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我的团长我的团）》灵毁

8、08

　　虞啸卿用望远镜观察着不远处刚刚赶到正在驻扎的日军，坦克、战车、各式重炮，火力对比比己方强出数倍，团长在一边也是一脸忧色，两个人都知道峰西口将迎来一场硬仗，不管胜利与否，很多生命都会就此消失，团长放下望远镜示意虞啸卿跟他去地下指挥所，张立宪接过虞啸卿的望远镜在后面跟着，进了指挥所，除了几个参谋外其余人都被命令出去，张立宪关好门，走回虞啸卿身边立正站好，没人对张立宪的存在提出异议，有虞啸卿的地方便有张立宪已经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团长几乎是开门见山的说，“我们得成立敢死队。”

　　“今晚夜袭？”

　　虞啸卿马上就明白了团长的意图，或者说他脑子里也在想着这件事，日军刚刚赶到，此时正是应了战术里的以逸待劳之说，何况长城各口战事吃紧，日军根本不会想到捉襟见肘的国军敢主动发起攻击，此时正是偷袭的最佳时机，而且，中国军人现在也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

　　“你觉得夜袭派多少人好，太少不成气候，太多又容易暴露。”团长征求着虞啸卿的意见，虞啸卿略想了一下，“五十人应该可以。”团长点点头，“你独立连虽只是挂名在我团下，但夜袭之事你们也该出人。”虞啸卿说虞家军与团里各出二十五人，团长说我一个团和你一个连平分，你是太瞧得起你自己还是太瞧不起我，虞家军五人，团里四十五人。

　　“十人！”虞啸卿坚定的说，团长不赞同虞啸卿的说法，“夜袭不能上新兵，可就算是老兵也回不来几个，虞家军是汉子，我不能打光你的骨血。”

　　“为国捐躯、得其所哉，平时惜命是为了上战场杀敌，战场惜命，枉为军人。”

　　团长看着虞啸卿，虞啸卿面色满是严肃执着，团长终于还是点点头，“此事注意保密，你我现在各自回去选人，我团出四十人，虞家军出十人。”

　　张立宪跟在虞啸卿身后，犹豫良久叫了声连长，虞啸卿仿佛知道张立宪要说什么，果决的回了句不行，张立宪快走一步拦到虞啸卿面前，“平时惜命，为战场杀敌，战场惜命，枉为军人。”虞啸卿想说张立宪不够资格，可是他发现张立宪已经优秀到他没有理由反驳，他真的是他最好的兵，好到够资格做敢死队的队员，张立宪说连长，我想站在你身边，怕死之徒没资格站在你身边，虞啸卿看着张立宪，张立宪毫不畏惧的回视，两人对视良久，虞啸卿终于点了点头，“我成全你。”

　　虞啸卿挑了当初和张立宪一起端过日本兵炮楼的一拨人，李顺、王宝、胡诌等都在名单里，都知道敢死队是九死一生，事先征求意见，竟没有一个摇头的，点一个应一个，李顺说张立宪都上得，谁敢说一声自己上不得。中午吃饭，十个敢死队员每人多发了一罐美国罐头，余治眼尖看见了，跟在张立宪身后转来转去，张立宪把罐头扔给余治自己端着饭碗要走，夏言问你干什么去，张立宪说我去跟连长一起吃，罐头你们吃了吧。

　　余治美滋滋的开罐头，李冰按住余治的手，夏言说好好的怎么就张立宪会有个罐头吃，余治说连长对他好呗，李冰依旧不吱声也不撒手，夏言说张立宪从来不在这上面占便宜，余治想想是觉得不对劲，松了手看看夏言和李冰，夏言说我去把罐头送过去。

　　虞啸卿看见张立宪不声不响的进屋站在自己身边吃饭并没多说什么，两个人很安静的各自吃着自己的饭，没一会儿夏言就过来了，虞啸卿抬头看，夏言敬了个礼，把罐头放在桌子上，虞啸卿看张立宪，张立宪说你们拿回去吃吧，以后再还我，虞啸卿扬扬手，夏言答了声是，又拿着罐头走了，出门被急匆匆的海正冲撞了一下，海正冲扶了夏言一把话都没多说一句就进了屋，夏言偷偷走回门边偷听。

