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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枝上柳绵吹又少 ...

  •   天越来越黑了,要下雨了。
      客厅的灯照得屋子很明亮,许脉脉窝在沙发里昏昏欲睡。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钥匙开门的声音。不知怎么的,钥匙掉在地上,好在顺利地找到了钥匙。
      是顾安?许脉脉有些欣喜,毕竟快两个月没见他了。
      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收敛,顾安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的双眼像充血般,面部表情早已扭曲,发了疯般死死箍住她的脖子抵在沙发靠背上。她来不及调整姿势,双腿屈膝被死死压在身下,感觉自己的下半身要被生生扯开。
      像是认命般,许脉脉不推不喊,明明感觉喘不上气,却还是压制着呼吸的欲望;明明很疼,却一声不吭,可她明明怕疼得要命。
      “翟萋萋,你心狠手辣,杀我不成,你就要报复尹素是吗?”
      许脉脉死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叫她看清一切,原来不是不记得过去。
      她突然想笑,又哭又笑,极难看,生生扯出几个字,“那你杀了我。”
      她不想了,闭上眼睛,就让一切结束吧。可是手上、身上的力道却松了,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只恶鬼,憎恶又嫌弃。
      “死,太便宜你了。”
      门在轰隆声中关上了,许脉脉打了个颤。分不清是关门声、还是打雷声,直到第二道雷声传来,才发现原来是雷阵雨要来了。明亮的屋子瞬间暗了下来,在闪电映照下忽明忽暗。
      阳台上的窗帘安静地垂着,玄关处还挂着他的外套。黑暗渐渐笼罩住了许脉脉,她感觉好像有无数只眼睛在看着她,只能借着一瞬的光看个究竟。可是越看过去,越是残忍。顾安捂着胸口,满身是血地向她走来,她捂住脑袋不敢再看;可是地上坐着血迹斑斑的父亲,在扒拉着她的衣服,她猛然地摔向地面;母亲却伸手要拉她...
      她拼命地抱紧自己,乞求着原谅,雷声终于停了。顷刻间,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打雷声又此起彼伏。顾安的声音、父母的声音都要被淹没了,谁来救救她。
      沙发上的手机亮了,她拼命地推开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可手却被顾安紧紧握着,电话挂了。倏地又一个电话响起来,她突然是如此的庆幸。她滑动着屏幕,可除了哭声再也说不出话,不知道是谁掐住了她的脖子,只艰难地低呼救命。
      “脉脉,别怕,我来了。”
      明明是一句安慰,可她分明听见耳旁满是嘲笑声、咒骂声。
      她的脑子好像要炸了,她的耳朵再听不见声音,她好想闭上眼睛、安静地睡过去。可是那些声音、那些击打在身上的触感,叫她闭不上眼睛。
      突然,她好像听见冲击在门上的声音,像是地狱里的一道微弱光芒,照亮了她的方向。她不顾父母和顾安的阻拦,在恐吓、谩骂、殴打中向门爬去,一步、两步...她终于离光更近了。
      霍景然抱起瑟缩在地板上的许脉脉,浑身散发着绝望、窒息的气息让他有些打颤。他突然感受到心里的某个地方被深深震动,怀抱不由收紧了。
      烟草气夹杂着香水味,许脉脉觉得这也许不是最难闻的气息。她挣扎着看了一眼屋子,明亮的满室灯光是如此温暖,将屋外的坏天气挡在外面,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角落里还藏着三双泛着寒意的目光让她抽着冷气,她再不敢看,闭着眼睛、贴着胸膛、好像只有他的心跳声。
      霍景然叫唤着许脉脉,可再也叫不醒她。

      一场雷阵雨后,夜里安静了许多,空气再不沉闷,人也感觉舒服了许多。
      可病榻上的许脉脉还困扰在梦靥中,霍景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会将一个人折磨至此,他开始怀疑许脉脉还是那个翟萋萋吗?
      有些人生性冷僻,大概和他的出生息息相关吧。可是翟萋萋不知是仗着顾安、还是就是这样不知所谓,常常叫他憋了一肚子火。可真发起火来,她又像是只怂了的小猫,躲在顾安身后对他张牙舞爪。
      想到这里,他总是绷不住想笑。

      “顾安,水。”
      霍景然握着的手一滞,很快,他端来一杯水喂她喝下。
      “霍景然,谢谢你。”
      “我可从不做亏本买卖。”强大的阴冷气息扑向许脉脉,有熟悉的烟草味,僵硬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
      许脉脉扯起嘴角,苍白地笑起来。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许脉脉抬眼看到眼前的男人,眼脸浮起一丝倦色,倒是看起来柔和了一些。
      “谢谢...”
      除了谢谢,她再无可报答了。
      “尹素怎么样?”
      男人冷哼一声,“你倒有空关心起别人的老婆来,别人要杀你的时候也不见想起你来。”瞟了一眼垂头的许脉脉,站起身,背对她说,“小车祸,没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她的心却揪得更紧。
      “翟萋萋,”他俯下身握住她的肩,“应该叫你许脉脉,你就那么放不下他?”
      “我不该和尹素见面的。”
      “都是成年人,出了意外,没有谁需要对谁负责!”
      可尹素是在见过她之后出现意外的。
      “那你呢,你现在又是做什么?”许脉脉抬起脸与他对峙。难道就为了七年前的那句看似玩笑话的承诺吗?
      “哼——我做什么,你跟我装傻?”他抱起她就往外走。
      这是医院,她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无力地挣扎、推搡着。躺了一天一夜,哪里还有力气,霍景然的步子坚决有力,丝毫不受影响。
      “霍景然,求求你——我不想看到他。”许脉脉知道自己的反抗没有用,只能低呼哀求。
      她的哀求从不值钱,可他真的停下来了。
      顾安正拎着保温桶从病房走出来,嘴角还挂着笑意,不用想,肯定是刚见了想见的人。只有看到自己爱的人才会这样用心笑,七年前她也看到过,也只是在七年前,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而转眼看见许脉脉,那么明朗的人此刻甚至比霍景然还阴冷。
      “看样子没事——”霍景然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示意指的是尹素,“那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脉脉,蓄意谋杀可是够你麻烦的。”
      顾安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丝笑容,不同于刚才的笑意,“那也请你看好了,省得跑到我家,我也很无奈。”
      许脉脉死灰一般的脸,只听见悠悠传来温柔的声音,“顾安,你还没去公司吗?”
      “哎,就去了。”熟悉的笑意,熟悉的嗓音。
      “景然,我们回去吧。”霍景然胸前的衬衫被揪得皱皱巴巴的,外套也被眼泪打湿了,颜色更深了。
      霍景然点点头。

