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7、第 7 章

　　穆亦心打算去问母亲之后，就觉得跟他的谈话结束了。
　　于是，穆亦心用温柔但坚定口吻对陈诚说：“陈医生，晚上还有家长要来报名，我打算跟前台老师一起值守，在我的认知里，顾客是上帝。我今天怕是没法跟您再聊了，希望您不要介意才好。”穆亦心慢慢地连“您”这种敬辞都用上了，她认为只要忍得下，还是可以把一件事做成，她坚信，陈诚不会再赖在办公室里。
　　陈诚看着她，冷笑了一下，不紧不慢，不死不活地说：“Betty，陈伊娜觉得你是一个特别温柔的老师。只是今天吧，我才陡然发现，小孩子的话还是不足信。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有一丁点的温柔的模样。哼，你的确很适合‘注孤生’。”他的语气完全是戏谑兼嘲讽。
　　陈诚是“理想国”学员陈伊娜的父亲，穆亦心不敢得罪他；但是作为付钱的金主，他是否真具备资格如此这般撕破脸地打击一个女教师？刚才还说要追求穆亦心，分分钟地，就诅咒穆亦心“注孤生”。哼，男人，信他个鬼。
　　穆亦心对他毫不在意，却升起一股对自己的满意。
　　女人，只要不对男人动心，智商总是在线的。脑子在脖子上是个好东西，可不能只是当做装饰品。穆亦心对于自己的脑子，还是满意的。
　　穆亦心笑笑，说实话，对于她嫁不出去这件事情，穆亦心听过难听的话很多，陈诚这个程度的打击只能算是众多难听中平平无奇一句，不算什么，扛得住。
　　穆亦心不怒反笑。
　　陈诚佩服穆亦心的涵养，只得无奈摇摇头。
　　穆亦心第六感启动：陈诚已经语塞，不得不放弃。
　　穆亦心暗戳戳希翼陈诚瞬时离开办公室，并且大概率日后不会再出现。
　　但是，事情并不往穆亦心希望的轨道发展。只见陈诚深吸一口气，口出狂言：“Betty，你这么下去真的会孤独终老，我看着太可惜，还是考虑一下我，也许，你会改变独身的决定。”他一边说话，一边靠近了穆亦心的办公桌。隔着一张办公桌，他们对视着，彼此眼神里都是寸土不让。
　　时间滴答滴答溜走，刚才狼藉的茶桌上，水滴也在滴答滴答往地板上淌。
　　穆亦心拿出杀手锏，怼他说：“多谢，不用。我对于做白雪公主后妈这种事情毫无兴趣。我要么不嫁，要么就嫁一个没有孩子的初婚男人。所以，你被pass掉了。”
　　穆亦心还夸张地故作镇定耸耸肩，接着说：“我是33岁，选择男人的范围可以从23岁到43岁，那么大一片森林，不打算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对于这个自我感觉太良好的男人，穆亦心绝对戳破他的幻想。
　　听到穆亦心说这个，陈诚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反倒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点了点头，说：“你有理，太有理了。没错，没错，你今天就应该到大街上去问问那些个男人是23岁还是43岁？哈哈哈，你看看现实吧，穆亦心，你只能接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朋友来托管。”
　　陈诚损完了穆亦心，意味深长地看着，又阴阳怪气地加一句：“可惜，Betty，你差不多有十年没有谈恋爱了吧，你还知道怎么谈恋爱吗？要不要我带带你？”
　　穆亦心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不想说话。
　　穆亦心的确太久没谈恋爱，她的第一段恋爱也是失败，她的确没有成功恋爱经验可以炫耀，穆亦心能反驳什么呢？
　　既然没话可讲，不如就闭嘴。
　　好在穆亦心现在对恋爱没兴趣，她百分百的热情在挣钱，挣很多很多钱。
　　穆亦心大概把对男人的兴趣都转嫁到挣钱上来，好在男人会离开，工作却不会。男人会变心，钞票却是很忠诚。
　　在这个维度里，安妮才是可靠的“同类”。
　　穆亦心33岁，不算老，有房子，有钱，跟安妮合作开一个培训学校“理想国”，她只是没有恋爱，没有婚姻，她不觉得自己失败。
　　论失败，陈诚结婚了又离婚，拖着个半大不小女儿，再找妻子，哼，也看不出他哪里那么大优越感。大概就是所谓的，明明就很普通，却又特别自信，说的就是这类男人。
