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21、第 21 章

　　Coco的老公一步步在前面走，Coco在后面跟着，他们之间看着跟绝大多数已婚夫妻一般，没什么互动，也没有争执。
　　难道Coco没发现几分钟前，她的老公还挽着另一个女人的手？都这般田地了，他们怎么还一起了？
　　Betty立刻就给Coco打电话，问她怎么了？
　　Coco回答说，小妹仔摔了，磕到了头，血流不止，可可的妈已经将小妹仔送医院，家里独留大妹仔。双胞胎的爸爸刚好经过附近，就先送可可回家里照看大妹仔，然后再开车跟丈母娘一起去照看小妹仔。可可表示已经跟安妮校长请过假，既然穆校长打电话问起，那么拜托穆校长帮忙管理可可班级上报名参加母亲节活动的孩子。
　　穆亦心还来不及表达别的意思，可可就挂了。穆亦心就傻傻地站着，然后回过神，对陈诚说：“我得回到会场去，少了一个老师，拼图就少了一块，我作为备胎要去补齐。”陈诚立马站起来跟穆亦心走。穆亦心一愣，嗯，他不结账，是让穆亦心结账的意思吗？哦，好吧。于是穆亦心走到前台位置对服务员说：“服务员，买单！”
　　陈诚不可置信地看着穆亦心，说：“不用的，不需要，一杯咖啡而已。让他们记着就行了。”穆亦心微笑，免得对方尴尬，继续说：“没事，我可以的。谢谢你。”
　　服务员过来了，非常尊敬地对他们说：“老板过来考察我们，感觉我们还行吗？”穆亦心转头过去看陈诚，说：“你是这里的老板？”陈诚略微尴尬地说：“也是，也不是，主要是陈伊娜的，她是大头，我的占股比例不大。”穆亦心疑惑地说：“你女儿陈伊娜的？那跟你也没什么区别呀？”陈诚略微为难地说：“差别其实挺大的，下次单独跟你讲。”
　　穆亦心暗忖：不过是前妻改嫁，股份变成了好几户人的意思之类的，不管它，别人家的事情而已。
　　穆亦心觉得无趣，有那么点撞见人家炫富的感觉。
　　没想到陈诚好死不死加了一句话：“你们以后看着这位穆老师过来喝茶，帐都记在我名下就好了。”服务员满脸堆笑，立马说：“好的呀，那是自然的。至于今天的，算是我请两位好了。”没想到陈诚立刻严肃地说：“你请，你能请多少人？记账，帐要对清。别被张会计又拉到会议上批评。”服务员本来打算拍马屁，没想到拍在马蹄上，立刻下不来台。
　　穆亦心说：“你们怎么这么麻烦，还是我结账算了。”
　　她立刻掏出手机支付宝，打开支付码。
　　陈诚这时也觉得无趣了，于是说：“算了，算了，还是刷我的吧。”
　　于是这场闹剧般的结账就以陈诚付钱作为结束。
　　穆亦心也不管身后的陈诚，她立刻就往咖啡店对面的日月星辰酒店奔去。穆亦心内心不是不后悔，自己躲懒，让安妮辛苦不说，不在会场，也没法看着一举一动，有什么漏缺的地方，也没法第一时间补齐。
　　穆亦心穿着一双乐福鞋，急起来就直接奔跑，三两下，就把陈诚甩在了老远。穆亦心果然很快就到了会场，会场已经进入下半场了，刚好是第三波的抽奖环节，学生和家长们都在努力看着自己桌上的号码牌，希望好运降临。
　　穆亦心有点恍惚，时光在这个会场虽然也流动，但是异常缓慢，孩子们在努力排队演出，家长们或为自己孩子拍照发朋友圈，或者希望好运降临，可以领走奖品回家。
　　刚才可可老公的事情，好像就没有发生过一样，至于大小妹仔目前什么场景，也是毫无所知。
　　有人说，人类的悲欢并无相通。穆亦心深以为然。
　　穆亦心进入了会场，就有家长跟她打招呼，她也热切回应，就像从未离开一般。
　　安妮已经微微出汗，她一直在会场里跑前跑后，跟家长沟通，穆亦心有理由相信，这次活动，安妮肯定会接下好几个单子。
