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39、第 39 章

　　穆亦心跟Annie去宏村的时候，两个男人都没有起床，但是前台告知车子昨天就安排好了，今天会一天随穆小姐随意使用。
　　Annie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穆亦心，你真是好命，一个男人自己睡着了，也不忘记为你安排妥当，你啊，等着做你的富太太。诶，苟富贵，勿相忘呀！”
　　穆亦心恨不得用小拳头捶她的胸口。
　　宏村的美丽在北方人眼里可能更甚一些，在江南长大的穆亦心眼里，也觉得不错，但是并没有惊呼的程度。但是其他同事已经跟着临时请的导游后面一次又一次惊呼了。
　　当导游提到古代小姐相亲，躲在那个堂上的小口才可以一睹对方后生的相貌，穆亦心还是很荒凉感的——古代的女子实在是局限了。
　　穆亦心感激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自己不仅受到良好教育，还可以办一个培训班继续做教育，虽然做一个学校又细碎又累，但是总比古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强。
　　陈诚只是派车送她跟Annie来，他自己好像还有别的安排，至于林肖骁，他貌似要去一个朋友的酒吧聚一下。
　　跟同事在一起，穆亦心觉得好安心呀。
　　大家一起吃饭，一起说学校的事，尤其说到小朋友的各种表现，真是乐趣无穷呀。有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学生，问他长大后的梦想，他的回答是当爷爷。于是好奇问他为何是想当爷爷。他说，爷爷只要读报纸喝茶，而奶奶要洗衣做饭很辛苦。老师们十分感慨，那可不是爷爷的问题，是以前民国时代老爷的待遇呀。
　　饭后大家就自由行，一会儿工夫，同事们三三俩俩都各处玩去了。说好了下午四点钟在宏村前面的池塘附近聚集，再预约车子回酒店各自休息。Lillian跟着Annie一路小声嘀咕，Betty被落单了。她只好撑个小伞，在古色古香的小巷子里溜达，好在门前总有流水经过，整个村子走起来不算是很热。放在往常，这个暑气，足以让Betty中暑。她晃晃悠悠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发现旅游公司提供的大巴车已经在了，而那辆加长版林肯也赫然在列。司机看到穆亦心，尊敬地熟练地为她开门，她往门里一看，车子里并没有陈诚，她又看看Annie，Annie过来搂着肩膀跟她说：有人接，就不打扰穆亦心跟陈诚的二人世界了。
　　果然，林肖骁在另一辆车里对Annie挥手。
　　同事们对着这辆车打量个不停，而Harry还拿出手机让同事帮忙合影。
　　穆亦心尴尬在当地，因为她不知道是否要上车，如果不上车，自己的行李又在哪里了？
　　她只好厚着脸皮问司机，司机恭敬回答：陈先生在另一个地方等她，他现在就送穆亦心过去。
　　然后司机做一个请进的手势，说：“请穆小姐务必赏光。”
　　陈诚对自己这么贴心，如何回报呢？做他女友，感觉怪怪的。他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吗？问题是自己又喜欢什么类型呢？韩岭跟安迪就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十年不谈恋爱的穆亦心，感觉自己跟恋爱无关了，成了爱情的绝缘体。
　　难道真的要考虑陈诚，她其实茫然了。
　　Annie早就上了林肖骁的车子，一溜烟不见了。同事们也陆陆续续进入了大巴车。只有Lillian有点担心地问她是否不放心坐林肯车子，要不，还是跟大家一起吧。
　　Betty更加尴尬地笑笑，不知道如何回复。倒是另一个男同事Jimmy在那里大声叫Lillian，叫她赶紧上车，不要管Betty。如果对方不介意交个男朋友，他愿意立马上林肯车。
　　大家哈哈哈大笑。
　　Betty也被逗乐了。
　　这些同事，真的都是活宝呀。
　　她讪讪地笑笑，总算是上了车。这次她没睡觉，她盯着窗外的风景，欣赏一路阳光洒下树梢，洒下田野的庄稼。司机开车一如既往地平稳，她有点感觉自己是在梦里。
　　小的时候，她跟着父母出去玩，心安得直接在母亲的怀里睡着，然后就被父亲背回家。后来父亲离世，她跟着母亲，每天就是读书写字，跑步游泳，总之一切都为了中考成绩，高考成绩。上了大学，她也不敢懈怠，因为杜老师跟她说过：如果她成绩不好，就表示杜老师的教学水平有问题，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连自己女儿也教不好的老师。
　　这简直是一个魔咒，穆亦心感觉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在读书，而是为了母亲的职业生涯在读书，心里总感觉有点紧张。
　　后来她留在上海工作一年，其实也是想离开让自己紧张的母亲远一些。没想到她刚遭受安迪的情伤，就被杨校长召回了杜老师身边，那个时候杜老师已经奔溃了。
　　在一个奔溃的母亲面前，她更是要立场坚定，语气温柔，充当守护者。她错过了考入编制的机会，于是去了一家培训机构过渡。但是不久后，她就跟着Annie单干，这几年，“理想国”已经超过原来的那个培训学校很多了。
　　穆亦心离开原来的学校，是因为Annie一直劝她出来一起干，因为老板太死板了，请个假跟要校长命一样，总是废话一大堆，需要员工感激涕零才罢休，而当时，穆亦心因为要照顾杜老师，又不得不常请假，于是穆亦心被老板多次教训之后，就觉得自己仿佛是十恶不赦。而Annie出来的原因貌似是因为太漂亮了，被老板娘当做小三赶出来。Annie在离开那个学校之前，有大半年的时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是后来突然出现，自立门户。
　　至于Annie有没有成为小三，穆亦心从来没有问过，这就是她们两个这么多年能做朋友的基础，因为这种事情一旦问及，是很伤自尊的。
　　起初那几年，Annie像个工作狂一般，白天拼学校的事情，晚上去酒吧卖酒，也就是这样，她买了第一套房子。Betty觉得她太能干了，于是跟着她买房，她其实不如Annie能干，因穆亦心买房，其实有杜老师的支助。
　　但是后来学校规模上来以后，穆亦心再跟着Annie买房就不需要杜老师的钱了，她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这几年不仅培训学校很挣钱，房地产也是很挣钱，穆亦心感激Annie，她简直是带着自己致富的小仙女。
　　这次司机带穆亦心来的地方居然是个老宅，更奇特的是，老宅里有一个戏台，正在演出。
　　唱的是黄梅戏的经典剧目《天仙配》：
　　我看他忠厚老实长得好，
　　身世凄凉惹人怜。
　　他那里忧愁我这里烦闷，
　　他那里落泪我这里也心酸。

