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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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姗姗来迟。
好不容易甩脱追兵，严尊彝总算敢让人燃起火堆。薛菱让白芝寻了一小壶酒，小心翼翼地帮褚行瑜处理伤口。
他带来的侍卫训练有素，只在第一波冷箭时乱了一阵，很快便收缩回来，将他们团团护住。
一路奔逃，折腾到后半夜，一行人总算得暇休整。褚行瑜亲自点派人手守夜，回来时看见她抱着双膝坐在火堆边，怀里还塞着他的外衣。
火光在薛菱脸颊上跳动，褚行瑜垂眸看她，轻抚她微红的眼眶，“哭什么，朕不是好端端的在你跟前？”
薛菱摇头，褚行瑜便坐在她身边，瞅着她眼角又溢出一颗泪，便伸手替她拭去。
“一次追杀罢了，算不得什么。当初朕回上京的路上，才叫凶险万分。”
薛菱愣愣地看着他，他稍稍活动手臂，“朕当初虽然只是个质子，但对于有些人而言，就算是个质子，也是天大的祸患，必须除去。”
他停顿一下，忽然笑道：“朕现在觉得，这些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你说是不是？”
毕竟最终坐上皇位的，就是他这个质子。
薛菱垂首，只将头靠着他的手臂，“所以这回也是太后要害你？”
“是，也不是。”他神色稍冷，“要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她应该现在都以为朕还在上京。”
薛菱抱着他的手臂不说话。他便半开玩笑地道：“这老妖妇害了你我，等我回京，就将她和郑家挫骨扬灰。”
薛菱却没反应。褚行瑜低头一看，发觉她已睡着，便将她轻轻放下，去找严尊彝。
刚才这话当然是说给她听的。他们折损了不少人手，若不快点与后方大军会合，他们就危险了。
两人说话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薛菱眼睫微动，无声轻叹。
追兵在后，无法安睡整夜。次日天还没亮，一行人便匆匆动身，赶去与大军会合。
接连赶了好几天的路，途中躲了几次追杀，好不容易到了大军驻守的阳山镇外。褚行瑜挑了处僻静的空地歇脚，派严尊彝先带人去探路。
薛菱体弱，跟着他们赶路有些吃不消，在他怀中沉睡。褚行瑜轻揉她紧蹙的眉头，“昨晚又做噩梦了？”
薛菱微微点头，看上去气息有些微弱。
她这副模样，褚行瑜只在她刚中毒那会儿见过。秦太医一直跟着他们，也诊过脉了，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说是累着了。
“都梦见什么了？别闷在心里，说给朕听听。”
薛菱嘴唇微动。
刚得知有孕那晚，她就做过了这个梦。
梦里的他是生杀予夺、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她是被宗室收养的公主，为了护住羽翼未丰的小皇帝，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梦里的恨意就如同一把阴燃的火，潜藏多日，此时忽然烧起来，烧得她浑身难受，竟然醒来以后都不想面对他。
而且这个梦过于真实，她甚至会怀疑，到底哪个才是梦境。
薛菱不说话，他便俯身过来，投以询问的目光。
薛菱心中既有迷惘，也有无端的怒意，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索性闭了眼。
褚行瑜以为她累了，手掌覆着她双眼，让她安睡。她睁着眼，眼睫在他掌心扫动，竟有狠狠咬上去的冲动。
薛菱盯着近在眼前的手掌，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纠结地轻叹一声。
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跟猫儿狗儿似的？而且他好好的，又惹她什么了……
手掌微动，他似乎想问话，严尊彝的声音适时响起：“陛下，是廖全的信。”
她似乎松了口气，蜷在一旁睡着了。褚行瑜的手指在她额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迅速看完了信，稍稍挑眉：“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把郑家的人塞进军中，想趁他刚和大军会合、最放松的时候刺杀他。
严尊彝问：“陛下，我们与大军会合，还是改道回京？”
他们原打算与大军会合后直接南下，趁着云州纷乱时直取州城，翦除楚国残党。但若是直接回京，难保郑太后还有以逸待劳的后招。
君臣二人商讨时，薛菱已经睁开了眼，透过他的指缝，看着他的佩剑出神。
不知为何，她竟然开始想象用剑刺进他胸膛的场面。
这个念头让她吓了一跳，可是她的眼睛像是着了魔，贪婪地攫着剑身，那些疯魔的念头也一个劲地往她脑海里钻。
薛菱烦躁不堪，索性往旁挪了点，却听见极其细微的啸声，抬头看去，却是一支的羽箭。
薛菱顿时瞪大了眼睛。
在她眼里，这支羽箭变得格外的慢，仿佛她伸手就能捉住箭羽。
她顺着羽箭回头看去，只见箭头对准了褚行瑜的肩，似乎还有可能会刺入他的心口。
于是她下意识伸了手，推了他一把。
“菱菱！”
薛菱仰头看他，不懂他为何这般惊怒而急切。
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全身的力气都顺着后背的伤口流出去。
她是……中箭了吗？
这不应该。她明明藏着隐秘的念头，想看他中箭受伤。她也没想帮他挡箭……
她感觉自己似乎流泪了，还能透过朦胧的泪光，看见铺天盖地袭来的箭雨。
可是褚行瑜根本没有在意箭雨，只是焦急地看着她，唤她什么。
薛菱努力眨眨眼，想贴过去，辨认他的口型，终于听清楚了。
“——灵姬。”
薛菱一个激灵，瞬间坠入黑暗。
褚行瑜和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径直坠入黑暗的谷底，谷底却现出一道光亮。
薛菱从繁茂的金色树冠之中抬起头，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你来了。”
薛菱循声低头，与树下之人对视，愕然。
“……楚灵姬？”
灵姬静静看她，“为何不让他死？”
薛菱蹙眉，尽量回忆那个梦境，“但他与你无关，伤你的是摄政王。为何要我袖手旁观？”
“因为，他即是他，我即是你。”灵姬往前几步，“他与我……我们纠缠几世，我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让你逃出他的掌控。难道这一世他伤你还不够？！”
薛菱心下不安，抬头望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勉强笑道：“大概是我睡迷糊了，才做了这个梦。我、我得醒了，要不然他得急疯了，你……好自为之。”
她就说自己为何会有那么多奇怪的念头，竟是灵姬的影响。
不行，她得快走……
灵姬冷笑一声，掰下一根树枝，竟然反手插在自己肩头。
树枝无声无息地陷入她的血肉。树冠之中却传出一声痛呼，薛菱沿着树干滚落，鲜血洇湿了层层落叶。
灵姬缓步靠近她。两人身影一同模糊，很快融为一体，化作一道金光。
天色已晚，阳山镇中已经安静下来。
褚行瑜面无表情地回到大帐中，看着地上几个五花大绑的人，“刚才是你们带人放的箭？”
几人尚未开口，剑起人头落。
严尊彝望着他眉宇间的戾气，重重地叹了口气。
鲜血从剑尖滴落，佩剑迟迟未收。褚行瑜满脸漠然，望着某处出神。
“陛下……”
秦太医匆匆进帐，气喘吁吁地望着他。褚行瑜怔了片刻，忽然丢了佩剑，转身闯入一旁的大帐。
床上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人已经坐了起来，墨色长发垂在肩畔，侧脸相望。
褚行瑜忽地停住了。
“菱菱？”
薛菱挑眉，眨了眨眼，朱唇微启：“……陛下。”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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