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精罗）》面包与猫

20、圣女

　　亚克意味深长地看了瑞一眼，转身在前面给他们带路。他说：“克莉欧是挺好的。现在的问题是有一个麻烦。”
　　在贵族后花园围墙外的山坡附近，有一个隐蔽的山洞，这里是一些山村的古老智慧，用来躲避各种灾祸。现在这个山洞里挤满了两批人。
　　一批是像游魂一样带着家当细软在这里度日的村民，另一部分是坐在地上的克莉欧和一个紧紧挨着她的年轻人。
　　“如你所见，”亚克说，“这些人是村子里最初的住民，就是信仰嘛，有那么一点顽固又传统，现在只能住这里。这一个倒是后来迁移过来的修士，也许他们内部有矛盾，或者他不再那么坚定了。”亚克向克莉欧方向扬了扬下巴，“总之他也被赶出来了。哦，这是两个麻烦对吧。”
　　瑞认真看了下猫女，她看起来还健康，山洞里只有火堆用来照明，瑞发现克莉欧的尾巴不再像平常那样甩来甩去，耳朵上的毛色也暗淡了，姑娘看起来忧郁又成熟。他隐隐心痛。可是克莉欧听到亚克的话后居然奇怪的有一点羞涩。
　　站在她旁边的年轻人抢先一步自我介绍：“您好，我叫约瑟夫，原本是村子里的教士。”
　　“约瑟夫……这名字听起来挺有宗教的跨度。”瑞来回打量这个年轻人，如果约瑟夫就对应着真是世界那个古老又因为自身的特点不讨人喜欢惨遭过迫害的民族，说实话他确实拿不准应该用什么表情应对。而且这人的外表等等还是讨喜的，他只想对着克莉欧叹气。
　　年轻人不再说话，之前见到亚克后就格外恭敬的士兵长凑到瑞旁边说：“这个教士是沿着帝国大道走来的，在驿站可以查到他的身份。前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多冲突时他不违法。”
　　瑞拧起来眉头，问：“那关于现在村子里的人你们收到过什么通知？”
　　山洞里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他的话，在众人的视线中士兵长有些紧张，他说：“没……没收到通知，但是，听说副帝已经有了新的政策，他在元老院里发表了演讲。会有军队来的，各位不用担心。”
　　相对于洞里村民像微微沸腾一般地激动，瑞和亚克对视一眼。他很明确在问，为什么我们还不走。亚克对他无声地说：“那帮人扣住了约瑟夫，克莉欧又一定要带着他走，因为他救过她。”
　　瑞直接说：“克莉欧走了。乔伊还在等你。我们要早点到安全的地方。”
　　克莉欧马上急切地站起来，脚下瞬间不稳，约瑟夫马上托住了她的手腕。
　　猫女说：“医生，我们能不能带着约瑟一起走？他没法留在村子里了。”
　　话音未落洞穴深处就爆发出各种声音：
　　“这个教士不能走！”
　　“他骗我把房子和田地都捐给了他唯一的神，他说会免除赋税，现在我什么都没了！”
　　“那些暴徒说他是叛徒，他害我们丢失了一切！”
　　“他说神的场所会发给每个穷人食物，现在什么都没有！”
　　“我们活不过去了……”
　　在士兵长大喊不要吵的时候，亚克说：“我没动手带他们走是因为这里大部分都是女人和老人，还有孩子。”他并没有提到克莉欧。
　　瑞的语气变了：“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留下所有的钱和对他们有用的东西就此离开，难道他们会追得上吗？”
　　“医生，我有罪。”克莉欧突然说，她下了很大的决心告诉瑞：“是我害死了尼斯，在他偷了贵重物品翻墙逃走时我告诉了那些残暴的人……我听到了他们说要杀了他，然后……他也不见了。我还让亚瑟被信号弹烫伤了腿。”
　　“克莉欧，我不介意……”
　　“不，我会介意。如果约瑟夫必须留下，我也要留下来照顾他，这是我的赎罪。”
　　“我给你解释一下原委。”亚克有意无意帮着克莉欧挡了一下瑞的视线，“尼斯要□□克莉欧，是我的疏忽给了他这个机会对不起。然后在屋子被围攻放火时我给他松了绑，那之后是生是死其实都与我们无关。不过他真的偷走了一些……额，你的布料。他带着的盾牌被点着了扔进来时确实吓人，信号弹也就发射偏了炸到了教士。”
　　突然从人群深处有人扔来石块砸在克莉欧身上。
　　“□□！”
　　“赎罪吧，娼妇！”
　　幽暗的火光中人脸总是相似的，谁也看不见哪张嘴里会发出鬼的声音。瑞闭上眼睛苦笑一声。
　　他抓了一把银币甩向空中，一手抓住克莉欧，命令亚克拖着约瑟夫趁着人群抢钱就往外走。路易扯了扯眼睛盯着在地上滚落的银币的士兵长。
　　跑到洞穴里的人再也看不见的地方，亚克冲着瑞低声说：“你不应该扔钱给他们。”
　　瑞不接他的话，他扭过头看向身后现在交到路易手上被他拖着一瘸一拐却拼命跟着他们的约瑟夫。他冷冷开口：“克莉欧，我一直以为只有人类是愚蠢的。人类，才会犯各种各样的错误，人类也要为自己做的蠢事负责，尼斯对你做了……他有那个想法就该死。而你，也是只愚蠢的猫，你能真正的伤害到谁？！你赎个屁的罪！没有人是神，你也不用做圣女……你如果没有理智至少保持清醒。”
　　说完他就甩开手一人走在前面。
　　亚克扭头悄悄问路易：“他怎么了？”
　　“大概因为人类的愚蠢行为最近出现地太频繁了？”他在瑞转身瞪他的目光中赶快闭嘴，却心存疑惑。
　　亚克有点惊讶的后退一步：“他有资格嘲笑别人的愚蠢？这家伙只会因为太累了才发火的。听到他义正言辞批评别人我会觉得我累出幻觉了。”
　　在队伍最后压阵的士兵长简直是心情复杂地看了亚克一眼。

