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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爱情如同病毒,一辈子不遇到才能平安顺遂。
      杜老师看着穆亦心,穆亦心也努力认真地迎着杜鹃的眼神听她讲话,这是多年母女间的相处方式。她讲话如同她讲课,抑扬顿挫:“蓓蓓,我有事不得不跟你商量,毕竟小陈医生说我需要手术,而手术单上肯定需要你签字。”仿佛有一桶冰水从穆亦心的头顶浇下来——飞流直下三千尺。
      穆亦心整个人呆住了。
      穆亦心深吸一口气,开口之际,语气还带着发抖:“手术,什么手术?什么方面的?”
      陈诚的手按在穆亦心的肩膀上,大概是他看出来穆亦心在抖。穆亦心这时才明白,发抖的不止声音,还有手。穆亦心把拳头握紧,停止了发抖。她现在明白陈医生为何深夜带她来找杜老师,原来杜老师已经严重到需要手术。
      杜老师仿佛依旧是犹豫,她沉默了一会儿:她这个女儿,从小听话,但是没有主意,不知道自己万一手术失败,这个孩子怎么办?但是不多久,她定了定神,继续说:“之前我听力一降再降,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我脑子长了一个瘤,听神经瘤算是良性肿瘤,陈医生说这个不过是常规手术,没有那么可怕的。所以,你也不需要太担心。”
      杜老师有抑郁症穆亦心是知道的,并且抑郁了很多年,她也是知晓的。但是抑郁症会导致脑子长瘤子吗?穆亦心闻所未闻。
      穆亦心转头看陈诚,陈诚先解释:杜老师言语中的陈医生指的是陈院长陈昌年,而不是陈诚。陈诚对穆亦心点点头,语气特意轻松一些,接着说:“这个手术在医生眼里真的只是个常规手术,就是长在头颅里,外行人觉得比较可怕罢了。但是,在专家眼里,真的就是个小手术,技术上已经很成熟,在明城医院就可以做。主刀医生什么的,我们都会安排好的。”穆亦心不是不相信医生,穆亦心是不相信杜鹃女士怎么会需要手术呢?
      穆亦心决定冷处理,这个是她一贯的手法。之前做题做不出,就把题目号画了圈,回头再攻克。她又深吸一口气,为了打断自己有点想哭的心绪,她不愿意在病人面前哭,以免不吉利。穆亦心跟杜鹃之间的相处方式上,的确也没有哭哭啼啼这一项。
      穆亦心只好淡淡地说:“嗯,我知道了,我能看一下,所有检查报告吗?既然需要我签字,我总要看一下报告单喽。”
      陈诚点头,看着穆亦心说:“这个自然,现在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件事情,报告单杜老师都整理好了,到时候,你一起看。”
      穆亦心打断他,说:“什么叫做到时候?我现在就要看。”
      杜鹃仿佛知道穆亦心一定是要求看的,一切都胸有成竹。她跟陈医生说:“小陈,给她看吧,她不看到,今晚不会睡觉的。”
      知女莫如母。
      杜老师给了穆亦心一叠病例报告,就像穆亦心需要写论文前,从图书馆借一叠资料一样,还是一如既往地抑扬顿挫的语气:“蓓蓓,你拿回去慢慢看吧,手术还有一段时间,不着急的。”
      穆亦心拿着那叠资料,感觉像是拿着好几斤的铁板,沉重得手腕都有点撑不住。
      穆亦心不敢在杜鹃面前看,仿佛近乡情更怯,怕忍不住掉眼泪。
      穆亦心必须躲起来慢慢看。
      于是穆亦心站起来,跟杜鹃说:“妈妈,我过两天再来看你,我这就回去看资料。如果一定要手术,那就手术,别担心,我会一直在的。”
      然后转头对陈诚说:“麻烦陈医生把我送回去,好吗?”