　　穆亦心再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
　　门开了，进来的是安妮，安妮看办公室里两个人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奇怪电影情节，因为穆亦心从安妮的表情里，分明看出她嘲弄的心思。
　　穆亦心忽略安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自然也立刻忽略跟陈诚的任何对话，直接谈学校事宜。穆亦心像是高速路上急转弯，没头没脑地对安妮说第一句话就是：“Austria班的Kevin妈妈今晚要来续费，还会带一个同学过来，晚上你跟我一起守在前台攻单，如何？”
　　安妮不屑地努了努嘴，嘀咕了一下：“你每次那么累，还不是自找的。前台又不是摆设，做了两三年了，老生带新生来，要是都攻单不下来，直接让她卷铺盖走人。”
　　这就是安妮，她在外谈了大单子、小单子，收尾的都是穆亦心，她吹的牛，都是穆亦心一笔一划实现的。安妮是公关式人才，穆亦心是后勤式人才，她们缺一不可。安妮看不上穆亦心事无巨细，穆亦心也同样看不起安妮满嘴跑火车，但是她们神奇地合作了十年。
　　安妮如此重要，以至于，男人有什么稀奇？
　　陈诚看到安妮，笑嘻嘻地跟她说：“诶，做个媒人呗，请我们两个吃饭什么的？”
　　穆亦心立马觉得他脑子有坑，但脑子有坑的明显是安妮，因为她说：“好的呀，就旁边的锦江之星点几个菜，你们觉得如何？”
　　穆亦心毫不犹豫摆手拒绝，简直斩钉截铁地说：“不要，外面下雨，我宁愿吃阿姨食堂的饭菜，也不要出去踩水。”
　　安妮看穆亦心的脚，突然娇笑：“怎么，第一天听说他追求的是你，就迫不及待地穿上高跟鞋了。”
　　穆亦心铁定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陈诚挤兑她，她只能忍了，他是金主嘛，他说什么都对。安妮也趁火打劫地挤兑，这个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但穆亦心不准备跟合伙人翻脸，她指了指垃圾桶，想告诉她自己的平底鞋在垃圾桶里。
　　但开口解释的是陈诚，他说：“她，铁石心肠，已经把我的表白拒绝了。她的鞋子在垃圾桶里，湿透了，才换了高跟鞋，这个高跟鞋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安妮故意把看好戏不嫌事大的表情放大两倍，哈哈哈大笑说：“陈大少爷，你居然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刻，可怜我竟然错过大戏！晚上饭我请，然后，再请你喝酒。哈哈哈！”她过去，手搭上陈诚的背，做出夸张的安慰状，接着说：“没事啊，坚强点，她一年到头，拒绝的男人不说十个，也有八个，这么多年来，加起来，大概也就百来个吧，你不过是百分之一，没什么冤的。”
　　穆亦心知道安妮胡说八道，那个不断拒绝人的明明是安妮，穆亦心没有她那么大的魅力，没有那么多的男人追求，要不然，穆亦心也不会单身至今。
　　穆亦心却不急着解释，因为陈诚不重要，没必要在他面前撇清。
　　尴尬的场景来了：陈诚居然看出来，安妮说的是假话。只见他慢条斯理地说：“安妮，那是你吧，Betty基本上就是无人问津的状态。我已经近距离观察了一年多了，一个男人约她的都没有。我追求她，简直就是可怜她。”
　　穆亦心脸上笑嘻嘻，心里早就妈妈逼。
　　这都是什么奇葩，如此自大，表示追求女生都是在可怜对方。哼，穆亦心需要他可怜吗？简直就是厚颜无耻自大狂。
　　不知道应该算韩岭交友不慎，还是算安妮交友不慎，反正穆亦心打算慎重远离此人。
　　穆亦心就是83岁嫁不出去，也不打算考虑眼前这个。穆亦心下定决心，反倒觉得场面也没有那么尴尬，无非就是灵魂飘到上空，看着自己，被他们两个嘲笑了一番而已，没事，穆亦心安慰自己：脸皮要厚，死扛。
　　穆亦心不得罪人，他们得罪穆亦心，穆亦心认栽。
　　于是穆亦心转换语气，平淡地跟他们说：“你们去吃饭好了，记我账上，只是鄙人晚上实在有工作，恕不奉陪。”
　　穆亦心从抽屉里拿出VIP卡递给他们——卡里有5位数的现金。她递在半途，看到陈诚和安妮两人，表情雷同，那种真正很讨厌很鄙视穆亦心的表情。
　　穆亦心还没讨厌他们，他们先讨厌穆亦心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