胡乱挥舞。
　　路易扭过身来不停帮瑞抵挡挥过来的木棒，他干脆算准了距离砍断了不上村民的武器。周围的士兵也学着他的样子，但是砍倒的有时并不只是兵器，哭号和咒骂声更重，丢了武器受伤的人就改成更用力地推搡。
　　瑞忍不住大喊：“亚克，亚历山大，你们快一点。”
　　亚克一边咒骂一边终于挑断了地下缠着马蹄地草绳，他干脆直接下刀斩断连着两匹马的缰绳，再凑活着绑个结，他扯过士兵长让他上马顶开人群。瑞瞬间觉得防守轻松了一些。
　　被救下来的马匹因为拥挤和攻击不断嘶鸣，原本跟在队尾的马匹也跟着躁动。
　　士兵长大叫着控制好马，想要往前推进却被人力卷夹着往回挤。
　　但是还没有解开的三匹马并不能移动，留给队伍向前的通行空间不够，队伍后侧的士兵也被不断抬起上身的坐骑推挤。同样用着木棒招架村民的约瑟夫受伤最重，乔伊和亚历山大被挤在中间，乔伊要帮着推开钻进来妄图骚扰和偷窃的小孩。
　　在亚克的高声问候中，实习法师的光魔法终于起效。
　　在没见识过这种事的其他人抱着头退缩的同时，亚克看到剩下的三匹马的马蹄是在路的另一侧被栓起来用木桩钉在地下的。他暗暗地咒骂一声。
　　在亚历山大威力有限的光魔法下，大家都看见了人数多出他们几倍的对手，对士兵来说这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数量，但是尽量不伤害对手约束了他们。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如在雾天赶路一样压抑。
　　亚克大喝一声：“不想死的都滚开！”一边挥舞着长剑独自向一旁挤去。他要把自己的那匹马也解救下来。
　　他们被嘈杂和怒火遮蔽，没人注意到悄悄接近军队。
　　看见路易突然停顿瑞瞬间心中翻涌起不好的预感，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低沉的行军号声。
　　军队还是来了。
　　山道中的每一个人都停止了动作。驿站的士兵们多是疑惑，而在围攻他们的村民脸上则是满满的恐惧。
　　原本还是暴力拦截他们的村民像是遇见了鲨鱼的鱼群，溃逃到破碎，有人踉跄着要爬上坡逃回村庄，更多的人涌向瑞他们所在的地方。拴住了马匹的路成了他们逃不出去的陷阱。有木棍砸下马头，也有人干脆从马肚子地下钻过去，被马蹬踹踩踏的和被倒下的牲畜直接压扁的，脚步慢一点的人又被后面的人撞到和践踏。渐渐的他们的身边像结了一个盘旋的死结。亚克指挥大家快速爬上山坡一侧。
　　在哭嚎声中他们眼睁睁看着马匹被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大部分的村民只顾得上经过他们向后逃去。在魔法光线消失的最后一刻，已有高大的骑兵催马赶到，鲜血和断肢在暗下去的光线中给人深深的不真实感。
　　瑞的叫声完全被淹没，每个人都在大叫，路易、亚克和士兵们把他们挡在身后，士兵长高举着火把大声表示着自己的身份。克莉欧抱紧了她的弟弟同时用自己的斗篷尽量遮住约瑟夫。
　　军队带着鲜血和死亡经过他们身边。年轻的军官在银质镶金头盔下露出两只绿莹莹的眼睛。他带着好奇与玩味地看着这群人，然后继续追赶逃走的难民。
　　路易突然感觉一直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瑞在后面说：“我认识他们的旗帜。”
　　路易发现亚克也和他一样微微后退紧紧挡住瑞，亚克同样的身体发冷。
　　突然一队步兵跑到他们身边不由分说包围了众人。小队长刻板的说：“长官吩咐，你们待在这里由我们保护。“
　　这是一个让大部分人都能轻松一点的事实。逃跑的暴民没人敢逃往这个方向，士兵长明显松了口气，他组织自己的手下在军队的内圈再围了一圈，在他的心里，里面的那个脏兮兮的黑头发的贵族更让人有好感。
　　腿部有伤的约瑟夫率先坐到了地上，克莉欧略一犹豫也挨着他坐下，招呼乔伊坐到自己怀里。亚历山大有些羞愧的往他们那个角落靠近也靠树坐下。路易放下握着长剑的手，看到瑞还在紧紧抓着匕首，他捏了一下他僵硬的手臂，劝他：“去那边坐下休息一下。”
　　瑞闭上眼睛缓慢又谨慎的呼气。他点头同意，同时拉了一下亚克。
　　亚克头也不回闷声说：“我没事。这种杀戮见多了。”
　　但是瑞没有缩回去手，他用力扯过来亚克把他推到亚历山大旁边按着他蹲在那里。他和路易坐在了众人前面，他用后背挡住了亚克。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是最暗最冷的时刻。亚历山大掏出魔法石默默激发了给大家取暖。他把魔杖往瑞身前那边放，想让驿站的士兵们也能暖和些。外围的步兵队长敏锐的感觉到了异样，回身检查后给了他一个轻蔑地笑容，默许了。