　　海正冲进屋敬礼，虞啸卿放下碗筷看着海正冲，海正冲说连长让我去吧，张立宪太年轻，虞啸卿看了海正冲一会，说出去吧，海正冲叫了声连长，虞啸卿说战事不明，我身边必须留个能压住大局的，如果我死了，就是你，我不能把你派去做敢死队，夏言在门外听到一惊，转身便走。海正冲知道张立宪如果死了，虞啸卿会比失去任何一个兵都更惋惜，他不想虞啸卿将来后悔，虞啸卿看海正冲站着不动，问还有什么事吗，张立宪对海正冲说，“是我自己要求的，我一定要去，如果我不去，我就失去了站在连长身边的资格。”

　　海正冲立正敬礼，不是对着虞啸卿，是对着张立宪，很标准的一个军礼，敬给让他钦佩的军人，张立宪还礼，一样标准的军姿，带着虞啸卿式的固执。

　　夏言拿着罐头回去塞给余治，余治问到底怎么回事啊，夏言摇摇头说不知道，李冰说我刚才看见跟张立宪相熟那几个湘兵也在吃罐头，夏言笑，说吃个罐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自己紧张兮兮的，原来还有别人也吃着了，李冰看夏言，夏言笑着低头开罐头，李冰就不再说话，余治拿着饭碗，等着罐头开了先分一份。

　　一直到晚上，所有人才知道为什么有人有罐头吃，因为他们是敢死队员，凌晨时候会对日军实行夜袭，那一夜虞家军未眠，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两点时候为敢死队送行，余治一个人躲在墙角抹眼泪，李冰对着余治屁股踢了一脚，让他把眼泪憋回去，余治擦擦眼睛和李冰一起去找张立宪，张立宪正和其他九个人在一起，旁边围的全是兵，余治挤进去，说你咋这么不厚道呢，当敢死队带着我一起去啊，李顺瞅瞅余治，说瓜娃子不够格，余治一着急更是满嘴的唐山味，“我咋奏不够格了，你们歧视我。”

　　老兵看着余治乐，李冰拍拍张立宪，张立宪笑着冲他点点头，李冰也点点头，张立宪问夏言呢，怎么没看见他，李冰说守着电报机呢，除了你只有他懂发报，他说有几个地方用的不熟，等你回来让你教教他，张立宪点点头，行。

　　快到两点的时候虞啸卿才出现，后面跟着海正冲和虞慎卿，一个抱了一坛子酒，一个抱了十个大碗，虞啸卿喊敢死队出列，张立宪等十个人站了一排，张立宪站在排尾，虞啸卿多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虞慎卿递给每人一个大碗，所有的虞家军都在后面看着，他们都知道时间到了，虞啸卿接过海正冲手里的酒坛，亲自给这十个人倒酒，最后到张立宪那儿，虞啸卿只倒了小半碗，足够壮胆又不至于过头的量，张立宪看着虞啸卿，像怕再不着似的用力的看，虞啸卿看着张立宪的眼神心里不是滋味，低声说活着回来，话说的很快，在张立宪思考是不是错觉的时候虞啸卿已经转身离开，走到十个人面前正中的位置，举着酒坛，“你们是死士，我代所有中国军人谢过你们，以最后一滴血，为民族争生存；以最后一滴血，为国家争独立；以最后一滴血，为军人争人格，诸位兄弟先走，虞某随后就到！”

　　虞啸卿说完，豪气的喝干坛子里剩下的酒，一抬手摔掉了酒坛，十个人举起碗敬了虞啸卿再回身敬自己的兄弟，接着也大口喝干了自己碗里的酒，一个个酒碗摔得粉碎，当张立宪摔掉最后一个酒碗，谁都知道时间到了，十个人跟着虞啸卿去和团里的人汇合，余治看着张立宪的背影，蹲下去捂着嘴巴哭，这次李冰没管，自己握紧了拳头看着，夏言站在人群的最远处，冲着远去的十个人敬了军礼。

　　虞家军的兵都守在关口的战壕边看着，很快他们就看见一群身影在夜色里翻出战壕迅速消失在夜色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余治说连长怎么舍得让张立宪去，李冰不答话，整个战壕静的出奇，明明趴满了人，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虞啸卿很快也回到了自己的驻地，一直举着望远镜默默的看着，黑夜里看不出一点表情。