      陈诚倒是很意外,他不可置信地问:“这就走,这么短时间,你不跟你妈妈好好聊聊。”
      穆亦心有点尴尬,但是死鸭子嘴硬,坚决点头说:“嗯,这就走,麻烦你了。”
      陈诚转头看杜老师,杜鹃仿佛习惯了,说:“小陈啊,没事,你带她回去吧,她也该睡了。”
      穆亦心站起来,腿也有点使不上劲。但是咬一下牙根,愣是站定了,然后跟她母亲说:“妈,我明天看资料,后天来找你,然后我们决定怎么做。”穆亦心看资料并不需要那么久,但是穆亦心需要跟认识的人,尤其是认识的医生,商量这件事情,隔行如隔山,她不懂医院里的任何事情呀。
      杜鹃也有些疲惫的样子,她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让穆亦心走。
      穆亦心走到门口,回头看母亲:杜鹃一个人坐着,朝着刚才的小桌子,并没有目送两个小辈离开。但那个背影,有点孤单,有点落寞。
      陈医生看到穆亦心走到门口,又看看杜老师一个人不想说话的样子,终于跟她道别后也跟出来了。
      512的门关了,穆亦心站在走廊苍白的灯光下,咬着嘴唇。
      穆亦心自责不已:妈妈什么时候得了脑瘤,为何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穆亦心跟杜鹃关系不咸不淡,已经十几年了,之前穆亦心也陪她看心理医生。穆亦心也跟她住一起很多年,直至后来实在受不了她的情绪波动,才搬出来,因为再住下来,穆亦心的工作就不要做了,因为杜鹃整宿整宿不睡觉,在家里的客厅里,书房里,甚至穆亦心的睡房里,走来走去,搞得穆亦心也神经衰落。
      杜鹃尝试写毛笔字稳定自己的情绪,尝试弹钢琴稳定自己的情绪,尝试吃褪黑素调解自己睡眠……杜鹃跟抑郁症斗争了很多年。穆亦心跟一向严苛的母亲也相爱相杀地相处了很多年。穆亦心搬出来后,觉得自己很绝情,但是,不得不承认,穆亦心终于有精力做自己的事情。
      而杜鹃,独居了几年之后,才决定住进这个疗养院,穆亦心也经常来看她,但是总体上,穆亦心觉得比在家里好些,毕竟杜鹃在这里有伙伴,有人陪着说话。
      不是每个家庭都是父慈子孝,天伦之乐的,很多家庭,都是支离破碎,有诸多难堪不可往外言说。
      陈医生来到穆亦心身边,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吧,手术不算大的。别太担心。”
      穆亦心看着他,带着审视,穆亦心想问他,为何他知道这么多,而自己,却刚知道。
      但是穆亦心没问,而是抬腿就走。
      陈诚无奈,跟在穆亦心后面。穆亦心原路返回,直接下了电梯。而陈诚去跟那个陈伯告别,穆亦心根本不想等他。但是在一楼,居然出不去,原来出门也是需要密码或者门卡的。
      穆亦心只好等着。
      深夜了,又是下雨天,有点冷。
      也许不是气温低,而是心冷。至于淌下的眼泪,更冷。
      穆亦心走得急,那把小伞都还留在母亲的房间里,她没有勇气回去拿,觉得淋个雨也没有什么,就当做让自己清醒清醒啊。
      穆亦心只有这个母亲了,虽然母女关系一般般。
      她擦干眼泪,靠在墙上,开始看手里的资料。
      杜鹃是个资深老师,整理资料犹如整理试卷一般:整齐地,分门别类地,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着。
      穆亦心抓紧时间在读,说实话,诊疗单多张,每张上面的字穆亦心都认识,但是读了一遍,好像又没读明白,就像读一篇英文阅读理解,文字好像都读懂了,可是做题目的时候,又都做错了。
      隔行如隔山是铁律。
      穆亦心后悔当年为何不坚持一下,自己读医学,而是听妈妈的话,读了跟她一样的师范类学校,百无一用是书生。每次遇到事情,作为一个教师身份的穆亦心,往往第一感觉感觉就是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现在这种关键时刻,穆亦心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陈诚下电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穆亦心的认真看资料又一脸犹疑的表情。
      他靠在另一侧墙上,“诶”了一声,穆亦心只好抬头看他。
      他有点疑问地问:“我还以为你躲在楼下哭呢,怎么这么淡定的了,你看完了吗?”
      穆亦心摇了摇头,舔了一下嘴唇,跟他说:“看了一些,没看懂,但是诊断是需要手术,有保守治疗的手法吗?毕竟手术有风险,我怕有意外。我只有一个妈妈了,我不想有任何意外。”
      他没好气地看了穆亦心一眼,说:“你这叫什么话,谁好像有两个妈妈一样,哼,有些人,连妈妈都没有。”
      穆亦心对于他故意岔开重点不谈手术风险,而谈论几个妈妈的问题,一点也不觉得他幽默,只觉得他无聊。
      对于无聊的人类,再跟他说话,就是对自己智商的伤害,算了,回家吧,明天找几个靠谱的人,谈一下母亲手术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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