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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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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褚行瑜用了什么法子,严尊彝再来见她的时候,态度已经缓和了许多。
“是么……”薛菱怅然望着一旁的白瓷花觚,梅花已经落尽了,她只能看见一段光秃秃的灰影,“我以为阿兄他……”
薛权不算有胆识的人,可是面对徐徇之的铡刀,他却不曾求饶,全了楚国最后的体面,让她有些意外。
父皇若是泉下有知,当瞑目矣。
“其实公主不在的这段日子,殿下常常念起公主,只可惜……”严尊彝长叹一声,“公主接下来如何打算?”
薛菱静静地道:“我非梁上燕,还能飞回故国不成?”
何况故国已经灰飞烟灭。
严尊彝要说什么,殿外却响起杯盘倾倒声:“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惊扰公主!”
薛菱没有回应,只是用朦胧的眼神望着严尊彝,“我就不送了,先生慢走。”
严尊彝看着她惨白无血色的双颊,生生压下了叹息,“公主保重。”
面前灰黑的人影走了。过了很久,薛菱才闻见了熟悉的松香,便微微一笑:“陛下,秦太医没事罢?”
秦太医没看出她的身孕,颇为自责。但薛菱知道这事怨不得他,怕他在家想不开,特意恳求褚行瑜派人去看看。
褚行瑜轻声应了,俯身拥住她。薛菱正是身子最弱的时候,仅仅一个拥抱就喘不过气,就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他探手入被,给她揉捏双腿,“嚼舌头的人和当值的侍卫都发落了,寒香殿这里,朕也多派了人手。你好好养着。”
薛菱能听见严尊彝进宫的消息,还能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御书房,绝不是偶然。
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捣鬼,只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延庆宫,以绝后患。
他低下头,在她腹部以额相抵。薛菱叹道:“他不会怪你。”
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缘分未到罢了。
他却哑声问道:“那你呢?”
会不会怪他?
薛菱笑了笑:“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褚行瑜直起身。薛菱说:“我不怪陛下。”
她迟迟没有后文。他忍不住问道:“这是真话?”
“是真是假,端看陛下如何以为。”她恹恹地垂眼,“我困了。”
薛菱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而纤细。褚行瑜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倒,看着几乎无起伏的被褥,忍不住试了又试,确定她还有气息才起身。
殿门吱呀推开的瞬间,德桂的声音随风飘入殿中:“几位大人正在御书房和严大人争执……”
殿门停滞一瞬间,他似乎往里张望片刻,确认她睡熟了才关上了门。
床帐之内,薛菱压抑地咳嗽两声,勉强翻了个身。
***
之后几天,朝中的风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未出世的皇子没了,催促送还奉安公主的声音多了起来。他与心腹商讨时,甚至连严尊彝都不曾反对。
然而困兽犹斗,何况是年轻的帝王。
薛菱能感觉到他愈发暴躁的气息,虽然他在寒香殿时会克制一些,但她不傻。
她能猜到严尊彝是被徐徇之误导了,一开始才没给她好脸色,又怎会猜不到他在烦恼什么。
“陛下,我想看桃花。”
褚行瑜给她喂红枣粥的手一顿,语气中几分无奈:“寒冬腊月的,你让朕上哪去给你找桃花?”
她微微眨眼,“可是云州的桃花……”
话音未落,她的嘴唇便被按住。
面前的声音冷冷的:“谁给你出的主意?”
他显然动怒了。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帝王的威严挟山海倾倒之势扑面而来,压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是我自己。”他指下的唇齿慢慢开合,“放我回去罢。”
“回去?那不是你该回的地方。还是说,”他指腹陡然用力,“你想的是徐徇之?”
她却不假思索,“是。”
虽然他这么问,她也这么答,都知道对方说的不是真心话,气氛还是不可遏止地僵硬了。
尤其是他。薛菱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发抖。
她想说什么,可是他的动作更快。
衣帛碎裂间,她感觉到他冰冷的嘴唇,心头一酸。
一旁的白芝已经被他吓傻了。她却没有丝毫挣扎,只是任他肆意。
如她所料,他最终还是停住了,匆匆将被褥推过来就走。薛菱坐起身,只看见不远处殿门的光影一摇一晃。
白芝几乎连滚带爬地奔到床边。薛菱只是握着她的手淡淡地笑,“别怕,很快的……”
很快,就要结束了。
另一边,褚行瑜在御书房睡了一晚,次日清早仍然满腹怒火。
她就是恃宠而骄,什么话都敢拿出来气他!要不是她还病着,非得狠狠收拾不可!
可是他又很清楚,就算她好好的,他也舍不得动她半根手指头。
整整一个早朝,他一颗心都在教训她和哄她之间煎熬。
她是受了谁的气,过得不顺心,还是想为他分忧,故意拿话激他?昨天他没留宿寒香殿,她有没有生气?……
德桂知道他心不在焉,笑眯眯地揽下了场面:“诸位大人还有何事要奏?”
满朝文武闷头不吭声。德桂挥挥拂尘,殿门外却传来清越的声音:“罪妇薛菱,求见陛下。”
刚听见的时候,褚行瑜竟有些恍惚,再三确认自己是否身在寒香殿,怎么会有她的声音。
然而殿门已经打开。薛菱素衣素发,迎着满朝文武的目光,笔直地跪在了门外。
几乎是在看见她的刹那,他已从御座上跃起,暴跳如雷:“带走公主!”
浓烈的不安和怒意在他心头盘旋。他已经乱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能猜到她想接近谁,试图用怒火阻止她。
或许是因为看不见他的表情,薛菱丝毫不惧,缓缓俯身:“罪妇愿将功折罪,望陛下恩准。”
“这位是奉安公主?不知公主罪在何处,功在何处?”
一旁有人开口,褚行瑜定睛一看,看出是郑家党羽,顿时恨得牙根发痒。
德桂已经示意两个小内侍去拉薛菱,她却像是一块磐岩,在门外生了根,拉扯不动。
“罪在,进宫当日,意图刺杀陛下。”
满朝哗然,就连严尊彝都皱起眉头,望向御座上的褚行瑜。
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回事,建武帝竟然将此事瞒得死死的,一丝风声都不曾走露。
“功在,罪妇愿意南归,与徐徇之团聚,自此破镜重圆,分钗合钿,再圆陛下江山大业。”
朝堂顿时安静下来。
“求陛下恩准。”
所有人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向了御座。
他们从未见过建武帝露出这般表情。像愤怒,像悲伤,又像是困惑。
“朕……”他闭了闭眼,过了很久才开口,仿佛每个字都有千钧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