　　看到几个人的身影第一个冲下来迎接他们的是乔伊。小猫直奔到克莉欧身边搂紧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肚子上不肯起来。克莉欧神态有些微妙的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搂起来。
　　亚历山大也迎了上来，这些天过去还是有些重逢的喜悦。亚克看到他出现白发和细微皱纹的面容忍不住问：“你也做了蠢事。”
　　亚历山大惨笑一下：“人类的共性。”
　　众人交换了些食物，在背风处的火堆上简单热热填饱了下肚子。瑞突然笑起来：“那瓶法蓝娜我们还得留着它，到驿站大家一起喝。”
　　士兵长吃惊得在啃的羊排都掉了，他用眼神拼命向亚克询问是他想的那个法蓝娜白葡萄酒吗？亚克“啧”了一声，说：“就是那个，它可是支撑我活下来的精神食粮。”在士兵们有些低落的沉默中，他又笑道，“那酒虽然就一瓶，但是每个人都能喝到。”
　　众人兴致高昂的收拾掉火堆启程回驿站，这次换克莉欧和约瑟夫斯共乘一匹马。亚历山大稍微掌握了一点骑马的技巧，这次速度不快他就和乔伊共乘。剩下的一匹马瑞不想骑，他和路易并排前行。士兵长干脆把行李绑在马身上牵着走在队伍前面。
　　瑞在内心感叹这种在黑暗中前行赶路在最近简直要成了常态。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这种一直在被追赶被挤压的感觉？是在八月节那天晚上，还是更早。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需要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这是个哲学问题吗，他暗暗自嘲并认真思考了一下，从觉得母亲的臂膀不够强壮开始吧。而原主也有这样的想法吧，他时常的远游伴随着没有什么深远的意义。家族对他像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他们很亲切，只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也许这种自发的疏离让他把自己推入不安中，同时更加不可能像族外寻求联合与相互庇护。他知道自己和那个青年属于两种极端——青年尤利安塞巴斯图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副帝，在八月节的晚宴上评价他为不知道向上看的人。
　　很有道理。
　　这是个适合瑞扮演的身份，前提是如果他能没有这么多近距离的死亡威胁的话。当然，他的神经好像已经被拉扯到最长，一起经历了群狼围攻的那夜，逐渐熟悉的那些人在这段时间死亡或者消失，尤其是那个格外照顾克莉欧的火爆脾气尼斯，他很想去撸一把雪豹的长尾巴。
　　就在这时路易突然碰了一下他的手背，瑞强迫自己转变心情扭头看他，不得不说路易十分适合丝绸面料，这种蓝色的散发着柔软花瓣般光辉的面料和他的肌肤及金发太合适了。而青年人的眼睛，自从他变回了人类的形态后就一直散发着愉悦的光亮。
　　瑞忍不住伸手去拍拍他的腹部，在光滑的面料下肌肉结实富有弹性，看样子是伤口全好了。“下次别受伤了。”瑞认真对他交代。
　　“……好。”路易也认真回答。然后他问：“我们经过驿站后去哪里，要去找那个军队吗？”
　　瑞眨了几下眼睛，让眼球湿润一些也自然一些，他问：“你加入奇维亚城的守城部队多久？”
　　“三四个月吧。”路易挠挠耳朵。他知道瑞有时候不正面回答问题，这和他见到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但是，他喜欢听他说话。
　　“以后，你想要加入战斗力更强，作战机会更多的军队吗？我的意思是，你是个很厉害的战士……”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路易倒是完全没有犹豫就回答他。
　　一直在后面偷偷竖着耳朵的亚克也是毫不犹豫地咳嗽出声。他说：“在一起是可以在一起的，等到了庄园后，总会有一些空闲时间，你可以考虑一下要做什么……”
　　他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前面的人都停了下来。
　　横在前方道路上的是首尾相接被紧紧拴在一起的四匹马。马匹身后是渐渐亮起的火把。
　　很多火把。
　　穿着黑袍的人高高举着火把，还有行动迟缓的从两侧山坡爬下来的人加入他们。
　　“这就是给你们很多钱的人吗？”瑞听到有人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