　　然后到了展示英语拼读环节。这个节目是穆亦心设计的，就是选几个拼读学得好的学生，在台上跳字母操，然后让台下的学生和家长一起跳，跳得好的那桌家长有礼品相送，还可以玩大转盘，大转盘张贴着好几个短期英语课程体验班。
　　免费的便宜不捡拾，不是家长们的个性。于是乎，家长比学生跳得还起劲，穆亦心立刻就明白了，只要家长参与了，暑假班的拼读班肯定又是爆满的。
　　做生意，尤其是一门生意做了十年，就算是很清高的老师，也会把生意经摸得门清。
　　穆亦心觉得自己是可悲的，她本来的愿望是当一个舞者，小时候多次参加青少年宫的舞蹈比赛，都是得奖的，后来参加市里、省里的比赛，也得过几次奖。但是进入初中之后，杜鹃杜绝了所有的兴趣班，只让她啃书本知识，为了中考、高考而倒计时。
　　她不是没有逆反过，但是杜鹃抱着穆强的遗像，细数养女儿的艰难，穆亦心哪里还能反抗什么？
　　穆亦心的成绩一直都挺好的，哪怕是跳舞的阶段，也没有落下功课。但是在杜鹃的眼里，穆亦心是可以考上清华北大的，最终只是读了华东师范大学，杜鹃反倒觉得是在穆亦心小时候跳舞耽误了，其实穆亦心知道，能上师范学校，都算是超常发挥了，她太知道自己高中数学读得有多辛苦了。但是在杜鹃眼里，那是失误，大大的失误，她的女儿，本来可以更好的。她也是这样子跟同事们说的，所以，穆亦心也有点怕见杜鹃的同事。
　　那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无力感，不仅仅是项羽的专属，千百年后的芸芸大众，也时常觉得自己无颜见江东父老。
　　穆亦心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普通人，当年为了考高分，都快把头发熬秃了，但是杜鹃仍然觉得还有潜力没有发挥出来，望子成龙这件事情挺恐怖的，穆亦心就是深刻的受害者。
　　但是穆亦心也理解杜鹃，毕竟穆老太太看不起孙女，为此不惜跟儿媳妇结梁子。杜鹃自然是要把女孩子养得千般好万般好，让那些男孩子都比不上，才算是打破了婆母的歧视。
　　都是可怜的人，穆亦心看着舞台上满脸稚嫩的孩子们，自己的眼眶居然就开始发热，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个孩子的父母把自己中年失意后的焦虑感都转嫁到孩子身上，希望在孩子身上挣回失去的面子。当然，那些个面子也许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只是，父母觉得自己拥有过体面而已。
　　难，这个字，不仅是针对中年人，也波及到小孩子身上。
　　穆亦心看着其中一个小女孩领操，动作完美得如同国家体操队，穆亦心欣赏地看着这个孩子李沙Lisa。李沙上学期英语只考了99分，被李沙妈妈取消了寒假出去玩的机会，并且在家里刷了整整一本阅读理解的英语题目。
　　太卷了。
　　鲁迅说：救救孩子。
　　穆亦心也想说：救救孩子。
　　但是穆亦心又在心里哀嚎了一句：先救救我吧！
　　字母操过去之后，就是一个英语剧，孩子们台词服装都很到位，看着真的有点出成绩的感觉。这是穆亦心的骄傲，她是主管教学的，如果教学被家长投诉，认为老师放水，没有认真教学，穆亦心在责难逃。
　　一个萝卜一个坑，穆亦心必须站在自己岗位里，实抓、狠抓教学。
　　穆亦心没有预料到，可可给她捅了一个大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