      不同于那个小公寓,霍景然的家更加空旷、整洁,就像没有人住过一样。
      深蓝色的床单被褥,透着股清冷的气息。
      “要是有点烟味会更好。”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夜晚里闻到的烟草气,会让她觉得很安心。
      “你倒是很适应。”不知道是调侃还是戏谑,霍景然也钻进了被子里搂着她。
      “霍景然...”这个怀抱很陌生,她有些抗拒。
      “我累了。”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呼吸声渐渐均匀。
      他真得累了吧。
      偌大的房间终于平静下来。
      许脉脉的内心、思绪再不复平静。

      “我饿了。”霍景然用胳膊肘碰了碰许脉脉。
      许脉脉迟疑了一下,轻擦了眼泪,应了一声。她从床的一侧起身,很轻,绕过床尾的时候,余光瞟了一眼床侧的人,睡得很熟,仿佛刚才不是他在说话。
      霍景然睁开眼睛,刚才她在哭,声音很轻、一动不动,但他感觉到了。有人在她的身边,她会克制自己的情绪;而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变得脆弱。可这七年,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
      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食材,可是她却无从下手。只挑了个西红柿、鸡蛋,煮了点面条,很简单。
      “烫——”一进房门,许脉脉不由地叫起来,步子迈得更急了些。
      “赶紧扔掉。”
      许脉脉三步并作两步将汤碗放在床边柜上,捏了捏耳朵,白了一眼霍景然。
      “你不接就算了,还赶紧扔掉,哪有你这样的人!!”
      “看来还不够烫。”霍景然勾勾唇角,端起碗往餐厅走。
      许脉脉顿时黑线,“早说你去餐厅吃,我就不用端过来了。”
      本来端着还不烫手,谁想到他家这么大!
      “谁在床上吃东西?!”然后回头看许脉脉,“你不会在床上吃饭吧!”佯装嫌弃。
      “很正常呀!”小时候妈妈惯着她,后来顾安也惯着她。

      “冰箱这么多菜,你就给我吃这个?”霍景然啪的关上冰箱,本来以为阿姨看他这几天不在家吃饭,就没买菜。
      “你爱吃不吃。”真是娇气,还真看不出来。
      霍景然低头挑起一撮面,吃了一口。
      “怎么样?”她难得下厨,心里还是有些质疑的。
      “吃一口就知道了。”霍景然喂到她嘴边。
      “嗯...生的。”许脉脉皱起眉头,她本不爱吃面,可这面真难吃。
      霍景然得逞地看着她,本就没想她能做饭,不过是让她找点事做罢了。
      “算了,你也别吃了...我们叫点吃的吧。”

      吃了点东西,不知不觉都已经快十点了,折腾了一会儿,她的情绪好多了。霍景然想起那天晚上在电话里听到她叫人心碎的哭声,开了车赶过去,见到她的时候,脸上惨败、眼神空洞,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可明明屋子里明亮安静,他都有些发颤。
      后来医生说腿上有淤青,应该是撞到了什么地方,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才安定了些。只是有时候心里的伤又怎会叫人轻易察觉呢?就算是背对着她,他都感受到她的隐忍与悲痛。
      当听到尹素受伤的时候,他隐隐有些担忧,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
      霍景然洗完澡看见许脉脉靠在床头发着呆,只不过眼圈不红了,但整个人透露出的气息,告诉他,她在想顾安。
      他走过去,床一沉,她都恍若未闻,直到他揽过她的肩膀,才意识到、整个人明显一怔。
      “怎么,我就去洗个澡,你就想我了?”他揶揄道。
      她知道他在开玩笑,不露痕迹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景然,谢谢你,在我...这么落魄的时候帮助我。你知道,除了灿灿我没有朋友...不过她也走了。可是,你是知道的,我和顾安之间...我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只不过还是败露了。”她自嘲地笑了笑,“而你们是好朋友,我不想也玷污你的名声。”她不等他张口,“我知道你们向来对这些不介意,可是我介意,我会觉得自己很...恶心。”她笑得有些苍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我就不应该活着。”
      七年前的事情,他都知道,他也不相信她竟然这么狠心。直到顾安和尹素结婚,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也许顾安也明白,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既然不想让别人对我说三道四,那就对我负责吧!”他的话充满挑逗意味,只是眼里的那一丝真诚她看见了。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的执迷不悟,她也不会带着一份执念和悔恨躲躲藏藏。不能在一起,也可以是朋友,就算是陌生人好了,至少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再去爱一个人。
      可是她为什么选择了最愚蠢、最激烈的方法结束她和顾安的爱情,最后让自己活得这么累。顾母反对,那就和平分手;谁的青春年少里没有意难平的爱恋,可最后的他们也一样幸福不是吗?现在看来,痛苦的只有她。
      看得透却做不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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