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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   徐正人把酒器挪到一旁,塞了一端到迟君子怀里,要他扯着,自己牵着另一头往后扯,直到把布在桌上方展开。
      “这得有八尺了吧?”徐正人从迟君子手上取回裹布,目测着询问。
      “道梅的眼力可真好啊。的确是八尺。”泠月娇笑着给他倒了杯酒。
      “你怎么带了这许多?”徐正人看那有六条浆好了的裹布之多,疑惑道,“这是把君子也算上了?”
      “奴急着回来,随意一起拿的。”泠月解释了一句。迟君子尴尬地笑:“在下可不像道梅这么好(四声)玩。”
      “不好玩,你也要和我一起玩。”徐正人扁扁嘴,语带命令,却不令人着恼。
      徐正人把裹脚布一放,就开始脱鞋。除去那一双黑色的布靴,露出来其下穿着罗袜的双脚。他抻着身体把鞋在坐垫边摆好,双脚也就从酒桌下伸到了迟君子的身前。迟君子的目光不禁被那双脚吸引了。罗袜的丝光松松裹着他的足身,即使隔着布料也可以看到优美的线条,即使没有绷紧,仅仅是自然地伸展,脚与腿间的线条也仍是纤直,足可见主人身体的柔软。迟君子隐隐有些期待褪了袜子的这双脚,又会是什么模样。
      徐正人如他所愿,扯下了袜子,放在桌下。迟君子注意到他的脚踝纤细又显得有力,骨头的线条十分均匀温润;脚背素白得很,应该是很光滑的;不明显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微微凸起,曲线曼妙;就连足底,也没有任何皲裂,只是康健的红色,皮肤充满弹性。
      ……非礼勿视。迟君子冒出这个念头后愣了愣,想到徐正人又不是个女子。但是在他人面前赤足也的确可称无礼了吧,于是迟君子安心地移开了视线,去专心品紫月给他斟的酒。然而徐正人并不让他安生,故意叫了他:“君子,快看着,学着些。除了四书五经,你也该学些生活知识吧。”
      迟君子张了张口,没有用刚想到的那个无稽的理由拒绝,只好又转投目光在那双脚上。那双脚刚从泠月端来的水盆里抽出,尤带着水珠。可能是因为冷,五根脚趾蜷缩着,却又无处躲藏,看起来楚楚可怜。又乱用词。迟君子今日第三次在心里抱歉。
      泠月拿着裹脚布给他顺手擦干了,说:“道梅啊,反正也只裹一次脚的,这裹脚布的干湿,就不要纠结了。”
      这时徐正人的右脚被拿在了泠月手中。足弓和手弯契合,柔荑和美足,搭配起来刚好。由于腿抬了起来,徐正人只好双手向后支撑。懒得看自己被擦脚,他仰起头望着房顶。迟君子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在描摹他紧绷的肩颈的线条。
      “泠月啊,你们房梁上,可都是蜘蛛网了。”徐正人模仿着泠月的语气回了一句,内容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看着。”泠月指尖在他的足弯内侧一挠,那只脚就反射地往回缩,却被她的手抓住不放。可惜任凭脚崩得再紧,也挣不开那只握在足弓处的手。徐正人无奈地低头正视了泠月。迟君子有点心痒,也想这么戏他。再次把想法给按住,迟君子感觉自己有些喝醉了,否则这样的心性,也实在太差了。产生戏弄一个刚认识的朋友的想法,一点也当不起自己的字。
      不知礼,无以立也。说来他到这里来已是不对了。君子有三戒,而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他和朋友喝喝小酒也就算了,决不能像对方那样,和未嫁女子如此亲昵。
      潜意识里,他觉得这是绝对过于狎昵的。但说是不礼,他也不知道这是否算逾矩,毕竟他也从未听过,一个男子露出双脚供女子把玩的事情。
      泠月已经在把裹布往徐正人的右足上缠绕了,徐正人就偏头和迟君子搭话:“这缠足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迟君子微有些愣怔,没有反应过来。
      “这缠足,是在女子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了的,而后日复一日,疼痛不堪,才得此足。”泠月漫不经心地接过话茬。
      “丫头,我可不是在问你。我是问君子兄,他是否知道这缠足的由来始末啊。你若是知道,也尽可说说。”徐正人微有不耐,但甫一解释完,他又半点不着恼了。泠月不说话了,她平日就算读书,也不过读些诗词附庸风雅,又怎么知道这许多。
      “在下知些传说吧,皆是不知名一些书册中随意记载的,当不得真。尔若想知道,在下就说说。”迟君子见他点头,于是放下酒杯,道,“在下听得一个,在隋炀帝时,东游江都选女,选到一个吴月娘。她痛恨炀帝暴虐,哀求铁匠父亲打制了一把长三寸、宽一寸的莲瓣小刀,裹在脚底,同时也尽量把脚裹小。又在鞋底刻莲花,走起来步步生莲。隋炀帝见后大悦,召之近身,要玩赏其小脚。吴月娘慢慢地解开裹脚布,突然抽出莲瓣刀向炀帝刺去。隋炀帝连忙闪过,只是刺伤臂膊罢了。行刺不成,吴月娘便投河自尽了。民间女子纪念之,才裹起脚来。”
      “听得总觉不是很真。”徐正人咂嘴,“这吴月娘又怎知炀帝必然玩弄她的双脚?行刺失败后又竟还能逃出,只为投河自尽?她又有这大的能耐让世间女子纷纷效仿?”
