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景然》三千弱水0

5、人在重帘浅梦中

　　“翟萋萋？”除了顾安，这么多年还没有第二个人喊这个名字。许脉脉闻声看去，只见男人身着黑色西装、带着副黑色墨镜，她实在有些认不出。男人摘了眼镜，冷峻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倒像是冬日里的阳光。许脉脉拎着行李转身就走，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越多人知道她还活着她就越容易暴露。只是她忽视了，顾安的朋友都认识她。
　　霍景然，和顾安关系一贯甚好。翟萋萋曾戏谑霍景然冰山脸像极了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每次一看到他都要喊他“冰山总裁”，这一度招来顾安不痛快。甚至后来霍景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他看上了翟萋萋，要抢来做老婆。霸道总裁也不是虚名，狠劲一起来，着实吓着了翟萋萋，本来还吃醋的顾安顿时阴转晴。
　　霍景然连忙上前一把拉住许脉脉，本来他的长相就很引人注目，再加上那冰山总裁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顿时招来了不少目光。许脉脉本能地想要挣开他，“不好意思，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翟萋萋。”霍景然充耳不闻，直接扛过许脉脉直接锁在了车里，放好行李然后扬长而去。
　　“先生，你认错人了，请你放我下车。”许脉脉思虑了片刻，礼貌地解释道。
　　“你不是翟萋萋？”霍景然瞥了眼她，只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许脉脉。”
　　“嗯？你怎么知道我？”许脉脉疑惑道。
　　霍景然笑而不语。
　　许脉脉心里盘算着什么，车子一路直奔酒店，“到了。”
　　许脉脉伸了脖子往外看去，这不是培训安排的酒店吗？霍景然怎么知道？
　　两人下了车，霍景然提过行李，径直往酒店走去。“霍先生，我自己来吧，麻烦你了。”
　　霍景然微微倾斜身子，避开许脉脉伸过来的手，右手一把攥住，“不是不认识我吗？”许脉脉意识到刚暴露了，她还真不是一个好的伪装者，她突然打趣自己。
　　“那霍景然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许脉脉扬了扬被束缚的手，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车站，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她想知道。她心中隐隐不安着。
　　还真是个容易表露的女人，霍景然慢慢凑近那张惶惶不安的小脸，“我说过，我要娶你做老婆。”
　　许脉脉愕然，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一如当初她戏谑地给他取外号时的模样。她无暇怀疑和分辨话的真假，她只是质疑他的来意，仅此而已。
　　电梯的速度很快、也很平稳，一下子就上到了17层。直到走至1708门口，许脉脉伸手拿过箱子，礼貌地对他道谢。她拿出房卡正准备推门而进，关门的时候发现他还没有走，许脉脉对他淡淡地笑了笑。
　　“萋萋，他结婚了。”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冷冷的、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此刻却显得有些软弱、无助，像是只受伤的野兽在卑微地妥协。
　　许脉脉也只是愣了两秒钟，然后关上了门。
　　程灿灿见许脉脉现在才回来，虽然有些担心，但也不过问，有些事情她想说自是会说，问来问去只会叫人难堪。
　　“吃饭了吗？”
　　许脉脉摇摇头，瘫倒在床上，程灿灿倒了点水给她喝，又泡了方便面。许脉脉有些感动地看向程灿灿，心中却是内疚，如果她知道了来A市是一场见不得人的相会，还是和她心底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她会怎么想？许脉脉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这种内疚让她心慌。
　　“脉脉，今天我们去踩点了。辰星教育的总经理霍景然竟然是顾总的同学哎，真是巧呢！”程灿灿一说到顾安，眼神开始发亮。
　　原来给他们培训的是霍景然的公司，那么今天的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只是霍景然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吗，当年也只是以为一句玩笑话而已。她可从来不觉得他喜欢自己，毕竟他的心思叫人看不透。
　　许脉脉看了看时间，快五点了，她起身去洗了个澡，坐了一天车有些味道。
　　“脉脉，晚上我们吃什么呀？”泡面就吃了几口，估计是没什么胃口。
　　许脉脉擦了头发出来，她的头发长而浓密，水珠顺着发梢一颗颗往下滑落。程灿灿顺手拿了毛巾替她擦着，她讨厌洗头发、擦头发，可总因为湿着头发睡觉而头痛。
　　“灿灿，晚上我要去见个朋友。”
　　程灿灿擦头发的手一顿，很快又擦了起来，动作轻柔。
　　“她是上学时的朋友，最近联系上了，好久没见了。”她突然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是如此苍白。
　　“没事，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好，你点点外卖吃，也别出门了。”