　　亚克身材高大，他蹲在地上一会儿就觉得脚酸。但是如果坐下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像前面的年轻人那样能迅速爬起来应对紧急事件。于是他站起来抖抖腿，没话找话：“波罗哪儿去了，那家伙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瑞扭过头夸张的仰头看着他，再做了个用手遮着眼睛的动作，说：“那种会飞的家伙，腿短。我让他别跟着了。小孩子为什么非要出来，这个世界的人完全不会克制自己的暴力！”他想要一下子就从地上站起来，可惜踩到了衣服下摆狼狈地绊了一跤，在亚克探身来抚他时一手甩开冲着他低吼：“你自己坐回去，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吗？”
　　在身边人的疑惑中，他赶快指了一下亚克的右手臂，一条很长的渐渐不再流血的伤口。“受伤了，会影响速度，很危险。”远远的他又听见一声嗤笑。
　　离他最近的路易发现他眼圈发红，用只有自己听得到声音他说：“这该死的屠杀什么时候结束！”
　　瑞走上前推开士兵长，对着像石雕像一般挡在他们面前的队长说：“你们的镇压应该结束了，未来十年这里都不会有对公民造成伤害的人出现。我万分感谢军队对于无辜公民的保护，现在我们可以离开了。让开。”
　　他声量不大，身后的人却纷纷起来，队长眯着眼看他们靠拢，向空中虚挥了一下沾血的长剑，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他的目光再次在每个人的身上转了一圈，这些人中有属地的低等人，有金发的蛮族，这些虽然最近很常见，他们的长官就是金发，但是居然还有半兽人同伙，这就让人看不起了，他听百夫长喝醉了讲的笑话中出现的那个帝国传说才钟爱半兽人。
　　帝国传说……
　　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他重点看了看那个冲过来说话的男人，年龄上很符合，面孔也是纯正的帝国人长相，他得承认他很好看。衣服又脏又破沾着污渍和血迹，但是这料子他再打三年仗，也许五年吧还是能买几件。关键吧，这种又高贵又不靠谱的气质让人没法不把他和猜测进行关联。
　　队长把离瑞很近的剑收回来一些。
　　“大人，您不可以离开，外面还很危险。”
　　瑞嗤笑一声：“危险，我不认为一些幼童会给我们造成危险，前提是如果你们还肯留下来活口。”队长瞬间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大人，我相信我的战友在为帝国未来的稳定和进步奋斗。”他停顿下，带着恶意说：“会造成潜在威胁的当然要提早扼杀，或者利用。”
　　瑞觉得有些无力，天亮了，开始刮起来北风，原本只是零星飘落的雪变大了。
　　风裹挟来的悲惨哭声小了。
　　他们等到了可以决定他们去向的人到来。
　　是那个穿着手工精制的盔甲的人，从盔甲的复杂程度上看他可不止是一个百夫长的官职。瑞尽力搜索他有关军队职位的记忆，这次来收拾逃民的军队有多少人，来了500左右，半个大队？但是他不止是个大队长。
　　这个军官骑着灰色的坐骑，金色的卷发和胡须露出了头盔。身上的链甲同样散发着金属冰冷的光泽，斑斑血迹无法遮住锋芒。
　　金发军官跳下马，步兵们和驿站小队像是被震开一般给他让出了路。他慢悠悠摘掉头盔，一张比帝国纯种人类皮肤更白的脸露了出来，那张脸上并没有伤疤，同样没有感情，他以一种冷酷残忍压制了原本的相貌，连瑞都无法先注意到他原本的英俊。
　　“萨尔维乌斯大人。”已经退到军官身侧的士兵们依然一丝不苟地对他行礼。
　　塞尔维乌斯上下打量着脏兮兮的贵族，完全没有客气一下的意思。见到对方盯着自己身上的血污看反倒快速地笑了，说：“抱歉让您浪费了宝贵的等待时间，暴力和杀戮是我等的正职，我们保证下次会更高效。”
　　“萨尔维乌斯，百夫长还是大队长，您拥有一个非常克拉安缇的好名字，您的军队也和您的语言一样优秀。”
　　军官盯着自己的头盔，冲上面的污渍呼出一口白汽，抬头对瑞笑笑说：“风雪起来了。但还请诸位在村庄彻底烧尽，没有人能给尊贵的您带来威胁后，请随意。”说完他又发现了自己靴子上的污渍，单膝跪下擦拭了下鞋子就起身离开。
　　瑞扭头看向路易，发现他的表情自己从没见过，而军官刚才跪下来擦鞋的方向其实更偏向他。
　　亚克说：“都起来收拾东西。火不需要烧那么久！”说着他绕过士兵去看倒在地上的他们的马。
　　路易走到瑞的面前，帮他带好风帽，说：“如果你不想看到尸体，跟着我走，不用看四周。”
　　视线被遮挡，缩小到一个很小的范围，这给他一种踏实的感觉。其他人再有序的收拾着东西发出的细小噪音也带着些微欢欣。在这种苦难地狱的地方，他们还有离开的希望。亚克在垂死的马匹前叹气，出人意外地向战神祈祷，然后挥剑送走了它们。他在坐骑的死亡中诅咒谩骂。
　　突然，同样是动物发出的凄惨诡谲的声音从他们头上略过。
　　路易告诉瑞：“是波罗。”
　　有奇怪的预感像闪电划过脑海，瑞大叫：“危险，都趴下！”
　　然而还是晚了。从马匹的尸体旁扑向他的亚克中箭了。
　　是他熟悉的那种箭羽。
　　箭深深的扎入亚克的侧腹，力道强大到穿透了他的身体。
　　鲜血向外喷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