      迟君子见他一脸认真,不禁失笑:“不过是坊间传说,不足揣摩。”
      轻易放过这个点,徐正人的脚抬得高,只好撑着双臂,此时突然皱着脸说:“我欲饮酒。紫月不妨喂我。”
      “万万不可。”迟君子严辞道,“道梅与泠月心意相通,亲密一些也就罢了,这紫月又怎么好喂酒于你?”其实若非徐正人入了他的眼,即使是有情人,婚礼前如此狎昵,他又怎可容其过眼?
      徐正人观摩他严肃的表情,听得兴味,便打趣道:“看来你是实在喜爱这紫月了,不容她与其他男子接近。”
      “不要污了在下与紫月的清白。”迟君子压下怒气,没有爆发。这个书生,真是不经逗。徐正人笑道:“既然如此,在场可没有第五个人了,不如君子兄,你来喂我?”
      “这又怎好使得……”
      “有甚不好使得?你我同为男子,莫非还讲究男女大防?”徐正人知道这酸儒是怎么想的,便故意逗他。迟君子迟疑了,一时被对方迷惑,忘记他其实也不是非饮酒不可,又一时没想起这种侍候他人的行为,其实是有损气节的,竟是点了点头,一手攥着另一手袖子,举起徐正人的酒杯跪直身子,越过酒桌递去。
      白瓷的小酒盏抵到了徐正人的唇上,他一昂头,酒便下了肚。迟君子见状,便收回手,放下了酒杯。
      “君子。我的手好酸。你能不能过来,坐在我的身后,让我靠靠?”徐正人趁热打铁。他喜欢引诱这酸儒做出一些有违礼教的举动,尤其爱看他发现自己行为不妥时,露出的窘迫模样,端真是有趣极了。
      “这……”迟君子迟疑了。
      紫月也掺上一脚,帮着徐正人说:“迟公子,你就去吧。若不是感情好,道梅又怎么会愿意倚着你?还是不要辜负这番美意吧。”
      看来,就是紫月也发现了迟君子脑袋不够灵光,拐弯抹角地踩了他一下,捧了自己,这迟君子也没发现这不是什么好话。徐正人感觉好笑,眼睛笑得更弯了,一脸期待。迟君子被劝动了,点了点头,起身坐到了酒桌对面。徐正人把身体重重压在迟君子身上,意料之外的是,迟君子竟然一点也没有晃动,身子板直地承下了他的重量。
      “休要对着酒桌,你的肩臂太硬了。转过身来面对我可好?”
      迟君子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的,而且也不差这一次了,于是没有纠结,坦然地转了方向。便是这样,徐正人也还不满足,说:“不妨把腿岔开来坐,我也好垫得高些。”
      “这……怕是不妥。”若要如他所言,真是有伤大雅,不成体统了。
      “有何不妥。这屋里都不是外人。你只当是在家里就好,又有什么妨碍?”话是这样说,徐正人心里也不觉得他会轻易妥协。然而竟然的确如此,在短暂的静默后,迟君子换了坐姿,把腿伸到了徐正人身体两侧,还把着他的腰,将他向上搂了搂,让他坐高一些。
      这下不痛快的人却是徐正人了,他方才只是口头逗逗那酸儒,其实哪曾和男子如此亲密?迟君子搂着他,跟搂媳妇似的,徐正人真是哪哪都不自在。真是倒霉啊。这个呆瓜,是被他逗傻了吗?还抓着他不松手。他不是个酸儒吗?这回什么都不计较了?感觉自己逗别人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徐正人不禁怀疑其实他自己才是被占便宜的人。但是,如他自己所言,都是男子,又何必计较在意那许多?而且是他主动提出,现在反悔,未免小人。这样想着,才勉强没有发怒。
      却道那迟君子,自己也脑袋发昏。他之前骤然醒悟,自己是被徐正人戏耍了,然而非但不想发火,反应过来,还已经冲动地照做了。迟君子有些懊悔,但做出的事又不能收回,索性不管不顾,按自己舒服的姿势来。就真如徐正人所说,不将他当做外人了。
      紫月没有跟着坐到对面,而是仍在这一侧,边温言细语说着话,边给他们斟酒。徐正人这会儿手空了出来,就靠在迟君子怀里,拿了酒喝,心里仍是忿忿不平,又觉得脚捆得又久又难受,就想在泠月身上找回面子。
      然而倒霉。泠月刚好裹完了他的右脚,包得精致;而且他脚大,只好用了两块裹布。看着她温驯地放下自己的右脚,用一双小手拿起了另一只脚,徐正人哪里能还能禽兽得为难这个用玉手捧臭脚的美人?只好把火往肚里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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