　　许脉脉说他们约好了七点半见面，可顾安一直没有联系她。而现在已经九点了，她还一个人坐在马路边的休闲椅上。天已回暖，但三月里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
　　顾安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的不远处，他看着她一动不动坐在长椅上发着呆，大概是想些什么。今天的她看起来格外地温柔，头发散披着，身上穿着件暖黄色的毛衣，昏黄的路灯打在身上，让人心中有些酸涩。许是有些冷，她搓了搓脸。不知道她这样等了多久，也不见烦躁，总是淡淡的。
　　待顾安走近时，许脉脉才发现他，她的脸被风吹得有点红，头发也有些乱了，但看到他的时候还是露出了笑容，像是吃到了珍藏已久的糖果，期待而又满足。
　　可以前的她会因为多等一分钟而发脾气，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耐心。
　　离上次不欢而散也已经快两个月没见了，偶尔联系也不会说太多动情的话。可能那些话从前说的太多，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他们之间毕竟是隔了七年。
　　顾安搂紧怀里的人儿，下巴轻轻地在头顶上蹭着，发丝偶尔掠过鼻尖，还能闻到洗发水味。这个拥抱来得有些晚，但却让人很满足。她好像有些瘦了，抱起来不像以前圆润；他好像都没有好好瞧过她，一张圆圆的小脸有些凹陷，那双眼睛也像是蒙了雾气。
　　许脉脉被这样打量着有些羞赧，脸更是贴紧他的胸膛。他甜甜的气息清新诱人，掺杂着淡淡的香水味，味道很淡，但她闻到了。她从不用香水，再自然、有故事的香水都会扰乱一个人的气息，她不喜欢那样的感觉。她稍稍抬起脸，眼巴巴地看向他，“顾安，我饿了。”
　　她不想麻烦，点了两碗牛肉面，低头认真地吃起来。她是真有些饿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顾安替她夹掉葱蒜，他还记得，只是她后来嫌麻烦，也会吃一些葱蒜。虽然还是不喜欢，但不至于难以下咽了。以前挑食是有人顺着你的脾气，当那个人走了，你也该去适应了。
　　“没事，你也饿了，赶紧吃吧。”
　　许脉脉微笑着指了指他面前的那碗面，一口还没动呢，见他吃了一口，自己才低头吃完了碗里的面，甚至还喝了几口面汤。
　　吃饱喝足，许脉脉的精神也好些，拉着顾安边走边蹦，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那时候。
　　在车上，许脉脉不小心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在酒店里。想不到自己竟睡得这样沉，在顾安身边仿佛有一种魔力，总叫人心安。
　　顾安洗完澡出来，许脉脉正坐在床上捣鼓手机。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许脉脉闻声，抬头笑了笑，“没事，回了条消息。”
　　顾安坐在她面前，许脉脉拿过毛巾替他擦着头发，他将脸贴向她，“萋萋，对不起。”
　　许脉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掰开他的脸说，“我既然答应你，便是做好了准备。只是...”她真诚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顾安，不要再去招惹灿灿，可以吗？她还只是个孩子。”
　　她看不懂他，她也不需要看懂什么，现在的她早已是他的俘虏。
　　“我接近她...”许脉脉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用解释，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只要不给灿灿希望，她会慢慢忘记他的，毕竟她的人生才开始，她还会遇到很多有意思、有魅力的人。最后会发现年轻时的一时爱慕只是生命中的一缕烟花，转瞬即逝。
　　那么她呢，又为何看不透？也许她明白，只是甘愿做个局中人吧。
　　夜里，顾安醒来，看见许脉脉一个人站在窗户边。霓虹灯的光映着她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怎么醒了？”顾安从身后拥住了她，她覆上腰间的手，摇摇头。
　　怀抱很温暖，只有甜甜的气息包裹着她，“顾安？”
　　“嗯？”
　　许脉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现在挺好。”
　　现在挺好？许脉脉从来没有提过这七年间的事情，没有人问，也没有人回答，像是两个心知肚明却在装傻的人。顾安觉得许脉脉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她觉察到什么，只是不愿说、装糊涂罢了。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还早，再睡会儿。”
　　“好。”
　　许脉脉往顾安身边拱了拱，整个人缩在他的怀抱里。她感觉到，柔软的嘴唇吻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然后心满意足地闭眼睡去。顾安的眸子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舍，在黑暗间闪着亮光，更加拥紧怀中的人。
　　现在挺好？如果没有七年前的事情，他们应该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每天听着她的念叨、看她发着小脾气，再逗弄一番孩子。他大概会这样简单地幸福下去吧。
　　培训开始了，每天都有听不完的课程、记笔记、录音频、视频，晚上回到房间还得整理资料、做简报，一行人都有些累，好在周末能休息，一连几天紧张、充实的培训终于告一段落。
　　这些天，顾安也没再找过她，倒是那个霍景然总是出现在她的眼前。不是找个借口带她去吃饭，就是打个电话、发个消息，许脉脉总当看不见、听不见、不予理会。可几个辰星教育的同事倒是另眼相待这个来自偏远地区的许脉脉，暗地里猜测着总经理和她的关系。程灿灿几次都忍不住，怼了几句，但许脉脉始终淡淡的，后来程灿灿才得以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