　　七女有心下凡去，
　　又怕父王戒律严,
　　我若不到凡间去,
　　孤孤单单到何年。

　　拜谢大姐好心肠
　　助我下凡赠难香
　　辞别大姐到人间去,
　　(大姐) 但愿她夫妻恩爱日月长。
　　居然是这一段，傻傻的七仙女，居然要嫁给董永。诶，古代的知识分子意淫起来也是相当彻底呀，作为傻小子，除了幻想天上的仙女下凡来嫁给自己，也真的做不出更大的梦想。
　　穆亦心就是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人家舞台上唱念做打，好不婉转动人，她在暗地里讽刺古代酸臭知识分子异想天开。
　　她靠在一个柱子上，将就地听着，然后就有人过来，引导她上楼去，原来陈诚在戏台对面的楼上坐着。
　　他在磕着瓜子，喝着茶，手在腿上打着节拍，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看见她来，也只是指了一下座位，并没有想跟她打招呼的意思，看样子他是个戏迷呀。
　　这个年龄段的人，不都是追美剧，英剧的吗？居然有人会喜欢黄梅戏？还在这里看得津津有味。穆亦心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陈诚，他看起来明明很西化，学的也是西医的眼科，怎么骨子里这么文艺？
　　唱完了一段，大家都开始在那里点评，穆亦心才明白，这个不是真的戏院，而是一个黄梅戏实验班，大家一边演出，一边精进。
　　陈诚问穆亦心怎么样，穆亦心只好如实回答自己是外行，门道是肯定看不出的，至于，热闹自己都未必凑得上。
　　陈诚表示认同，他也认为现在很多人都是不懂戏的，但这是中华文化瑰宝，还是需要继承和传扬的。然后他问穆亦心如何看待《天仙配》这部戏剧。
　　穆亦心微微一笑，说：“《牛郎织女》《天仙配》大概是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得清新脱俗的先创。”
　　陈诚先是吃惊，然后回味过来又觉得评价贴切。他点点头，说：“见解独到，小生佩服。”他笑盈盈地接着说：“请问天鹅般的穆亦心，要不要考虑一下癞蛤蟆一般的陈诚呢？”
　　穆亦心白他一眼，说：“你是你们医院女医生女护士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哪里是癞蛤蟆了。癞蛤蟆会认为你降维打击。”
　　陈诚一笑，说：“你这是吃那些女医生女护士的醋吗？”
　　吃醋，哪里了，穆亦心自问，我哪里有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